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色艷影

　　墻角的燭光搖搖欲墜，燭臺在墻上的陰影被拉得修長。昏暗的光線里隱隱透出一個香案的輪廓，族長放置的香一截一截地消失掉，三名祭祀女子生命的最后光陰也許就是案臺上三柱香的長度，或者稍多一點。死亡的氣息摻雜在空氣里的塵埃中，讓呼吸變得緊促而沉重，氤氳著詭譎無比的香氣，又讓這降至的死亡顯得有些曖昧。一名嬌弱的女子瑟縮在燭臺對面的墻角，雙手環膝，臉深深地埋在膝蓋和雙手形成的封閉空間里，一頭烏黑發亮的頭發長長地吹到鋪滿枯草的地面上，嚶嚶地抽泣。另一名女子一身紅綢緞嫁衣，身體修長，頭發高高地盤起，臉上似乎上了妝，嘴唇上艷麗的胭脂在橘色光焰下更楚楚動人。她忽而猛力搖晃著紋絲不動的鐵窗，忽而又轉過身凝神輕敲著還布著斑駁血跡的灰色墻壁。從紅裝女子的碎碎念中，曇得知她是在今天，她的大喜之日，被擄來的。曇斜倚在墻壁旁，雙目微閉，漸漸竟從方才的一片混亂中平息了，在燭光下細細打量著自己，指如削蔥根，肌膚光潔，一襲青色紗裙恰到好處顯出了她的曼妙身材，只是一直覺得手腳如同寒冰，一股郁結之氣在體內游離，而唯獨胸內，有種強大的力量在醞釀。紅裝女子在選好的一塊墻壁，用事先準備好的匕首，一下一下地敲擊起來，一面招呼頹在一旁的兩個人：“這塊墻壁外面，就是我和情郎經常幽會的竹林，我們約定，他在那里等我，若是我能逃出去，我們便從去年就開始鑿的一條地下隧道逃走，你們若是想逃命的話，不如和我一起來鑿。”哭泣的女子暫時停止了哭聲，微微抬起頭，女子雖身材嬌小，臉龐卻也精致動人，她緩緩走到紅衣女子身旁，取下自己的發簪，也開始奮力鑿墻。

　　曇仍閉目，聆聽自己體內沸騰的聲音。

　　鐵窗外傳來聲響，一只青鳥撲騰著飛了進來，紅衣女子連忙迎上去，取下青鳥腿上的書信，正欲放回青鳥，曇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她的身后，眼里有著掩藏不住的凌厲目光，蒼白的嘴唇卻微微上揚，笑意嫣然，伸出手去撫摸青鳥，青鳥似乎很喜歡曇，小小的爪子輕輕地停在曇纖細的中指指尖。紅衣女子得知書信內容，將其揣在懷中，更賣力地繼續開辟生路。

　　曇并不關心墻壁是否真能裂開，在一旁竟專注地把玩青鳥，似乎等待她的并不是終點，僅僅是新的開始而已。匕首和墻撞擊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后徹底消失，兩名女子倒下了。曇輕輕地眨了眼，斜斜地瞥了一下案頭的香，一炷香的時間已到，香火熄滅，空氣中詭譎的迷藥味道也漸漸淡了。她感到體內的寒氣開始侵染她的心臟，倍感虛弱，而心頭的力量也如火焰般燃燒起來，兩種力量，勢同水火，曇能感受到一種異樣，仿佛千萬個微小因子融在體內，讓她有某種迫切的需要。她垂下眼，睫毛纖長而妖嬈地覆蓋在眼睛下面的肌膚，她左手載著青鳥，右手用拇指和食指，一根一根，緩慢而嫵媚地拔下鳥兒青色的羽毛，青鳥開始掙扎，曇的左手便用兩根手指掐著它的脖頸，繼續將它的羽毛與肉體分離。最后，青鳥無力地赤裸著身體，癱在她的左手心，她這才用牙齒咬開青鳥脖頸，任由鮮血滋潤著她干燥的嘴唇，溫暖著身體的每一個地方，血液也暖和起來，那股寒氣也退回到手腳之處，身體擺脫了虛弱之感，面色開始紅潤，嘴唇豐盈艷麗。她的臉上，蕩起了春風般，盈盈的笑意，會讓所有人傾倒的明媚多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