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水月鎮已經整整一年了,這一年袁風去了很多的地方,可是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對如是的思念日復一日的加深,嬌憨癡笑的她,梨花帶雨的她,坐在花樹下看書的她,在院子里翻弄草藥的她,獨行千山、長笛當歌,以酒為伴,醒時她在心里,醉時她在身邊。那個灑脫不羈、豪放爽朗的少年曾經明亮陽光的眼睛里幾何起悄悄的落滿了思念的惆悵,才解相思,便嘗相思苦。
大漠黃沙激起了男兒豪情,策馬馳騁、爽朗大笑,可是待到長河落日、殘陽泣血時,思念就像藤蔓一樣長滿了心頭,對著這無限壯美的景象,心里卻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
也曾到過溫柔水鄉,那時正是荷葉田田、清蓮婷婷的時候,牽馬站在蓮花池畔,聽著荷花池里蕩著輕笑的采蓮女,恍惚間以為是回到了水月鎮的荷花渡,那個愛棹扁舟的丫頭嬌笑著坐在船上,人面荷花兩相交映,紅妝素蓞暗斗輕盈。
這日,袁風到了新豐城,新豐處在鏡花國與梓旭國的交界處,城里到處是戰爭的創傷,街上到處是流民乞丐、店鋪鮮有開張,袁風拉著一批瘦馬在城里溜達了很久才找到一個看起來半新不舊的酒樓,酒樓里客人不多,小二看到有客人來忙打起精神過來招呼,入座后才注意到在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個身著紫衣、豐采高雅的年輕人,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左右,從衣著看并無多大特色,但在這傷痕累累的新豐城也算得上是衣著光鮮了,難得的是他身上難掩的貴氣和眼神里的霸氣,讓這酒店的人不自覺的退避三舍。“唉,看來這個貴族氣質是天生的,掩飾都掩飾不住。”袁風暗自思量,又搖頭笑笑,不知為何看到這人讓袁風不自覺的想起了璞鈺,也許他們身上都有一種特殊的貴族氣質,可是他們兩眼中的霸氣居然也有幾分相似。
可能是一路走餓了,袁風點了不少酒菜,飽餐一頓后付賬時袁風才發現錢包已空,原來袁風素來豪爽大方,一路行來看到路上衣不遮體的、骨瘦嶙嶙孩子、婦孺便隨手施舍,竟然忘了給自己留下吃飯、住宿的錢。那小二看到袁風摸了半天也沒摸出一文錢來,立刻變了臉色:“我見過蹭吃蹭喝的,還沒見過蹭吃蹭喝還吃的這么心安理得的。”袁風臉色一變,就抓起了桌上劍,“白吃飯還想打人嗎?打人了,打人了,有人白吃飯還打人.......”小二不等袁風拿起劍就哇哇大叫起來,袁風還沒受過這等窩囊氣,臉色氣得煞白卻是有理說不清,抓著劍的手指節節發白。咣當,一塊銀子扔在了桌上,“夠了嗎?”旁邊桌上的紫衣公子唇齒微啟,身子卻未動,依舊不緊不慢的喝著酒,說不出的高貴優雅,卻用冷冷地眼神望著小二。“夠了,夠了。”小二忙拾起桌上的銀子,點頭哈腰的沖著紫衣公子諂笑,“再備一桌酒席、幾壺好酒。”
紫衣公子吩咐完又對袁風說:“這位公子可否賞光陪在下小酌幾杯。”眼睛里的寒光盡去,竟然滿是真誠。袁風抱拳一笑:“多謝兄臺解圍,卻之不恭,小弟袁風,今日有幸共飲,實乃三生之幸。”說著毫無拘謹地在紫衣公子桌前坐下來,紫衣公子嘴角露出一個贊賞的微笑:“在下花子離,應該比公子虛長幾歲。”袁風覺得花子離這個名字聽著有點耳熟,卻未多想,舉觴說道:“今日就以離兄之酒來謝離兄,請。”說完已將滿滿一觥酒飲盡,那花子離也是豪爽之人,看到袁風如此豪爽竟有相逢恨晚之感,也將滿滿一觴酒飲盡,兩人竟如故交一般,你一觥我一觥喝得歡暢淋漓,喝到歡暢處兩人竟然拿箸擊碗、引吭高歌:“新豐美酒斗十千,咸陽游俠多少年。相逢意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邊。”唱完相視哈哈大笑。
