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在中午最大限度地發揮能量,還算明媚地充溢了這棟安靜的別墅。景瀾對著梳妝臺慢條斯理地涂著口紅,細致摩挲了很久,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她注視著鏡子里的煙熏美人兒,滿意地笑了。
璐婭從書桌上成堆的文件里猛然抬頭,看見梳妝臺前被鏡子勾了魂的妹妹,簡短地問道:“相親?”
“不好意思讓你的希望再度破滅。”景瀾目光仍舊貼在鏡子里,“相親這種事,和我沒有直接關系啦!”
“那你老了,病了誰去陪伴你?”璐婭問出了一個她認為相當嚴峻的問題。
“老這種事對于我們還早呢,你怎么總是這么死板,現有資本就抓緊去兌現好了,不要猶豫嘛。”景瀾有些不耐煩,但當她走到沙發前,抓起自己的粉紅手包,掂量一下厚度之后,馬上變更了嬉皮笑臉的態度,把含情脈脈的一雙秋水轉向姐姐。
“姐姐你說我老了靠誰,你不一直單身嘛?”她抿著嘴笑,假裝羞澀無比。“我們就這樣相依為命唄,你想啊首先我們是姐妹,而且還是同志,實在是太重口了......”
“你今天需要多少錢?”璐婭迅速打斷妹妹,漲紅了臉,俯身去開保險柜。
“這么厚。”景瀾略作遲疑,比劃了一下。
璐婭取出兩倍厚度的RMB,交給景瀾。“到外面把今天的午飯晚飯都吃了吧,別讓我看見你,趕緊消失。”
“成交!”
景瀾踱出房門,被涼風吹了個措手不及,她裹緊衣服,回身望望這幢金褐色的房子,房子隱匿在十幾棵依舊郁郁蔥蔥的木犀樹里,散發著淡淡的、迷幻的氣息,如同靜默在一個古老的夢從未蘇醒。
姐姐,對不起,這么久了還要依靠你,茍且地活著。她有些慚愧地在心里想道。
景瀾攔了一輛出租車,她囑咐司機開往花都國際會所后,略作遲疑,還是撥通了顧滋涵的電話。
電話接通后,沒等她來得及說什么,顧滋涵那蒼老,迷離而干枯,烏鴉般的嗓音就令人生厭地傳了過來:“怎么樣,小美人,想清楚了? ”
“哪個包間? ”景瀾無意和這個丑八怪老頭調情,單刀直入。
“4樓,2013。快點啊,姑娘......”她狠狠地摁了掛斷鍵,把他的挑逗關在手機另一頭。
出租車穿行在尚未蘇醒的城市里,馬路上車還不是很多,趕在早高峰前應該可以到花都國際。她心神不寧地一遍遍催促司機開快點,越快越好地敷衍一下那個人了事。司機不耐煩地敲著方向盤,加大油門。車子粗魯地在馬路上穿行,景瀾似乎看到漸漸淡了的霧氣被拐彎的汽車卷起一個個漩渦。
這個還未進行就已經讓蘇夙極其不耐煩的應酬,美名曰解決工作問題。
很快,她就到了酒店門口。
下車后,一時竟然難以站穩,跌撞了幾下。頭腦就好像沖了血一樣昏昏沉沉,她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能昏倒,盡管她現在很想這樣做。自己下今天這么大的決心,實屬不易了。
“想在下一輪面試中脫穎而出的話,就請我吃飯好啦!”幾周前,在鯤鵬大廈,HR主任顧滋涵一邊遞名片,一邊不知廉恥地對著剛剛面試完的蘇夙撂下一句,“否則,怪不了我的。反正請我吃飯的姑娘多得是。”
“對不起,您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景瀾尷尬的想辯白,“我會憑自己的努力的。”
憑自己的努力結果是被利利索索地淘汰掉。
景瀾滿懷詫異指手畫腳地把這個情況告訴閨蜜蘇夙,并沒有得到一同憤憤不平地指責。蘇夙只是笑了笑:“不要把那個公司的人力資源部主任都想象成你姐那么正直。這很現實。”
以前景瀾不信這個社會有那么多現實強迫自己甘于服輸,只是多次失敗和競爭難度讓她一再明白,鯤鵬大廈的總經理助理,是自己手所能及最近之處——因為顧滋涵的那句話,不就請他吃一頓飯嗎。
而此刻站在酒店樓下,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沉重,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催促司機開那么快,期待趁早結束,但真正面對的時候,竟然還是如此地恐懼。她的耳邊不著邊際地響起了有一次蘇夙說過的話。
“其實我發現XX也沒有那么可怕,這個東西,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然后就有很多次。當我看到我愛的那個人背叛我時,我總結了人不如做什么的都是扯淡,沒有絕對忠誠的愛情。像你我這么還相信的孩子,實在是太傻了。所以我也得出,這個東西,有第一個人就可以有很多個人,很多個時間和很多人或者一個時間和很多人,哈哈........”
