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無辜的宿主們

　　“婚介所”，一個靠名字隱藏自己特殊功能的地方，它位于本市的市郊，一處偏僻無人的松樹林下。入口在本市一座水泥大橋的下面，你需要在橋下雜草里的機關上輸入指紋，然后河水就會被兩道升起水閘阻斷，一個道大門緩緩拉開，你可以開著車順著一個坡度極大的下坡路開進去，就是婚介所的內部。

　　婚介所的工作人員可以保證不會有外人發現這個入口，就連低級政府都不會知道，因為車子可以駛進的入口只有這一個，而這條河的水早就被各種垃圾堆滿了，腥臭無比，誰會來這兒呢？

　　擺在明面上的，是一個緊鄰市郊加油站的小房子，那里作為簡單的接頭聯絡地點，佯裝成了真正的婚介所。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里在2013年一共幫助二十四對新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業績不錯，退休后我會考慮干這行。”端木澤曾經在和我聊天時，拍著我的肩膀說道。

　　“你現在多大？”我當時好奇地發問，得到的卻是沉默。

　　今后的一年里，每當空閑時，我都會動用我的大腦，去分析端木澤年齡，雖然我知道這樣做不地道，可我又沒得出正確的結論。

　　此時的我，已經站在了婚介所的里面，這里設施完善，就如同好萊塢影片里面一樣，擺滿了計算機與尖端設備，我在同我的伯樂、老朋友兼上司端木澤握手。

　　“要知道，從市中心到這里可花費了我不少時間，”我聳了聳肩，對端木澤說，“但我很榮幸，這些時間都花在了趕往工作現場的路上，而不是無聊地坐在家里度過。”

　　“哈哈，那就歡迎你來到婚介所！”端木澤用力地搖動我的手，力道之大，讓我感覺他似乎有永遠用不完的活力。

　　“不知道這次你要給我介紹哪位？”我調侃道。

　　“一位賢明的仁者，蜀漢的昭烈帝，劉備先生，他可是個好男人。我剛才在電話里有提到。”他說。

　　一條長長的通道盡頭，我和端木澤停在一扇大門前，門是金屬制成的，還泛著冷冷的光澤，映出我們二人的身影。

　　一高一矮，一瘦一壯。

　　沒辦法，我剛滿十八歲，還在發育過程中，我不會在意這些細小的問題，論個人的腦力智商，我比他足足高出十二，這就足夠了。

　　門緩緩地開了，我在第一時間打量這個房間的內部，距上次來這里已經有幾個月了，這里每天都在改變！

　　品味越來越差！

　　我最喜歡屋頂上的三盞橘黃色燈，它的光芒讓我感到溫暖，可如今全換成了一個大型的白色吊燈，冷色調的光讓我感到冷漠。

　　墻壁上的墻紙也換了，之前的桃花林圖案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洶涌澎湃的長江水。

　　一進入這個房間，我就感到心靈受到了壓迫。我想如果這里的裝飾可以效仿迪士尼樂園，那效果一定好很多。

　　房間里面還站著手持槍械的士兵，最中央是一個透明玻璃制成環形的封閉設施，里面坐著一個人，手被手銬牢牢地銬住了。

　　“你的名字，先生。”我走到玻璃前，面帶笑容的問他，我相信這帥氣的笑容可以征服一切人，當然包括男性。

　　他恐懼地看著我，眼淚順勢流下，帶著哭腔道：“你們不該這樣，我……我好歹是一個百姓，你們得善待我不是嗎？即便不肯饒過我，你們也不要殺我啊……”

　　“誰說要殺他了？”我回頭問端木澤，發現他攤了攤手掌，一臉茫然地搖頭。

　　對了，我忘記他是被劉先生的魂附身了，可劉先生有著這么懦弱嗎，好像還真的挺像……。

　　“是你把贓款分給人質，甚至拿去摩天大樓，從上往下扔嗎？”我換了個問題，繼續問他。

　　他的雙手垂在兩腿之間，十指交錯，額頭上也生出些許汗珠，一雙恐懼的眼睛眨來眨去，兩個眼珠也仿佛受了驚嚇的小白鼠，在眼眶里左右跑著。

　　“是，是……我當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么做了。”他顫抖著說。

　　“那你是自首的？”我問。

　　“嗯……我覺得已經無路可走了，不如去警察局自首吧，所以就……”他稍一猶豫，還是誠實地說道。

　　好吧，我心里釋然了，看起來還真像那么回事兒，他也許真的是被劉備的魂魄附體了，要是所有的宿主都能夠主動送上門來多好，那我也不用離開學校了。對于這樣的人，我們婚介所通常會暫時收留，報給上級，等到事件徹底解決，再還他自由之身。

