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小白一劍得手,卻不敢再戰,抽身將劍拔出,一邊拉住姚歸羽飛身后掠,趁著間隙,將他送至馬上。
忽律爾不由大怒,也不顧手上傷勢,一拳送出,直向蕭小白面門罩去,蕭小白順勢一腳,踢在他的手腕上,然而忽律爾蠻力太大,這一腳踢上去卻是不痛不癢,忽律爾手腕一別,竟將蕭小白一只腳抓在手中,狠狠一拽,一股大力將蕭小白狠狠卷起,他一咬牙,一掌拍在背后姚歸羽所騎馬上,戰馬嘶鳴一聲,急急奔向遠方。
忽律爾當下更是大怒,手上力氣運到極致,將蕭小白扔了出去,這一下非同小可,蕭小白只覺渾身氣血上涌,急忙運轉輕功心法,半空中減緩去勢,然而盡管如此,還是被這一甩硬生生甩出十步之遠。他當下屏住呼吸,手上運起起手式雪舞,周遭繁雜瞬息一滯。忽律爾心中正狂怒不止,見一招未得手,當下抓起地上彎刀,撲將過來,蕭小白知道這一擊的厲害,心下卻暗中觀察,手上雪舞且行且緩。待忽律爾至身前兩步時,手上劍法陡然一變,猶如倏忽狂風卷起飛雪,一劍凌厲,正是這第二式“雪落無聲”。
忽律爾看出這一劍來勢,也不遲疑,腳下一躍而起,彎刀手中一抖,向蕭小白飛去。彎刀點中刀尖的一瞬,卻又忽然改變方向,從蕭小白背后一轉,向喉嚨劃去,蕭小白吃了一驚,手上劍花一閃,護住頸部,彎刀一點,又是一變,向蕭小白腳下砍去,蕭小白輕功腳下一點,堪堪閃過。然而腳尖還未落下,便覺頭頂一震,忽律爾重拳重重落下,蕭小白躲閃不及,只能橫劍一擋,一招烏啼踏雪,這一招大巧不工,勁氣卻是十分渾厚。當下與那拳一碰,四方氣息頓時一震,縱然有劍氣護體,然而這一月間的習練,內力確是不足。這一招讓蕭小白大吃苦頭,一擊之后倒退數步,手中長劍險些脫手,那忽律爾被劍氣所傷,雖然腳下生根不動,臉色卻是鐵青,體內氣息紊亂,苦不堪言。問川劍氣不同內力,劍氣精銳,入體雖然沒有傷痕,卻好似被劍生生刺穿,傷之不輕。忽律爾心中本來對這看似弱不經風的少年嗤之以鼻,然而如今卻是吃了一驚,忽律爾為突厥軍中先鋒營營長,位列千夫,一身神力鬼神莫讓,尤其一手彎刀,使得出神入化,方才那一招三變,戰場之中殺人無數,不少將領均是死在其中,不想蕭小白看似輕松地就躲過這三式。
飛雪劍本就是以慢為形,夾雜變數快招,練劍之人須得十分機警,隨周遭環境隨心變化。故蕭小白能夠以輕功極快閃避。兩人均是停了片刻,卻無人再敢貿然前進一步。然而這時,卻忽然聽得一聲慘呼,回頭看時只見茶鋪之中一名將士已被一個突厥大漢硬生抓住喉嚨,手上巨力一鎖,將那人生生扼死。另外一人注意力被分散片刻,就被其余人瞧出破綻,數把明晃晃的長刀毫不留情的插進他的身體。
蕭小白心下沉了三分,眼見其他人漸漸圍了過來,越覺得緊張起來,他兩手持劍橫在身前,一邊仔細觀察周遭,尋著機會好及時脫身。忽然,他想起離家之時,將那木匣也拿了出來,此時正別在腰上,當下心中一轉,頓生一計,只是不知這時是否能夠奏效。正尋思時,一旁一個大漢按捺不住,持刀殺到近前,蕭小白劍尖一轉,一劍刺向大漢手腕,一擊得手,大漢高呼一聲,長刀落地,蕭小白步下生風,繞過大漢背后,直沖向忽律爾,忽律爾本想借人多,將他困在其中,再慢慢耗其銳氣,再趁機殺了,沒想到這少年卻似全然不懼,反而向自己沖來,當即彎刀一掃,迎面砍向小白,卻不料蕭小白突然身子一矮,閃過彎刀。一招得手,蕭小白再不遲疑,左手從囊中取出木匣,也不知如何施展,只按照那日取出匣子時的方式按住,天幸的是,木匣果然應時變化,成了一把搭著袖箭的漆黑小弩。蕭小白回手一擊,弩箭登時發出,箭速極快,大漢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覺胸口一痛,低頭一看,一只小箭沒入胸口寸許,正想拔出,蕭小白大喊一聲:“鍵上有毒,不怕死的,就上前來!”
