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冬亭睡得很熟,他正在做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夢里他又回了六歲那年跟著逃荒的隊(duì)伍走在大雪紛飛的河岸邊,他看著馬賊強(qiáng)盜著催著馬將他們這些窮苦的百姓包圍起來,驅(qū)趕著他們到了岸邊。
一邊是結(jié)冰的河岸,一邊是殺人如麻的劊子手。許多人踏冰逃去,但冰并沒有如想象中的結(jié)實(shí),人們墜入冰窟窿掙扎著喊呼著救命,哭聲喊叫聲連成一片,慘狀萬千,不忍睹視。
安冬亭愣愣地站在如鏡子般的冰面上,映著他蒼白的臉如一縷幽魂。他忘記了此時(shí)他不過是個六歲孩童的樣貌,不過是個弱小的連自己都照顧不了的孩子。
他一心一意的想去救人于水火,他想拔劍殺了這些為非作歹的強(qiáng)盜。可是安冬亭的身體卻像生了根似的動都動不了,就這么牢牢的站在冰面上像一尊冰凍的雕像。
他痛苦的想閉上眼,想捂住耳朵不再去聽、不再去看。可最后竟連這些都成為奢望,他只能這么挺直如標(biāo)槍般的站立在那里,瞪著眼看著眼前的一切。
一切一切的慘況再次成為猙獰的現(xiàn)實(shí),成為纏繞自己經(jīng)年的噩夢。
熟悉的或不熟悉的全都倒臥在血泊中,而他那艷若桃李,冷若冰寒的安媚兒師父正款款踏雪而來,閑庭信步施然而至。踩過一路的殘肢斷臂,血流成河視若無睹,這些個在她眼里不過是零落的滿地桃花,好景正濃。
“一年半了,說說你都做了些什么?”一句清亮的話落在安冬亭的耳朵里,刺在他心里,面前的人巧笑嫣然,美艷得像九天仙子飄落凡塵,但眼神冷得能把人凍死,像冰雪的妖魔降臨人間。
這只是個夢,安冬亭站在那里瑟瑟發(fā)抖,師父不在這兒,他這么寬慰著自己,提醒著自己千萬別陷入這可怕的夢魘之中。可是當(dāng)他的眼睛正對上安媚兒投注過來的冰冷目光時(shí)——安冬亭從六歲見到她開始就落下的懼意,怎么可能就因?yàn)閰^(qū)區(qū)幾句心理暗示就可以改變?
他拼命的抑制著自己不想顫抖的雙手,可恐懼還是一波一波的向他沖來,讓他沒辦法再直直的站在那里,腿一軟“撲通”跪了下來,顫聲道:“師父……”
“嗯,你為什么不殺了趙清離?”安媚兒的聲音舒緩平淡,聽到安冬亭耳朵里卻自動轉(zhuǎn)為:她在生氣。
“他……”
他怎樣?能說什么?趙清離這人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何況還救了自己,想殺他大哥他們攔著不讓殺,自己也根本就也找不到機(jī)會,等找到機(jī)會了反而也下不了手了……安冬亭真不知道到底應(yīng)該怎么才能把話說明白,讓師父理解他的難處。
他不是不想殺是殺不了,然后……然后他不想殺了便更是殺不了。
不過,安冬亭明白,無論他怎么說都是一個罪無可恕的過錯。他本不必說出口的,這不過是在夢里他心里想的安媚兒自然也懂得。
“誰攔你就殺了誰。”安媚兒笑意更濃,煞氣也更盛,這份氣勢壓得安冬亭更加的抬不起頭來,“你真打算讓我等三年?我的耐心可沒那么多。”安媚兒嬌柔的聲音聽著讓人舒服極了,可話里話外卻像一把把利劍刺得人渾身鮮血淋淋,生生將面前下跪的人釘死在冰面上。
“殺了趙清離,或是讓他把你殺了。”安媚兒終于說出她另一個打算:“當(dāng)著趙臨風(fēng)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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