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月下漣漪（下）

　　余琛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也許他們的到來跟房間里正躺在床上的女孩有關。

　　“小余哥哥，李夢在這里么？”

　　項雅夢的聲音聽起來是那么的凄涼，似乎內心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但是，余琛感到很納悶，難道她就是因為這件事而哭的？

　　不對，余琛轉念一想，應該不是這件事，可能是別的事情使得項雅夢如此傷心。

　　“你怎么哭了？”余琛從樓上慢慢走了下來，來到客廳中央面對項雅夢站定。

　　“小余哥哥，回答我，李夢在么？”

　　此刻的項雅夢似乎跟平常有些不一樣，對余琛說話時的語氣冷冷的，感覺就像是在質問一個背叛了自己的叛徒一般。

　　“怎么問這個問題？”

　　看來李夢琛的確是從精神病院里跑出來的，而項雅夢卻帶領著精神病院里的工作人員來到余琛的住所，要把李夢琛帶走。

　　看著項雅夢那堅定的表情，余琛明白隱瞞是不可能的了，項雅夢一定認為李夢琛藏在他這里。

　　“她是不是在樓上你的房間里？”項雅夢再次問道。

　　余琛沒有說話。

　　“的確在。你們上去把人帶走吧。”

　　項雅夢沖身邊的兩個人點點頭，說道。

　　兩人點點頭，便朝著樓梯口走去。

　　“等一下！”余琛伸手攔住了兩人，“這里是我家，你們怎么能隨便進我家帶人呢？”

　　兩人愣了一下，然后回過頭來看了看項雅夢。

　　項雅夢走上前，湊到余琛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余琛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然后他微微嘆息一聲，站到一邊，給兩人讓了路。

　　兩人蹬蹬蹬上了樓，余琛想要跟著上樓，卻被項雅夢一把抓住手臂，余琛回頭看著項雅夢那惡狠狠地眼神，只好作罷。

　　“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去！！！”

　　樓上突然傳來李夢琛那痛苦的尖叫聲，余琛一驚，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小余哥哥，別讓他們帶我走！”

　　兩人半拖著李夢琛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李夢琛臉上滿是驚恐的神色，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她一邊掙扎著一邊望向余琛，眼睛里充滿了希冀的神色。

　　“小余哥哥，別人他們帶我走，我不想回去，沒有你，我好孤獨，我不想今后看不到你……”

　　兩人架著情緒失控的李夢琛下了樓，余琛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她那痛苦的表情，對她伸過來求援的手無動于衷。

　　“小余哥哥……”

　　見余琛沒有任何表示，李夢琛漸漸地感到了絕望，她掙扎的力度漸漸減弱。只是哀怨的看著余琛。

　　穿白大褂的兩人將李夢琛帶走了。

　　“你說的是真的？”

　　李夢琛被帶走之后，余琛呆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他怔怔地盯著項雅夢問道。

　　“不知道。”項雅夢眼睛盯著門外，冷冷地說道。

　　“什么？你不知道？那……”余琛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項雅夢。

　　“我又沒說一定，只是有這種可能而已。”

　　“……”余琛無話可說，只能憋著滿腔怒氣狠狠地瞪著項雅夢。

　　“你為什么要帶他們來這里？抓走她對你有什么好處么？”

　　余琛看著項雅夢那委屈的表情，心一下子軟了，質問的語氣也一下子變得柔和起來。

　　“我就是不想看到別的女孩子躺在你的床上，連想想都不能想！”

　　項雅夢沒好氣地說，臉上淚痕猶在，一雙眼睛腫的老高，像是哭過很多次的樣子。

　　“好吧，如果李夢琛不回去，那么她的人格就會沖撞主人格導致生命危險，”余琛苦笑了一下，“我承認我犯了低級錯誤，居然會相信這種不符合常理的話語。”

