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著馬兒跑了好久、好久,前方的草原似是沒有盡頭,前方的夜色亦是沒有盡頭,臉已經被風吹的沒有了感覺,身體也疲憊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就那么趴在馬上任馬兒跑著,不知道會跑向哪里。不知道馬兒跑了多久,似乎也是沒有力氣了,一個趔趄被絆了一下,如是被摔在了冷冷的草地上,身上被摔的很痛,卻似乎緩解了心上的痛,翻身仰天躺著,黛藍色的蒼穹上掛滿了晶瑩寒冷的星星,好美啊,可是那一道道美麗的寒光直刺到了了心里頭,也冷到了心里頭,如是就那么一動不動地望著美麗而寒冷的星空,任眼淚不停的流,任寒風不停的吹。
由于在邊界耽擱了許久,璞鈺已經失去了如是的蹤影。夜,濃墨一般的黑,風,刀子一般的冷,漫無邊際的草原,如是像是被黑夜吞噬了一般,毫無蹤影。璞鈺心急如焚,今天白天就趕了一天的路,晚上又這般拼了命的疾馳,現在她應該沒有力氣再繼續策馬了吧,可是朝著哪個方向找?璞鈺望著滿天的寒星,繼而策馬順著今日白天行走的反方向奔馳而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看到了遠處站著一匹馬,馬上卻沒有人,璞鈺揚鞭策馬朝著那匹馬的方向馳去。
找到如是的時候璞鈺的心猛地一抽,她就如一片飄零的落葉一般孤零零的躺在廣袤的蒼穹下、無垠的草原上,那么虛弱、那么無助。璞鈺趕緊下馬跑過去,她的眼睛緊閉,眼角還掛著冰冷的淚珠,身子冰冷,臉頰卻是緋紅,她發燒了,璞鈺趕緊脫下自己的大氅裹緊了她。
心里稍稍估算了一下所在的位置,這里距離保安城已經很遠了,距離梓旭國王室的帳篷應該更近了些,看著發燒昏迷不醒的如是,璞鈺將她抱上馬朝著與保安城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身子一會兒冷一會兒熱,覺得頭好痛,嗓子也發干。風哥站在遠處背朝著她,她想叫他,可是畫鏡突然走了出來,她笑著叫姐姐,卻又突然哭了,畫鏡哭著說她喜歡風哥。如是覺得心好痛,為什么偏偏是風哥,為什么偏偏是畫鏡,她想哭,可是嗓子好干,好痛?!敖憬?,你是想喝水嗎?”是誰在叫姐姐,好像不是畫鏡,努力的睜開眼睛,居然看到了琪琪格,本以為又是在做夢,卻看到琪琪格擦著哭紅的眼睛叫到:“鐘大人,哥哥,姐姐她醒了?!边@才看到坐在旁邊的璞鈺和慶格爾泰。難道畫鏡和風哥的事是在做夢?“姐姐,你可醒了,你在知道嗎?你一直發燒昏迷,都睡了兩天了,可嚇死我們了.......”隨著琪琪格的絮絮叨叨的訴說,如是終于清醒了,也明白了所有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
如是醒來后一直就不愛說話,也不愛笑,有時候就那么靜靜地坐著發呆。琪琪格想起剛認了如是做姐姐的時候,兩人睡在一個帳篷里說著悄悄話,如是平時看著穩重,其實也是個愛說愛玩的,兩個人嘰嘰呱呱的可以說笑上大半夜,可是現在的如是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更是從未笑過。慶格爾泰也常來,看如是不怎么說話便略坐坐,吩咐下人好生伺候就走了,可是那個愛笑的男子濃濃的眉腳似乎也染上了輕愁。璞鈺本是個最不愛說話的,卻常過來逗著如是說話?!澳氵€不回花都嗎?他們應該都走了吧?!币蝗杖缡峭蝗粏?,“嗯,風哥必須帶領軍隊回去,而我的任務已完成,已拜托了江華替我復命?!碧岬皆L,璞鈺看到如是眉頭微微一皺,隨即了無痕跡。
突然一只畫眉鳥飛進了帳篷,直飛到如是手上,嘰嘰喳喳的沖如是叫著,似乎是埋怨如是不帶著它,又似乎是在向如是訴說著離別后的相思。“畫眉,你怎么來了?”如是看著畫眉,驚喜的問道,璞鈺看如是醒來后第一次露出了喜色,可是她隨即又對著畫眉不停的掉眼淚,自言自語的說道:“只喜墻頭靈鵲語,不知青鳥全相誤。你尚懂得相思,那人的相思只怕是已斷了吧?”璞鈺望著流淚的如是,眸子越發的深黑,濃黑的如霧似墨一般,讓人看不懂、摸不透?!靶〗恪!焙熥釉俅伪幌崎_,這次是雪兒,看著憔悴了許多的如是,雪兒跪在榻邊便哭了起來?!吧笛绢^,哭什么呀?”反倒是如是安慰起雪兒來?!澳銢]有回花都嗎?”如是問道,“小姐不回去,雪兒怎么會回去,況且袁風公子讓…..”雪兒看如是臉色不佳忙住了口,“你不回去,誰照顧畫境?!薄靶〗氵€想著她…..”雪兒想說什么,看到璞鈺沖她使眼色,遂把后面的話咽進了肚子里。
梓旭國的冬天常常下雪,蒼茫的天地間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冰雪琉璃世界,再加之如是的身體也沒好利索,幾人便在梓旭國住了下來,琪琪格和慶格爾泰都是熱情好客又真摯爽朗的人,如是和璞鈺能住下來他們是在真心實意的歡迎,他們真誠的心意讓如是原本的過意不去半分也沒有了。他們常過來和璞鈺如是說笑,可是如是似乎再也回不到他們剛見到的那般愛說愛笑了。
如是最近常常聽到璞鈺在自己的帳篷里叮叮當當的做著什么,問雪兒,雪兒笑說要替璞鈺公子保密,如是便也不再過問。一日,璞鈺突然將一把上好的琴放在了如是面前,如是驚喜的撫著琴弦:“你這幾天就在忙著做這個嗎?”“嗯,我看你整天也不愛動,外面又是冰天雪地的,怕你悶出個好歹來。不過琴雖是我做的,這做琴所用的上好沉香木和馬尾鬃可是慶格爾泰的功勞。”一向爽朗的慶格爾泰竟然臉色微微一紅,抓抓頭憨厚的笑著。琪琪格看了看哥哥剛想和如是說什么,又看了看了旁邊豐神俊朗的鐘璞鈺,隨話題一轉:“姐姐不如替我們談一曲吧?”
