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狼群狼群逃生已是幾個月以前的事情了,自此袁風待鐘璞鈺果如兄弟一般,那鐘璞鈺也是面冷心熱之人,見袁風如此,面上雖無什么,心里卻是暖暖的,也拿袁風當大哥看,漸漸地倒比與鐘佳鈺還親。
話說那日袁風等人在玩珠彈的游戲,鐘佳鈺被袁風揶揄了幾句,心下不服說道:“有本事咱倆比比。”袁風氣定神閑的笑笑,輕輕將珠子彈了出去,珠子卻未進洞一直朝前滾去,袁風本想追過去,又猛地停住,原來珠子滾到了一女孩子腳下。袁風有點進退兩難,前面的那女孩兒似笑非笑的站著,看到這些男孩子沒有羞澀的躲開,也沒有上前,只是那么嫻靜地站在隨風擺舞的柳枝下,羅裙曳著芳草,仿若從春風里走來、絲毫不染塵埃的仙子一般,“‘有美一人,清揚婉兮’就是指這樣的女子吧?”袁風不禁想到。“公子,你的珠彈。”袁風猛然回過神來,是這女孩子身后跟著的丫頭送還了珠彈。
“風哥,怎么了?”鐘璞鈺也走上前來,一邊打量著這女子,只見她身著水綠色短襖和同色百褶如意月裙,編著一頭好看的發辮,看這發飾還未到及笄之年,說不上有多嫵媚動人,卻是清麗脫俗、不惹塵埃,一雙眸子亮的如蕩漾著的春水一般,眉心右下方一顆紅艷欲滴的美人痣襯得面容嬌美,她微微含笑,帶著幾分嬌癡,更是顯得可愛。“小女是白府的如是。兩位公子怎么稱呼?”看這眼前的女子,鐘璞鈺想到一句詩“未能羞澀但嬌癡,卻立風前散發襯凝脂。”突然聽到這女孩子相問,不禁面上一紅,倒是袁風早已恢復一向的瀟灑自若“我是袁風,這是鐘璞鈺,你們兩家到鎮上的時間相差不遠。”聽到袁風的介紹,白如是的目光轉向鐘璞鈺,看這男孩子應該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身上卻有少有的沉穩,一雙黑色的眸子深不見底,旁邊那位自稱袁風的公子倒是一臉明朗的笑,爽朗中中帶著幾分不羈。
白如是又道:“這水月鎮民風淳樸,不比京都一般規矩苛責,以后我們以朋友處之可好?”不想這女孩子會如此說,鐘璞鈺和袁風都是微微一愣,袁風眼珠一轉,嘴角轉過一絲詭笑:“可是我們從來不帶女孩子玩。”說完帶著一絲壞笑看著白如是。如是沒料到會當面遭拒,眼眶一紅,眼看著就要哭出來,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這么直接又尷尬的被人拒絕,還是在兩個陌生少年面前,一時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淚珠子便不聽使喚的滾了出來。袁風和鐘璞鈺也沒料到女孩子這么容易哭,看著原本仙子一般的女孩子如今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俱是心中一緊,鐘璞鈺責備的看了袁風一眼,袁風做了個鬼臉拉著鐘璞鈺就跑。看著袁風和鐘璞鈺跑了,如是心中倒是一松,不過暗自思量:“不想跟我玩,我偏要玩。”
回到家后,如是便請求父親要上私塾念書。“怎么,還嫌爹爹教不了你?”白釋峒笑著說。白釋峒一向對女兒寵愛,兩個女兒都是當男孩子來養,尤其是大女兒如是,自小冰雪聰明、穎悟絕倫,白釋峒都是躬身教授,書房中的藏書,如是小小年紀倒是讀了了不少,白釋峒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不拿什么禁書、規矩的來阻止。如是常常一本正經的坐著和父親論述,白釋峒也是認真傾聽、認真解答,父女倆時常坐在書房里像友人一般談論不休。白夫人時常笑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老爺小心把如是給寵壞了。”“哈哈,我的女兒壞不了。”白釋峒自豪的笑著說。如是總是朝母親和妹妹做個鬼臉,依舊我行我素,因此如是自小未養成一般大家閨秀的那些規矩。
