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靈溝通：流露

　　我開始對雪莉說：“我的父母是一對商人情侶，他們在國外的一個商業家聚會上認識，在這之前，他們早就聽說過對方的風云事跡，所以一見面，他們就難以自拔的愛上了對方。”

　　“這不是很好嗎。”雪莉說，在黑暗之中，她的話如同我的回音。

　　“是的，他們都有不凡的商業才能，也已經賺了足夠下輩子使用的錢，如果結婚，并且生活在一起，再生一個孩子，一家人共享天倫之樂將會是非常美妙的。”

　　“嗯，的確是這樣。”

　　“可偏偏不是這樣，我的父親他雖然頭腦聰明，塌實肯干，卻生性風流，不想過早的結婚，每日出入于花天酒地的場所，只在內心感到空虛的時候才和我的母親聯系，他們會約定好在海邊見面。兩輛名貴的跑車相對而停，耳邊聽著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我的父母就會曲著腿，肩并肩的坐在一起。我的父親也會摟住我的母親，在她的左耳輕輕地訴說情話。”

　　“那你母親呢？”雪莉問。

　　“我的母親……她長得十分好看，卻也并非像美玉一樣無暇，她這個人很精明，也很節儉，不向往富貴奢侈的生活，但她有一個毛病是我父親所不能忍受的，那就是她太喜歡社交活動了，而且十分重視自己的人緣。只要有朋友邀請，她就一定會去，而且對于很多男性朋友，她也表現出高度友好。有一次一個男性朋友在午夜打電話給她，說有心里話要訴說，她都立即開著車過去了。最后是在凌晨時分，母親搭那個朋友的車回來，父親這才知道原來只有他們兩個人單獨在一起喝酒，雖然他自己能理解，也相信母親不會做出格的事，可心里畢竟不太好受，因為這種事出現的頻率有些太高了，幾乎每天都會發生。”

　　“天啊……”我聽出了雪莉聲音中的驚訝，她感慨說，“換做是我的話，雖然也可能那么做，但最多也就只有一兩次吧……”

　　“嗯……我的母親是從小在國外長大的華人，而父親卻是在大學畢業后出的國，所以二人的意識和思維有些不同吧。不過他們最后還是走到了一起，在一場十分豪華的婚禮上，他們邀請了很多的名流貴族，父親牽著母親的手走過了紅地毯，那時我的母親已經懷上了我的哥哥，才一個月。”

　　“你還有哥哥？”

　　“是的，有一個，我記得很小的時候父母和我提到過。”我說完，察覺到自己的淚水已經干了，臉頰上，淚水流過的地方感到緊皺，那應該是留下了淚痕。

　　我長嘆一口氣，繼續輕聲道：“父母在結婚后時有拌嘴，生活還算甜蜜，都沒有放下各自的事業，父親整日早出晚歸，母親也帶著我的哥哥日夜操勞。最后，我的哥哥還未出生就死在了母親的腹中，就因為母親經常每天只睡一個小時，累壞了身子。”

　　“一個小時……”雪莉的聲音很平淡，像是湖面無風，湖水不起波瀾。

　　“沒有錯，有時甚至連續四十八個小時不睡覺，只為了能夠趕完一份文件。母親不喜歡錢，但對于工作卻相當拼命，她認為人的價值只能在工作中得到體現。”

　　“原來是這樣……那后來呢？”

　　“后來因為那件事，父親和母親大吵了一架，摔了好多東西。父親還為此動手，打了母親，被當地的警局抓去關了幾天，直到母親消氣，才去把他帶了出來，他們就和好如初了。

　　“然后就有了你對吧。”

　　“對，兩年之后，我在國內出生了。”我躺在雪莉的床上說，將腦袋側向一邊，屋里很黑，我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我看到雪莉的身子動了動，她的兩腿并在一起，雙手隨意的放在腿上，腦后長長的馬尾還未來得及解開。

　　我繼續說道：“在我的印象里，從我出生開始父母就整天吵架，不是因為家庭問題，就是因為工作問題。他們成天吵，成天吵，根本不管我的感受，從來沒有帶我去過一次游樂場，也沒有給我過一次生日，甚至沒有對我說過心里話！沒告訴我在失敗時該怎么做，沒告訴我處理事情是應該注意哪些問題，沒告訴我任何關于成長的事！”

　　雪莉黑色身影站了起來，她走到我身邊，用手撫摸我的臉頰，勸解道：別傷心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我從她的床上坐了起來，把她的手從我的臉上拿開了，她的手很熱。

　　“的確過去了，”我說，“他們吵到最后，終于不吵了，破產徹底擊垮了他們，他們的信心不復存在了，根本沒有勇氣吵架了。”

　　雪莉也坐在床邊，她緊靠在我身邊，雙腳懸空，一前一后的晃動著，腳跟不時踢到床，發出一兩聲動靜兒。

　　“這不就很好嗎，雖然沒了錢，可是也不吵架了。”她輕松地說。

　　“不，沒那么簡單，”我露出了一絲苦笑，緩緩道：“他們將破產的原因都歸結到對方的身上，認為是對方一直和自己糾纏不休，讓自己沒有心情縱橫商海。”

　　雪莉沒有說話，看的出來，她也覺得我的父母很過分，只是當著我這個兒子的面，她沒有好意思發表評論。

　　我又繼續說：“我還小的時候，他們兩個都離開了，把我留給外婆養，他們離沒離婚我不知道，去了哪兒也不知道，我不敢問外婆，因為怕她傷心。后來外婆死的的時候，我上小學，父親給了我寄了一筆錢，我這才知道他在國外，我也是從那時開時獨立生活的。”

　　“那你得母親呢？”雪莉問。

　　“不知道，”我搖了搖頭，“也許在國外，也許在國內，也許還和父親在一起，繼續吵架。父親現在每月給我寄錢，但從不過問我的生活，他不知道我退學了，他不知道我在干嘛。”

　　這句話說完后，雪莉不再說話，我也不再說話，整個漆黑的房間陷入了沉默，兩個窗戶外也都是黑的，沒有金黃色的月光照進屋里，月色一定被薄云遮蔽了。

　　我不知道今天為何會一時沖動說出這些來，本是為了開解雪莉，希望她走出失戀的陰影，結果還沒開解別人，自己卻陷入了記憶的漩渦，跌進了舊日的泥沼。這或許就是所謂的，你要別人對你敞開懷抱，就只能先向別人打開心扉。

　　我準備讓雪莉說說她的事兒，可此時的她依然坐在我旁邊，雙手在身后倚住床，身子斜著，表情未知。

　　“你知道……”我帶著笑容問，“為什么那天晚上對你說那些話嗎？”

　　“嗯？”雪莉顯得很困惑，我感覺到她轉過了頭，在看我。

　　“就是面膜啊……”我說，“其實那天晚上對你說的話，我的父親曾經對母親說過，這些都是在跟外婆住時，外婆對我說的。”

　　“我……”雪莉在我身旁垂下了腦袋，我替她把長長的辮子拿到她的胸前，雖然她沒有“胸”，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那一刻，我覺得這個女孩還是蠻可愛的。

　　“你不準備說說自己的事兒嗎？”我問，“即使是作為交換，也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