其他突厥一聽,頓時停下步伐,不敢輕動,蕭小白一手持劍一手持弩,掃視敵人。右手長劍自背后一挑,將隨身飲水的葫蘆挑了出來,說道:“這便是箭毒解藥,不想你家主子有事,就別輕舉妄動。否則,你們就只有給他收尸的份了。”漢人暗器上多涂有劇毒,戰時,突厥也因箭毒傷亡許多。一聽這話,忽律爾頓時心亂如麻,也沒了主意,只能盯著蕭小白,口中卻不作聲。蕭小白瞅準時機,將長劍一掃,葫蘆在半空中劃出一個高高的弧線,落在地上,忽律爾急忙去撿,卻聽一旁戰馬嘶鳴,抬頭看時,蕭小白已經策馬而去。
“現在怎么辦?”一旁突厥兵問道,忽律爾撿起葫蘆,擰開一飲而盡,才知葫蘆里只是清水,自己不知覺間已然中計,不由暴喝一聲,將葫蘆捏的粉碎,正想催促眾人追趕,卻忽然想到,這里地本就是關內,若是追趕,必然被隨后追兵殺個大敗,無奈之下,只好命眾人速速離去。
蕭小白一手按劍,一手緊張的握著馬韁,始終注意著身后的動靜,待走出十里多時,這才收馬停住,先前精神始終處在緊繃的狀態,如今一時松懈下來,才覺出方才一站地險惡,一口鮮血自猴頭涌出,從嘴角緩緩流淌下來。蕭小白勉自下了馬,靠在一棵老樹旁,運功調息,先前受那一掌的傷勢,這時才悄然覺出。靜坐一陣之后,卻不想耳畔忽然想起馬蹄聲,蕭小白正想起身,然而卻是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只好靠在樹上慢慢站起,手上握緊長劍,心中卻淡然好多,想來不出兩月,這竟是第三次遇上生死關頭,身不由己,實在嘲諷。
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卻見姚歸羽引數多騎兵自天邊出現,一時間只覺心中慢慢松下,漸漸地閉上眼睛。
你是何人?
我不是何人,我有名字。
那,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認識,也未必會記得。
你這人好怪。
你如今,還是太過平凡。
蕭小白睜開眼睛,窗外已是日上竿頭。他慢慢的挪動身體,然而一動之下,胸口卻是劇痛,只好作罷,呆在床上,目光再轉時,卻看見一個女孩子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看樣子睡得正熟,蕭小白不舍叫醒,只好躺在床上,緩緩運氣,試探自身傷勢。想來,昨日應是姚歸羽一行人趕來救了自己,如今應當是在虎牢關軍營處了吧。他反手摸向身旁,問川劍就靜靜躺在身邊,蕭小白伸手準備拿起,卻一不小心將劍打落,鐵劍掉在木制的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蕭小白一陣緊張,一旁的女孩也被驚醒,只見她醒來,一雙明亮的眸緩緩回過神來,注視著一旁的蕭小白。蕭小白正想起身,卻聽她一聲嬌呼,說道:“別動!”蕭小白一愣,女孩幾步走到他的身邊,從他的肩上,和脖子上拔下兩支銀針,又伸手摸向他的額頭,這才笑著說道:“好在燒已經退下來了。”她低下頭,沖著小白一笑:“你現在應該是沒事了,只要靜養幾天就好了。”說完轉身走出去。過不幾許,門外傳來腳步聲,一個男子隨她進來,正是姚歸羽。姚歸羽見到蕭小白醒來,臉上也是一抹笑容,走到蕭小白身旁,略一作揖說道:“小兄弟,那日多謝你解圍,救命之恩,實在無以為報。”