如是笑笑,輕輕撥動琴弦彈唱起一闋《鵲踏枝》:
“雪飄原野瑤草短,瘦葉和風,惆悵芳時換。相思鵲來說相思,相思卻斷何處說?!?/p>
回首西南看晚月,孤雁來時,塞管聲嗚咽。歷歷前歡何處說,關山何日休離別?!?/p>
琪琪格雖然不是很懂曲中的意思,卻被曲子的憂傷深深的感染了,少女的心都是柔軟的、善感的,不禁想著姐姐說過的那個像風一樣的男子,他到底有著怎樣的神韻讓姐姐這樣的傷心又難忘。鐘璞鈺也是一直認真的聽著曲子,雖然他一直面色淡淡的,可是給人的感覺是那么的寥落又遙遠,眼睛深邃的像外面的蒼穹,神情清冷的如天上的冷月,難道那個人竟連鐘璞鈺這樣的男子都被比下去了嗎?琪琪格忍不住想到。
我也來為大家演奏一曲,璞鈺說罷拿出一個塤來,如是從來沒有見過璞鈺吹奏塤,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學會的,塤是一種古老的樂器,蒼涼而渾厚的聲音緩緩響起,一曲本是輕快婉轉的戀歌《鄭風.有女同車》竟被他吹得蒼涼深情,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
將翱將翔,佩玉瓊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顏如舜英。
將翱將翔,佩玉將將。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最古老滄桑的聲音訴說著人間亙古不變的情義——愛情。這樣幽深的愛情,連琪琪格都被深深的震撼了。如是望著璞鈺,眼中有太過復雜的情感,真的會“德音不忘”嗎?
突然,簾外傳來一縷笛聲,悠揚如山澗清流,婉約似松間明月。如訴如說,恰似情人低語;如泣如語,好比晚風拂面:
“防有鵲巢,邛有旨苕。
誰侜予美,心焉怯怯。
中唐有甓,邛有旨翳。
誰侜予美,心焉惕惕。”
聽到笛音,如是和璞鈺都是臉色一變,琪琪格和慶格爾泰奇怪的看著簾外,一個披著黑色狐貍大氅的男子握著一管玉笛掀簾而入,他帶著一身的風雪和滿身的寒氣,可是他的兩只眼睛如火一般深情的望著如是,他看上去幾分憔悴,可是絲毫不掩他的俊逸瀟灑和飄逸出塵,琪琪格立刻猜到了這是誰,是姐姐說的那個像風一樣的男子,沒想到他不但像風還像火,他眼中的熱情可以將人燒化。
如是心中傷痛:他吹這首《防有鵲巢》是在低喚,是在乞求,還是在責怨?他說“誰侜予美,心焉怯怯”誰?畫鏡嗎?可是那是我的妹妹啊。面上一冷,譏誚的說道:“小女愚昧,袁公子的這首《防有鵲巢》可是在說那晚的事都是誤會?可是你可知一個女孩子的清白有多重要?我親眼看到你和我妹妹…你們都那樣了,你覺得我們還有可能嗎?還是公子覺得我們姐妹是可以共事一夫的人?”袁風臉色煞白,被如是的話深深灼痛,眼中有委屈、有傷痛、有懊惱,可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如是的話他一句也反駁不了,因為自喝下那杯酒后他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璞鈺袖中的手緊緊握著,他進去的時候看到袁風是穿著衣服在昏睡,只有畫鏡一人衣服凌亂,可是內心深處的那么一點私心讓他保持了沉默,這樣的沉默又讓他覺得愧對自己的自尊心和多年的兄弟情義,可是他卻不會后悔保持了沉默。
“公子若無事就請回吧?!比缡潜硨χL冷冷的說道,她不敢看著他,怕是看著他就說不出這么冷的話,簾子突然又被挑開,進來的是袁漸:“如是,你不能這么狠心,你可知自從你失蹤后,風哥就沒好好睡過覺,他不得不帶兵回花都復命,又想盡辦法請求陛下派他到保安城守邊,好不容易等到陛下批復了,我們馬不停蹄的趕路,又冒著風雪找到了這里,要不是風哥身子好….”袁漸還想說下去,被袁風攔住了:“如是,我沒法給你一個解釋,只一句話,我心匪石,不可轉也。你在這里一日,我就在保安城等你一日,我先回去了?!闭f完轉身走向門外的風雪,如是沒有轉身,只任淚水無聲的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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