“嘿嘿,父親學富五車、滿腹經綸,小女能得父親親自教會那是三生之幸。”“哈哈,小滑頭,拍你父親的馬屁,跟你妹妹學的?”白釋峒被如是逗笑了,如是小臉微微一紅,走上前拉住父親的手撒嬌道:“爹爹.....小女是覺得在私塾里會遇到諸多同窗,大家一起討論學習,更長見識。”“嗯,如是是在家呆得悶了。”看到父親沉吟不語,如是低頭等著父親的答復。“不過,沒有女孩子上私塾,恐怕....”“我可以女扮男裝啊,那祝英臺不是也......”想到不對忙住了口。“是為父的不是了,平時沒有阻攔你看一些不該看的書。”“爹爹.....”“好吧。”“太好了,爹爹,我就知道爹爹會答應的。”如是不等白釋峒說完就跳起來。白釋峒看著如是這么高興,無奈的搖頭笑笑。
私塾先生說從鎮外來了一個叫石如柏的孩子要和大家一起學習,到水月鎮的私塾來讀書的外鎮孩子也不少,故而大家也沒放在心上。可是看著這個笑嘻嘻地走進來的石如柏,袁風和鐘璞鈺面面相覷,只見那石如柏一身縞色書生長袍在削瘦的身子上顯得飄逸俊俏、一顆嬌艷欲滴的美人痣襯得面如皎月,眸若春水,除了白如是不是別個,雖然穿了男裝,袁風和鐘璞鈺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對了,白如是,石如柏,不過是倒過來又用了諧音字而已。”袁風和鐘璞鈺對視一眼,笑著搖搖頭。
回到家后如是覺得滿心委屈,自己那么惹人厭嗎?那個鐘璞鈺一副冷冷的樣子,那個袁風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手里的《詩經》不知不覺間翻到了,《山有扶蘇》篇:“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山有喬松,隰有游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讀完后臉微微一紅,暗自嘲笑自己:“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嘛,這是人家情侶間打情罵俏的詩歌,與那兩人有何關系,況且那兩人到確實是子都、子充一樣的人物呢。”扔下書又想起了學堂的事情,下了學堂后大家紛紛圍上來和她說笑,只有鐘璞鈺和袁風兩個人各自坐著,鐘璞鈺似有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然后若無其事地看自己的書,周身散發著冷冷的氣息,袁風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滿眼譏誚的看著自己。如是覺得他們定是看穿了她的女扮男裝。
這廂袁風和鐘璞鈺也是懶懶的在他們常聚會的聚風亭坐著,各有所思。鐘璞鈺一向不愛說話,袁風今日看上去卻也懶懶的,若有所思的望著聚風亭傍邊的落月湖,嘴角沒有了平日或嘲弄或疏朗的那絲微笑,眼睛里倒是含著些許懊惱,白如是的影子不停的在眼前晃悠,第一眼看到她恍若仙子的樣子,被自己弄哭梨花帶雨的樣子,還有身著男裝卻依舊清秀俏麗的樣子。第一次看到她哭緊張的拔腿就跑,卻不想她到了學堂,卻再也沒有勇氣走上前去了。
鐘璞鈺望著遠處的夕陽染紅了天空,那雙黑色的眸子顯得越發深沉。白如是的出現就像一縷陽光照進了他幽閉已久的心里,她是那么的美好,如同遠在天邊絲毫不惹塵埃的白云,她的清澈的如同春水的眸子,她嬌癡的微笑,還有她猝不及防流下的清淚都似印在了他的心里一般,雖然只不過見了她兩次而已。
夕陽灑下了最后一縷光輝,染紅了遠處的青山,也染紅了半池湖水,湖邊的綠柳裊裊婷婷,在晚霞輕紗般的籠罩下更加嫵媚動人,恰是“兩竿落日溪橋上,半縷輕煙柳影中”的景致。
白如是到學堂上學已有一月有余,先生講的東西爹爹早就講過,如是靜靜地聽著,并未表現地鋒芒太露。和學堂的孩子們也漸漸熟了,只是袁風和鐘璞鈺依舊淡淡的,倒是那位鎮長家的公子袁牧對她頗是殷勤,可是如是并不喜歡,感覺那袁牧有點惱怒,但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如是并不喜歡掩飾自己,也不屑。