　　“活該，誰讓你老惦記著那丫頭！！”項雅夢沖著余琛大吼起來。

　　“你……”余琛臉憋得通紅，本來想要反駁一下項雅夢的，但是突然一轉語氣，柔聲問道，“你怎么了？”

　　“你管我怎么了！”說著，項雅夢徑直走到客廳的沙發前，然后撲通一下倒進沙發里。

　　“……”余琛怔住了，項雅夢這小脾氣又上來了，面對這樣的女孩子，自己只能是束手無策。

　　“我爸爸……”

　　過了一會兒，項雅夢撇起嘴來，淚水奪眶而出。

　　“項叔叔怎么了？”余琛慌忙問道。

　　“我爸爸失蹤了……嗚嗚……”

　　說著，項雅夢蜷縮起身子，痛哭起來。

　　此刻余琛也不好再接著問下去，只好走上前，坐到項雅夢身邊，緊緊抱著她，輕撫著她的肩膀。

　　“小余哥哥……”項雅夢猛然撲進余琛的懷里，在他懷里接著哭了起來。

　　也許是沒有一個人的懷抱來讓自己依偎著發泄內心的委屈，在余琛的懷里項雅夢的淚水像是決了堤般噴涌而出，頓時他的衣服被打濕了一大片。

　　“連個電話也不接，問了很多人都不知道去哪兒了……”哭了一會兒，項雅夢從余琛的懷里爬起來，喃喃地說著。

　　“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項雅夢抬起滿是淚痕的臉來，“剛開始打電話老是關機，后來干脆就停機了，問了很多爸爸以前的朋友都說不知道去哪兒了……”

　　余琛沉默了。

　　對項龍天的印象，余琛感覺還是不錯的，這次的失蹤在余琛看來，似乎其中有著什么隱情。項龍天不是那種說走就走沒有責任心的人，對項雅夢這個女兒如此疼愛有加，如果沒有特別的苦衷，怎么會就這么音信全無呢？

　　“別擔心了，也許只是項叔叔的手機丟了也不說不定……”

　　“手機丟了難道家也不認識了？”項雅夢反駁道，“為什么這么長時間了連家也不回？”

　　余琛沉默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余琛的心里此刻仍舊在擔心著李夢琛，本來去精神病院那天，看著李夢那毫無異常的樣子，余琛以為從此她就會穩定在李夢這個人格狀態當中，誰料到今天李夢琛那個人格卻再次冒了出來。

　　“好了，小夢，”過了一會兒，余琛開口道，“去樓上休息會兒吧。”

　　“我才不要去那個女孩躺過的床上呢！”項雅夢嘟起嘴說道。

　　“去你經常睡的那個房間啊！”

　　“好吧……”

　　說完，項雅夢站起身來，估計她也有些累了，紅腫的眼睛流露出疲憊的神色，走路的步子也有些虛浮，余琛趕忙扶著她，慢慢地走上了樓。

　　就在上樓的途中，項雅夢手腕上的手鏈卻突然斷掉了，頓時無數顆珠子淅淅瀝瀝散落在樓梯上，滾落到樓下。

　　“啊！”

　　項雅夢大叫一聲，猛然甩開余琛的胳膊跑下樓，蹲在地上瘋狂地撿拾著地上散落的珠子，暗綠色映著黃昏那昏黃的光線，顯得是那么的凄涼。

　　“碎了，碎了，”項雅夢喃喃地說著，“一切都破碎了，就像夢幻一般……”

　　看著項雅夢那落寞的背影，余琛猛然間想起了之前的那個夢。

　　余琛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夢中的情景成為了現實，余琛突然感覺心里一陣陣悲涼。

　　“小余哥哥……”項雅夢慢慢地站了起來，轉過身看著余琛，眼睛里滿是悲傷的神色，“怎么就斷了……”

　　“別這么傷心了，可能是時間久了磨斷了……”余琛走到項雅夢身邊，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小余哥哥……”項雅夢只是喊了余琛一聲，便撲進他的懷里，輕聲哭泣起來。

