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14年1月19日,距離2009年8月30日,已經過去了四年四個月零二十天。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日子。
距離2013年6月16日,已經過去了七個月零三天。
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到你的日子。
……
也許你從不知道你感動過我。
那個溽熱難當的盛夏,你穿著一件黑白灰三色格子襯衫。袖口卷著,露出一截骨節分明的腕子。
我還沒有見到你,那個時候的我,坐在那個教室里,手心沁出一層一層細密的汗珠。
她們在高談闊論,我起初并不明白這些只認識了半個小時不到的人何以如此熱絡,后來我才知道她們都已經相識了七八年。這不奇怪,她們來自同一個學校,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她們的視線落在那些并不熟悉的生面孔上,那種眼神在之后的四年里看得我已麻木,好奇的深處掩著鄙夷,在掃過我的時候,她們掩口而笑,我想,也許是因為我身上一件很普通的T恤。它是一件很普通的T恤,就像那個很普通的我。但是和我一樣,最初被排斥的原因就是因為它太普通。
其實,你我皆凡人。既然本為凡人,何必力求萬事皆完滿呢。
然而那個我并不明白。我在她們的視線下無處遁形,那樣的窘迫感是我生命的前十年中,從未有過的。
然后那件格子襯衫,就這樣出現在了教室門口。
我和你命運的碰撞,或者說,我一廂情愿認為的那種死生激蕩的眩暈感,就是從那里開始的。
你的短發在那一剎那幾乎以假亂真了……如果不是因為學校里不會出現男學生的緣故。
你環視了一圈教室,現在想來這個動作簡直多余——你是那天到的最晚的人,留給你的座位,本就只有我旁邊的那個。
然后你一以貫之的霸道狂妄就是這個時候凸顯的,你坐下來的時候,讓我覺得你不是坐在學生座椅上,而是坐在前清紫禁城的龍椅上。
毫不夸張地說,你顛覆了我十年生命中的認知中,所有女性的形象。
這個時候的你征服了我,一樣也征服了她們。
一直到五年以后的現在,我仍認為我在那之后的四年,甚至我窮盡一生才能在她們心中達到的高度,你當時這樣一個動作就已經達到了。
……
贅述至此,字數已近五分之一。然而我不愿刪去一字,卻也不愿再加一字。因為縱使神來之筆,也不可能詳盡再現出那個場景。
你把書包擲下,手在揚起的的剎那碰到我在衣物遮蔽之外的脖頸,我渾身一顫,頸間似乎不由自主地起了雞皮疙瘩。你草草說了句抱歉,我反而驚得幾乎跳起,磕磕絆絆地說著沒關系云云。你并未當作發生什么大事,從包里取出一本書,我卻無所適從坐立難安,逃難似的沖進洗手間。
我在鏡前兀自呆立了好久,仿佛著了魔般,手指拂過頸間,徘徊打轉。
不能言明的情緒,已經無法挽回地產生。
……
這是我很久很久以后,詳細說給你聽的。那時我們在公園,漫水天際云卷云舒,風輕云淡的好辰光。愜意得讓人神思倦怠,坐在草地上的我背靠著你,像在說一個與己無關的故事一樣。
我始終無法將那段經歷心平氣和地敘述出來。表面上的波瀾不驚,暗喻著內心中的暗波洶涌。你的狡黠在一瞬間洞悉了我,然而你卻并未說什么,只是很輕巧的轉移了話題。
也許你我的相交,總是充滿著算計。而你我卻都不知為何。可能正如同蘇青所說,蓋與杯的關系。你我是兩只蓋,兩只鈕,縱使相依為命,依然不得不彼此算計
我卻仍要感謝你當時的寬容,也許不是你的寬容,只是你不語,不愿語。
……
寫到這里,才發現這不是一件感動我的事情,這是一個感動我的人。
然而有一種感動,來自于一個感動你的人,她所做的點滴,即使舉手之勞,都是一種盛大的情誼。
我在多年以后,讀到了張愛玲的《同學少年多不賤》。一霎時的情緒涌上我的心頭,那些我不愿提起的,她不會提起的蕭閑往事,不受控制地浮現在我眼前。
那些說已經忘記了的從前,怎么會輕易忘記呢。只是連她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不敢再去啟封的記憶,是那么鮮活靈動。已經不復曾經的我,如何敢去面對早已心知肚明卻不愿面對的物是人非。
她就是《同學少年多不賤》中赫素容的翻版。時光能掩去一個人存在過的痕跡,卻不能阻擋另一個如此相像的人的出現。
彼時的我,多么想見到她,絮絮叨叨地告訴她其實我很想她。其實我在看到很多人事的時候都會想到她,會在很多人面前提起她,帶著一種驕傲的神情,一種很像她的神情。
如果不是我和她已經勢成水火。
……
回到開頭,天前我們間的最后一面,依舊是負氣的,擦身而過的時候沒有任何停留。
我并不知道你那時的心理活動,然而在彼此錯開的那個瞬間,我突然有了一種鋪天蓋地而來的巨大失落感。在那個剎那我才意識到,填報了不同志愿的我們,從此可能再不會相見。
不論是最初在你的身后看著你的背影,還是后來與你形影不離出雙入對,甚至是最后氣得賭咒說與你死生不復相見。我都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也許我在那時意識到從此我可能真正失去你。
一別即一世的酸楚,席卷了我。心痛甚至讓我站不穩,我撐著街邊的欄桿,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沖上前擁住你的愿望。然而卻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拉扯我一般,縱使心中吶喊響亮,我卻依舊邁不開腳步。
我突然意識到分別的日子也是一個溽熱的酷暑,和初見的日子一樣。
我忽然就有了很想哭的感覺。
……
我凝視著面前朵云軒的八行灑金便箋,字是竹般凜凜不可犯的徽宗瘦金體,上書只寥寥七字。
“別時容易見時難。”
是她的字跡。
心中仿佛被蚊虻叮咬了一口般,捧著信箋兀自怔怔。
信封中還附有另一張小小紙片,一樣簡單明了
“一別經年”
仿佛這半年來的種種不如意,種種傷心,皆被這十數字催開。
我鋪開一張相同的信紙,猶豫許久,輕輕落筆,筆力綿軟,而我卻仿佛一種解脫
“平生等閑不相憶”
平生等閑不相憶,風波惡處竟思君。
我明白,你會懂得。
PS.這篇文章也許詞不達意,也許感動不了評委,但打字的時候,它提及的往事,依舊感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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