　　不過，這位恐怕事件解決之后還不能徹底自由，畢竟身上背負了十幾條性命，不可能輕易放過他。關于劉備的歷史我有涉獵，曾經在夷陵之戰時讓孫權的吳國尸橫遍野，最后自己率領的大軍也幾乎全軍覆滅。

　　現在想想，他們的確有共同之處。

　　“走吧，他會被送到特殊室，和其他的無辜者在一起。”端木澤說。

　　我點了點頭，陪同他一起去特殊室，路上，我想見見曾經的幾個老朋友。在過去的一年里，幾個三國時期人物魂魄的宿主被我們順利的關到了那里。

　　用“關”這個字，是因為有幾個實在是硬茬，而我們又不敢傷害到他，畢竟宿主的身體是無辜的。

　　來到特殊室，“劉備”顯然很適應這里，他見到了他的朋友們。

　　在一個鐵籠子里，一個身材瘦小的人戴著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但你要相信外表那就太傻了，他正光著身子，發出老虎一樣的吼聲，限制他自由的籠子欄桿十分粗壯，但也快被他弄斷了，每次換籠子，都得用上麻醉針。

　　“你好，先生。”我過去和他打招呼，“請安靜一點兒，并且穿上你的衣服好嗎？”

　　“真是頭疼死了，”端木澤在一旁抱怨，“我真想早日遇到馬超的宿主，然后把他倆關到一個籠子里，看看誰輸誰贏！”

　　“想知道結果嗎？”我看了他一眼，揶揄道，“那你得等到年了。”

　　端木澤發出爽朗的笑聲，他知道我說的是什么，為了這次事件，全婚介所里的人們都用一夜的時間讀完了整本《三國演義》和《三國志》，對里面記載的內容都爛熟于心。

　　我們二人又來到了一處，這里墻壁上面掛著幾個金絲鳥籠，里面養著各種各樣的鳥，似乎都蠻名貴的，還有一只八哥，不停地說著人話，內容大概就是“這里不錯”的意思。

　　一個人蹲在地上，在斗木碗里的蛐蛐，嘴里發出怪叫。

　　“把剛剛那個人帶到這兒來吧，”我回頭對看守“劉備”的人說，“讓他們一家人團聚。”

　　……

　　離開婚介所時，端木澤一直送我到那條臭氣熏天的河邊，為了隱蔽，我們通常不走市郊加油站旁的那條地下通道。

　　他嚴肅地對我說：“新的一年到了，我會給你指派一名新的助手，他會在明天或者后天到達你家，還希望你能在新的一年里繼續努力，找出這些破壞秩序的調皮先輩們。”

　　“絕對完成任務，但我有一個要求。”我在心中沉吟一番，開口說道。

　　“哦？”端木澤拉了拉他黑色的風衣，一只手捏住鼻子問。

　　“和當地有關部門說一說，”我也用袖口掩住口鼻，皺眉道，“好好治理一下這里，因為這兒真的很臭。”

　　“我會考慮的，但得到工作完畢以后，畢竟這是最好的掩護體了……”端木澤說。

　　“好吧。”我只能妥協。

　　送我回家的依舊是韓二，但車卻換了一輛，他并非專門的司機，而是婚介所的工作人員，不過他們覺得讓一個剛剛成年的小男生一人想辦法回家，太過殘忍，所以才指派韓二來給我開車。

　　開到城市中心區時，天已經蒙蒙亮了，路上的車也多了起來，因為晨霧彌漫，所以車速都很低。我看著窗外的景色變換，一股倦意涌上心頭，眼皮子也快撐不住了。

　　我最后睡著了。

　　新助手嗎？

　　之前的助手，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