“石如柏,你給我站住。”下了學堂后袁牧大聲喝道,正要離去的石如柏收住腳步,卻未回頭。袁牧走上前去:”石如柏,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別給臉不要臉,長得跟個娘們兒似的,脾氣倒是不小。”那石如柏哪里聽過這些粗話,氣得臉紅一陣白一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袁牧兄哪來的這么大火氣?”卻見袁風似笑非笑得走上前來,鐘璞鈺一句話都沒說拉起石如柏就走,“你.....”袁牧看到石如柏被鐘璞鈺拉走想去阻擋,“袁牧兄這是干什么,白.....如柏是乾的兄弟,還望離兄給個面子。”說著頭也不回的走了。袁牧恨恨地望著離去的袁風,卻不好發作,原來這袁牧雖說是鎮長公子,可袁風卻是鎮上的孩子王,如今再加上鐘璞鈺,兩人在鎮上的青年人心中威信頗高。這私塾里恐怕大多數學生都站在他們一邊,因此心中雖恨,卻是不好發作。
鐘璞鈺拉著白如是到了聚風亭才發現自己拉著白如是的手,臉一紅猛然放開手,白如是臉上也是一紅,又想起剛才受的羞辱,淚珠早已滾了下來。袁風默默的走到落月湖邊站著,風吹起了他的長衫,也吹亂了他的心,自己從來也沒這么慌亂過,白如是的淚滴滴都落在了他的心里。
“璞鈺。”看著遠遠走過來的袁風,如是想擦干眼淚,卻是越擦越多,這一個月的委屈似乎都要隨著眼淚流出來,看到眼睛哭得紅腫的白如是,袁風微微一愣,“白.......如柏.......不是,白小姐。”袁風心里一慌居然不知該怎么稱呼,如是被這一堆的稱呼逗笑了,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袁風擦了擦額角急出的汗:“終于笑了。”“如不嫌棄,二位公子可以以如是直呼,不過在學堂要以如柏稱之。”如是已止住了哭泣。“那你也別公子公子的叫了,我叫袁風,他叫璞鈺。”袁風也笑說。如是微微頷首
“以前家住花都的時候,規矩甚嚴,母親從不讓我和妹妹出門,說大家閨秀要有大家閨秀的樣子,書也只許讀《四書》、《五經》、《女論語》、《列女傳》等書。 我卻淘氣,偷偷跑到父親的書房偷書看,父親發現并沒有生氣,只是笑笑,父親還說,所謂的女子無才便是德是謬論,那一大堆的禁書里往往有很多好書。于是這成了我和父親之間的秘密,到了水月鎮后,這里不似花都規矩嚴格,母親發現后也只是無奈的笑笑。我最喜讀《詩經》,覺得那里是一個自由浪漫的世界,人們用最真的聲音唱著他們的喜怒哀樂。受父親影響我還喜歡魏晉的名士風度,還有《史記》里游俠的豪放俠氣也讓我仰慕。所以在第一次見到二位時便想跟二位結交為友,卻不想......”如是看著落月湖幽幽說道。
鐘璞鈺和袁風靜靜聽著,心中俱是驚嘆,不想如是一個小小女子竟有如此心胸,聽到后來如是誠心相交卻被拒絕,袁風眼中閃過一絲懊惱,璞鈺也是臉色一暗。大家一時陷入沉靜,只有風吹過的聲音,湖上蕩起陣陣波紋,一圈一圈的的漣漪也在三人心中蕩開。
一陣清幽的笛聲突然響起,宛轉悠揚,猶如空山清泉自幽咽,又似玉盤傾瀉真珠滑,幾只不知名的鳥兒迎著笛聲翩然飛出,似是也被這笛聲陶醉二翩然自舞。袁風邊吹邊看著如是,又看了璞鈺一眼,璞鈺立刻會意,伴隨著清幽的笛聲的是純凈而清朗的男聲:
“相知何必舊,傾蓋定前言。
結交在相知,骨肉何必親。
應之于同聲,道從于同類。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
袁風的笛聲隨著璞鈺的沉吟聲由清揚婉轉變得高亢激昂,如是的眼神變得更加清涼,臉上因為興奮二染上了紅暈,“相知何必舊,傾蓋定前言。結交在相知,骨肉何必親。應之于同聲,道從于同類。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他們這是已將自己當做知己來待了嗎?似是看懂了她眼中的疑惑,袁風和璞鈺都朝她點點頭,如是報之一笑,三人似是相知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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