Part5
一聽這句話，青婉的表情徹底滯住了。半晌，她用舌尖舔了舔嘴唇，稍歪著頭，瞇起眼睛，很高的音調問道:“戴安娜，你說什么？”
聽著小愛的話，她以為事情還有一線轉機。可事情的原委道出后，她頓時覺得沒希望了——戴安娜居然前世與自己的使者有著如此之大的仇！她真是叫苦不迭，覺得戴安娜肯定會要好好報復一下。
可現在她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只殺樂凌峰嗎？
“我也不會殺了若的。”似乎是看出了青婉的心思，戴安娜將一根長發纏在手指上，又打開，一遍一遍，“得到前世記憶后的這幾年里，我想了很多。”
“我是該為自己的未來考慮考慮了。”她長長的睫毛微微垂下，余光像是在瞥著樂凌峰，又像不是，“你也應該考慮一下，你將來如何處世做人。”
她身邊的少年欲言又止。
“樂凌峰……”戴安娜這次真的是在盯著他看。她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波瀾，平靜、悲涼地說道:
“你需要一個新的自己，全新、全新的自己，覆蓋你的過去。”
樂凌峰的身體不可抑制地顫抖了一下。像是被沖破了最后的防線，他的眼里滿是驚恐和糾結。
“你關注我很久了……”話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了……沒想到自己的聲音能夠顫抖成這樣，旁人碰到聲波都會打顫。
安文把眼鏡摘下來，從兜里掏出一塊眼鏡布細細地擦拭，似乎鏡片上真的沾了許多灰塵，又似乎是在用這個動作掩飾著某種情緒。
“戴安娜，我們都不喜歡拐彎抹角。”安文的聲音像平靜的湖水。可是細細品品，湖水下分明有無數的激流。
“選擇性失憶，聽說過嗎？”不知何時，戴安娜眼中的恨意正逐漸消逝。
“失憶者不會忘記他所學會的生活技能和文化知識，但是，會忘記有關情感的一切東西。就好比人身上有個‘恢復出廠設置’的按鈕……樂凌峰，我現在想讓你按下他。”
“嗯，然后呢？”少年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淡。
“然后，我會利用這段記憶，了結我心中的恨，彌補我記憶的空缺。我會失去有關前世的一切記憶，之后變成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學生，每天像正常的孩子一樣去上學。”
“局長聰明一世，卻敗在了我手上。”戴安娜站起身，眼睛似乎是在搜索著天空中的什么東西。她在空地上來回踱步，坡跟鞋每接觸一次地面都能發出空曠的撞擊聲。
“我在局里裝瘋賣傻了好幾年，終于得到了我想要的結果。”戴安娜似笑非笑，“不久前，我通過了局長的最后一次試探。我斷定他已經完全信任于我了。他把我定義為一個頭腦簡單、想復仇想瘋了的賣力的傻子。”
“真可惜啊，我不是。”她哼笑了一聲，“眠夢殿其實還有第五層，那里面是力量之泉，黑暗總局的真正命根。他把泉引交給了我，本想是讓我利用一點它的力量，把你們全部關進眠夢殿——這次不是讓你們成為傀儡，而是讓你們被吞噬！局長可不會再等什么奇跡發生了。不過，我依然在乎我自己的私事。我的心里從來沒有過總局！只要樂凌峰你同意，我立馬利用泉引毀了總局！反正，我也不想再為那個老頭子賣命了……”
“你說什么屁話！”喬日安大怒之下爆了粗口，“這是什么破選擇啊，我們才不會選呢！”
一雙手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日安，別沖動。”喬日安回過頭，樂凌峰正一臉坦然地盯著他。
兩個男生面對面站立著，持續了很久。
“我哪有什么選擇呢？”頹然的嘆氣聲。
“我哪有什么選擇！”樂凌峰絕望地重復了一次，“如果我不選擇失憶，我去選擇什么？選擇我們這么多人一起死嗎？”
“嘖嘖！”戴安娜發出由衷的贊嘆，“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這么清醒，不容易哦！”
失去……記憶嗎？樂凌峰茫然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他忽然就釋然了。畢竟，失憶以后的自己，不會感覺到任何痛苦。
也許真的像戴安娜所說的，他需要一個全新的自己。
讓自己“恢復出廠設置”一次。這也許是自己做過的最膽大的一件事了。
恍惚中，戴安娜的聲音仿佛來自遠方：
“我會給你五天的時間。五天之后，我們這里見。”
于是，眾人安然無恙地踏出了眠夢殿的大門——這是他們從未想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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