　　之后余琛將項雅夢攙扶到房間里，項雅夢倒在床上便昏沉沉地睡去了。

　　半夜，余琛有些口渴，便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來到廚房里倒了杯水，喝完之后，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慌忙走出廚房，卻驚訝地發現門是虛掩著的。

　　難道進來了小偷？

　　不能，這房子燈火通明，小偷是不敢冒著風險進來的。余琛走上前將門關上并鎖好，然后走上樓，輕輕打開項雅夢所在房間的門，朝里面瞅了一眼。

　　頓時，余琛愣住了。

　　床上空蕩蕩的，項雅夢不知所蹤。

　　難道？

　　突然，余琛瞥見桌子上有一張紙條，他趕緊走進去將紙條拿起來。

　　“小余哥哥，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是多么希望你能夠對我說句生日快樂，但是你沒有，而且還讓李夢琛住進你的房間。其實爸爸并不是失蹤了，而是拋棄我了，他的公司破產了，逃債去了，拋棄他這個女兒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在這個地方，我是多么傷心難過啊，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值得我留戀的了，永別了，小余哥哥……”

　　難道剛才虛掩著的門就表示著項雅夢的出走？

　　永別了，小余哥哥……

　　余琛瘋一般跑到樓下，猛地打開門奔了出去。

　　“小夢！小夢！小夢……”

　　黑夜中，余琛瘋狂地呼喊著項雅夢的名字，寂靜的夜里沒有回答，只有余琛那悲鳴般的呼喊。

　　不知不覺來到了靜心湖邊，突然余琛看到不遠處的湖面漂浮著一個什么東西。

　　余琛的心不由得一緊。

　　他朝那個漂浮物飛奔過去，瘋狂地游向那個地方，距離越來越近，余琛的心也越來越緊張，當他觸碰到這個漂浮物的時候，他的整顆心都涼掉了。

　　“小夢……”

　　余琛緊緊地抱著項雅夢往湖邊游去。

　　來到湖邊，余琛將項雅夢輕輕放在地上，一邊壓著項雅夢的腹腔一邊痛哭流涕地喊著她的名字。

　　項雅夢蒼白的臉上沒有反應。

　　“小夢，你醒醒啊……”

　　余琛又試著做了幾次人工呼吸，項雅夢仍舊沒有任何反應。

　　其實，項雅夢早已經沒有呼吸了，只是余琛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所以一直在不斷地做著搶救措施。

　　自然是無濟于事的。

　　“為什么？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

　　余琛抱著項雅夢的尸體痛哭起來。

　　過了一會兒，余琛抱起項雅夢，朝別墅走去，他的步伐有些呆滯，雙眼愣愣地盯著前方，空洞的眼神，冷冷的表情。

　　進入別墅，余琛徑直上到二樓，一腳踹開自己房間的門，走進去，將項雅夢輕輕放在了床上。

　　“睡吧，你也累了，好好睡一覺，小余哥哥在這里陪著你……”

　　余琛輕輕撫摸著項雅夢的頭發，喃喃道。

　　余琛守著項雅夢冰冷的尸體過了一夜。

　　早晨的陽光漸漸地照射進來，房間里的燈光逐漸暗了下來，余琛打開房門，走下樓來，來到客廳的沙發邊，將自己埋了進去。

　　一夜未眠，余琛的眼睛顯得有些浮腫，呆滯的眼睛盯著虛空。

　　李夢琛走了，也許是永遠；項雅夢走了，而且是永遠。

　　余琛突然站起來，將身后的書架猛地一下推到，然后抓起旁邊的凳子將沙發邊的玻璃茶幾砸得粉碎。

　　在這一通憤怒的發泄之后，余琛終于倒在了沙發上。

　　小夢曾經說過，如果她走了之后自己該怎么辦，這一天到來了，自己該怎么辦？到底該怎么辦？

　　也許，自己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