酒興闌珊,喝到酒盡時,兩人都有了三分醉意,花子離突然正色說道:“實不相瞞,我是花子離......”“離兄,你醉了,你已經告訴過我你是花子離了。”袁風醉眼惺忪的說道。“花子離是鏡花國的三王子也是這次新豐之戰的主帥。”袁風的酒有點醒了,怪不得剛才覺得花子離這名字有點熟,怪不得他身上帶著難以掩飾的貴族氣質。“呵呵,不管花子離的身份是什么?我只認同我喝酒的離兄。”袁風帶著一臉無所謂和滿不在乎的笑。花子離居然沒有掩飾眼中的欣喜:“你可愿與我并肩作戰,共同殺敵,將來......”“離兄,我是個閑散慣了的人,又對功名仕途毫無興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花子離眼中滿是失望卻不再勉強:“好吧,那我們還是好兄弟吧?”“哈哈,你可是堂堂王子,跟我做兄弟,你豈不是虧了?”袁風打了花子離一拳,花子離苦澀一笑,卻笑得無限落寞,兄弟,王族的兄弟都嗜血。
花子離與袁風告別,袁風看著他的背影,居然也是無限落寞,心頭微微一動,想起了另一個落寞的背影,“嗨,離兄,我突然想起我沒錢住客棧,還是去你軍營借宿一些日子吧。”袁風牽著馬追上前去說,花子離眼睛一亮,和袁風兩人勾肩搭背的朝著軍營的方向走去。
一路隨著花子離行到軍營,袁風被一種肅殺的氛圍所震撼,花子離治軍嚴明,平時訓練時看上去冷得如一塊冰,在戰場上的花子離卻如同一團火一般,領著將士們沖鋒上陣總是沖在最前面,絲毫不像是含著金勺長大的尊貴王子。袁風驚奇地贊嘆,冰與火的氣質居然可以在同一個人的身上兼容,還兼容的那么恰到好處。一向懶散慣了的袁風也被戰場上同仇敵愾、生死相依的豪邁情懷所感染了,一腔男兒熱血被激起,竟很快跟花子離軍中的將士打成一片。打了勝仗時大家一起通宵喝酒慶祝,打了敗仗是也一起高聲歌唱打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這樣豪邁的歌聲只屬于戰場上共同經歷過生死的熱血男兒。憑著一時意氣就跟著花子離上了戰場的袁風一點兒也不后悔自己的選擇。好男兒一腔熱血報國家、酬知己,即使死在沙場又有何憾?唯一的遺憾是怕再也見不到那個曾站在一樹花下嬌癡憨笑的丫頭。想到此處情不自禁的拿出長笛幽幽咽咽地吹起一曲《鷓鴣天》:
“ 雁貼寒云次第飛,向南猶自怨歸遲。誰能瘦馬關山道,又到西風撲鬢時。
人杳杳,思依依,更無芳樹有烏啼。憑將掃黛窗前月,持向今朝照別離。”
此時正值日暮、邊關雁飛,一曲鷓鴣天應時應景,吹得整個軍營無限凄涼,花子離站在遠處看著袁風一管長笛、戰袍颯颯,這個看似爽朗豪放、灑脫不羈的男兒心中居然有著如此幽深的情思,待袁風一曲吹罷,花子離走過去拍拍袁風的肩:“她是怎樣的女子?”袁風有點不解花子離沒頭沒尾的話,“怎么,不相信我是你的知音?都在笛音中了。”花子離揶揄地笑笑,袁風也笑笑,然后瞇起眼睛望著遠處:“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袁風沒有往下說,似乎陷入了無限沉思,花子離也沒有繼續問,此時的袁風眼中慢慢的都是柔情,他靜靜地陪他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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