蕭小白急忙起身,卻扯到傷口處,一陣疼痛。一旁的女孩子急忙上前按住他,說道:“你有內傷,別忙著起來。”姚歸羽沖一旁的女孩略一皺眉,搖了搖頭,又說道:“這位乃是我軍中醫生,苗笑兒,軍中之人都喚她妹子,年紀尚小,禮數不周,還望小兄弟勿怪。”蕭小白搖搖頭,當即作揖說道:“多謝姑娘了,只是我不習慣總躺在床上,想下來走動走動。”苗笑兒無奈,只好和姚歸羽攙扶著,移到一旁的桌上。蕭小白看了看屋外,卻未聽到其他聲音,心想,莫非這里不是軍營,于是問道:“敢問大哥,這是何處?”姚歸羽沏一杯茶,遞給蕭小白說道:“這里乃是虎牢關內閣,你有傷在身,需要靜養,所以將你安排在這里。”他想了想,又說道:“先前聽說小兄弟是來參軍?”蕭小白點了點頭,說道:“聽聞邊關吃緊,家師心中憂慮,便命我來,助我將士守住邊關。”姚歸羽面色一沉,忽然笑道:“小兄弟,參軍可不是兒戲,雖然你予我有救命之恩,但是鄙人還是要例行問幾個問題,恕罪恕罪。”蕭小白聽了,心中早有想法,其實,就憑蕭小白的心性,方才那幾句話是萬萬也想不出的,全仗臨行前師父叮囑,當下點頭,說道:“先生問就是了。”姚歸羽笑了笑,卻忽然換做嚴肅神色,正色道:“小兄弟姓甚名誰,籍貫何處?”
“在下蕭小白,籍貫洛陽城內。”姚歸羽點點頭,繼續問道:“敢問蕭賢弟,可知我軍守得何處?何處編制?”蕭小白一愣,這一句可是師父未曾提到的,當下抓耳撓腮,卻是怎么也想不出答案,只好怏怏笑道:“守得是,虎牢關。編制是……大,大唐編制?”姚歸羽聽了之后,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一旁的苗笑兒也是忍俊不禁,笑了出來,聲音里稚氣未脫,卻好似黃鸝啼鳴,十分好聽。蕭小白本來十分緊張,看兩人大笑起來,也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十分尷尬。姚歸羽笑罷,一擺手道:“小兄弟,這第三題,其實根本也沒有個答案,若是你答上來了,我姚某人才該懷疑呢。”說完,拍了拍蕭小白的肩膀,說道:“看小兄弟恢復尚可,那就明日引你去我軍營處報到,姚某人尚有要事,恕我先行告退。”蕭小白拱手相送,姚歸羽又囑咐道:“小妹,這幾日你先陪在他身邊,照顧蕭兄弟傷勢,只是切莫亂跑,眼下軍機繁重,恕姚某人先行告退,有關其他事宜,我明日再來相告。”說完,略一揖手,轉身離去。
蕭小白望著姚歸羽背影,心中這才放下,深深呼了一口氣。
“你干嘛這么緊張啊?”蕭小白轉頭,只見苗笑兒一雙明眸好奇的打量著自己,他忽然臉一紅,也不知怎的,卻是下意識的把頭低了下來,說道:“我才,我才沒緊張,倒是怕我跑了這么遠,被三個問題難住從不了軍,那就麻煩了。”苗笑兒聽罷嘿嘿一笑,說道:“你真是多心了,但凡敵軍細作,我見得多了,還真沒有像你這么呆頭呆腦的。”蕭小白聽得生氣,說道:“你才是呆頭呆腦。”苗笑兒哈哈笑著:“你要不是呆子,那天大哥都讓你走了,干嘛還要折回來?”
“還不是因為擔心他們出事。”蕭小白認真道:“路見不平,卻不敢出手的,不僅是呆子,更是大大的懦夫。”
苗笑兒呆呆的看著他,忽然嘆了口氣,眉宇間閃過一絲憂傷,蕭小白看在眼里,卻不知自己方才說錯了什么,只好閉口,苗笑兒沉默許久,說道:“就是你們這種呆子,在戰場上犧牲的最多,家國大義,抵得過回家吃飯嗎?”