當時是在MOON-light酒吧,蘇夙指手畫腳地回答著景瀾含淚問的“ 你他媽怎么變成這種女孩了?!”的問題,興高采烈非同尋常。她畫著濃濃的眼線,嘴唇上靛紫色的唇油在酒吧的霓虹里不斷排成妖嬈的形狀,哥特式指彩裹著的指尖輕輕彈著黑色吊帶。
她說完這些,冷漠地注視著已經泣不成聲的閨蜜,等到景瀾的情緒稍稍穩定下來時,才靠近女生的耳邊,笑聲說那些讓景瀾曾經毛骨悚然的話:“總有一天,相同的經歷發生在你身上,你也會變成這樣。或者說,你被迫會變成這樣。當然啦,沒有我這么夸張啦。我知道你是正經女孩嘛!”
那時的蘇夙可謂已經是眾叛親離,學校是去不了了,于是她匆匆闊別自己生活了20年的翎城,現在那里唯一值得讓她回來的地方,是孤兒院照顧著自己長大的李媽媽,還有最好的朋友景瀾。離開后,蘇夙獨自在200公里外的雀城打拼,用她自己的話說,其實也算不上打拼,因為青春是最容易吃的一碗飯。景瀾當初沒有像別的姐妹那樣背離蘇夙,是因為她比別人都清楚蘇夙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現在流行一句話:“Male virgin毀于手virgin毀于狗。”類比而言,原本一個素面朝天的姑娘都是被人渣,以及很多很多因素毀成濃妝淡抹的怨婦的——如果她不夠堅強的話——在蘇夙看來。
吃飯而已!你疑心妄想的毛病怎么還這樣!景瀾懊惱地對自己說。
當景瀾走出電梯,顧滋涵斜靠著墻故作風流的身影一下子就撞入視野。景瀾故作鎮靜地迎上顧主任小的出奇的一雙眼睛:“顧先生好......”
“我說你這小姑娘排場挺大,”他用眼睛把OL打扮的景瀾掃了十幾遍,“還得我親自迎接。”
“......顧總見笑了,哪有什么排場。”景瀾尷尬地回答,“我們進去點餐吧。”
酒店的服務員面帶微笑推開2013的門,景瀾望著空無一人的包間遲疑著問顧滋涵:“顧主任,實在不好意思。您在電話里說包間,我以為還會有公司別的同事呢......這么大的包廂只有我們兩個人...是不是有些空曠?”
顧滋涵笑著上前,一下子攬住她的肩步入包間,絲毫不顧及景瀾的感受:“怎么,怕我把你怎么樣啊。多少姑娘想接近我還沒機會呢!”
景瀾小心翼翼地掙脫顧滋涵的手臂,解釋道:“怎么會呢,我知顧滋涵的態度。
顧滋涵只是哈哈大笑,給景瀾拉出靠近門口一把椅子后,自己坐到了里面的首座,把菜單往前推一推:“點你愛吃的。我領工資,今天我請客吧。”
目前,景瀾寧愿是自己聽錯了也不愿意相信顧滋涵給自己拉椅子。
“你要是還不點服務員就該轟我們出去了。”顧滋涵認真而平和地看著猶猶豫豫的李景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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