蕭小白一時語塞,卻是再也說不出什么,只要默不作聲。苗笑兒自知失態,急忙改口笑道:“你身體恢復的倒也快,怕是三天前那場打斗,也沒傷你多少。”蕭小白聽了吃驚道:“感情我睡了三日了?”
“什么睡了,分明是體力不支昏過去了。”苗笑兒皺了皺眉,說道:“那日大哥和兄弟們把你駝回來的時候,你臉色紫青,我檢查過并無傷口,斷定是有內傷在身,才用銀針護住你的主脈,否則耽擱的久了,你這一身武功就怕是廢了。”蕭小白聽得一頭冷汗,急忙道:“多謝女俠相救,大恩大德沒齒難忘。”苗笑兒看著他的模樣頓覺好笑,方才的陰霾一掃而光,她停住笑,說道:“我看你也沒什么事,不如帶你出去走走,有一個地方你是不得不去的。”蕭小白點點頭,還未起身,苗笑兒走過來,將他攙扶起來,蕭小白正想推辭,卻被她一拽,走出屋去。
“虎牢關原本叫汜水關,早在春秋時期就有了,到了唐這一代,高宗避諱,將它改名為虎牢關,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大哥守關以來,虎牢關可是從未失手過。”苗笑兒扶著蕭小白,沿著內閣走了幾圈,一邊游賞風光,一邊說著虎牢關來歷,兵馬,如數家珍。及至行到一處城墻之下,蕭小白目光忽然被吸引住,只見城墻上赫然刻滿幾行大字,筆法之蒼勁,雕琢之雄起,實在是見所未見,不由心下吃了一驚。
虎牢軍鐵律
有損公肥私,叨擾民居亂我民心者,斬。
有散布謠言,亂我軍紀軍心者,斬。
有處置不公,徇私枉法者,斬。
有作奸犯科,亂我大唐律者,斬。
有私通外敵,亂我君大義者,斬。
有延誤軍機,知而不報者,斬。
有虎狼之心,意欲擁兵自重者,斬。
虎牢軍鐵律,如有違一,殺無赦。
蕭小白看得刻字,不由得心驚肉跳,卻聽背后一聲呼喊,將他從思緒驚悸中喚回。他轉頭看去,卻見一位將軍打扮的人,持一桿方天畫戟,年近不惑,一看就是久經沙場的人,一身英氣卻是不怒自威,正暗自佩服,卻見苗笑兒一把撲了過去,拉著那人胳膊左搖右晃,嘴里喚著:“大哥,怎么近日有空,來這里看我了?”那將軍也是一笑,說道:“好妹子,切莫胡鬧,有客人在。”說完,一雙鷹目向著蕭小白掃了過來,蕭小白只覺那人眼光銳利如劍,雙目對視便覺心下寒了幾分,那人打量蕭小白一番,忽而笑道:“想必你就是姚老弟所說的蕭小白蕭兄弟了,鄙人陸彤威,多謝閣下救我兄弟。”蕭小白急忙擺手,連聲說著哪里哪里。苗笑兒一笑,對蕭小白說:“這就是我大哥了,虎牢關總兵,將來你可要好好聽他的,不然我可不饒你!”蕭小白知她玩趣,然而這虎牢關總兵卻應是不虛,當下作揖說道:“小弟蕭小白,見過陸將軍。”陸彤威哈哈一笑,低頭對苗笑兒說道:“小妹,我與這小兄弟還有事情商量,你且去軍中走走,你不在這幾日,軍中可有人想著呢。”苗笑兒臉上一抹緋紅劃過,在陸彤威肩上輕捶幾下,便轉身去了。陸彤威目送著苗笑兒離去,轉頭看著蕭小白,忽然嘆了口氣,說道:“這里不是談話的地方,姚兄隨后就到,我們先去屋里等候。”
那日之事,蕭小白也是滿腹疑惑,當下答應下來,隨陸彤威一路,向內屋走去。
軍營生活拉開序幕,江湖之路,因之邊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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