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盛開的五月,天氣不但有些燥熱,還時不時會飄起雨點,但無論怎樣陰沉的日子里,每當有太陽驅散五月陰翳的時候,她們總在陽光下揚起她的小臉,鼻尖彌漫著花香,飄散在閃耀明媚的五月日光里,有時耳畔里還能回想起丁香的清脆般的聲音。
一、
地鐵里擁擠熙攘的人群中彌漫著的嘈雜不安的氣味,他總是一人躲在地鐵擁擠的角落,仿佛并不急于去往任何方向,只是尋求人群中那種悶熱煩燥的痛感。他不記得自己是從何時迷戀上地鐵的味道,也不知自己曾幾何時起再也聽不到心跳的聲音。
心平靜的樣子讓他感到害怕了。這樣時間久了,他也就變得有些怪了,像地鐵里的許多怪人一樣。他的行為使得人們開始對他避而遠之。
當傍晚的太陽的余光撒向云靄,在這地鐵站的某個角落,散去的人群里,仿佛尋求見方向的他再次回到自己的跑車里,聽著馬達發動起的聲音。
他不是常這樣的,每到五月陽光明媚的時候,他都會回到自己的咖啡店里,靜靜的做在那里,欣賞著櫥窗前的紫色的花朵,熟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是怪人。
怪人叫陳凡,他行為的解釋就是,他傾聽著每件事物的心聲,就好像發動機的強有力的心跳和丁香平靜的心聲。他能聽得見丁香的聲音,更能聽得見它們像少女跳動的心聲,這種如此微妙的聲音。所以他總是要反復強調著自己的思維。
又到了五月,今天的天氣卻怪的很,本來是耀眼的大晴天,可卻比以往要悶熱的厲害,他也比以往要平靜的多,很少有時間他會呆在自己的店里。似乎有他在的時候,店里人總是很少,店員向他請了假也去休息了。
他本想是今天不做生意,自己能靜靜的呆在這里,在這里聞得見雨的氣息。陳凡向來對自己的鼻子是很滿意的。它總是能告訴他雨的消息。每次雨來臨的時候,他都會嗅到大雨將至的泥土的味道。又也許是櫥窗前,那一朵一朵紫色的丁香花,雨來的時候,它們總是很不開心的低著頭,陳凡能注意的到。他看過丁香姑娘的文章,他覺得丁香不應當是只有雨季的時候才是美的。應該是在陽光下,他太愛丁香了,所以才會有心情坐在它們的面前,簡簡單單的聽著它們說,聽著它們躁動的心聲。
今天稀疏的街道上看不見人影,他有足夠的時間坐下,和往日一樣靜靜的欣賞著。
怪人總是矯情,別人是這么說,他也這么做著,靜著,想著,本子上寫了很多字,但卻怎么也寫不完,今天可好借著悶熱的天氣和冷清的生意靜下心寫。
他不樂意別人看自己的本子的,不過這次好像例外。他坐在櫥窗前靜靜的寫著,而不全注意到身旁這女孩,直到她開口問道:“你在寫什么啊?能講給我聽么?”
陳凡的思路似乎被打斷了,但卻沒有絲毫不滿的意思也沒有表現出驚嚇。他扭過頭來,細細的端詳了下這女孩,二十左右的,外貌很清秀,最特別的是那雙眼睛似杏仁般大而迷人,陳凡曾前只見過一次這樣的眼睛,他承認自己被迷住了。更重要的是,陳凡仿佛聽到了他沒有過的心律。所以才放下手里的筆詢問道:“你怎么進來得?今天不營業。”
“哦?不好意思,我看見門開著口有些渴就進來了,還好在吧臺前有杯冷飲,不過我是在取杯子時注意到你的,所以錢放在吧臺上了。”
“不用了,”陳凡淡淡道。
“那個我想再坐會兒,我看外面可能要下雨。"女孩答道。
“隨便坐吧。”陳凡說完又將頭扭了過去。
“感覺你的咖啡店裝修的很別致么,為什么要空下那么大片地呢?”女孩問道。
“丁香不喜歡陰暗。.”
"嗯?"
"那里還有抹茶甜點,餓的話自己去吃吧。"
“嗯。”女孩又追問道:“這些丁香花都是你種的么?我以前沒有見過,給我講講這些小家伙吧,我剛好想找個題材寫文章。這附近一直沒發現什么可以寫的,我倒是挺好奇這些小家伙的。”
陳凡苦笑道:“看見那片云了么,它們討厭雨天,討厭沒有陽光的微笑。"
此刻他抬起頭來,看見女孩在丁香花前的身影,他深吸一口氣,閉著眼聽著,多么熟悉的聲音。很久他才看看還有些陰沉的天對女孩道:“給你看看我的東西吧!"
女孩沒有做聲,拾起陳凡的本子翻了起來。
陳凡向來是不給別人看這個的,當女孩接過本子時,他站了起來,長出了一口氣,望著這些丁香花發起呆來。
二、
當同齡的男孩子們爭著要變形金剛的時候,幼小的陳凡卻喜歡上了這晚春才悄悄開放的花朵,它們美麗而不自傲,小臉上帶些羞澀,愛揚著頭對著陽光微笑。
他的靜仿佛和別的男孩子不同,沒有霹靂跨啦的聲音,只有輕微的鼻息和淡淡的花香,丁香花揚著頭望著陽光的時候,他也要和它們一起,他想的自己就是這花叢中的一員。
"陳凡喜歡變形金剛么?奧特曼呢?還有接招吧小怪獸!"陳凡的爸爸時常拿著自己開玩笑,他很早就發現陳凡和別的孩子不同了,他不愛動,也不愛男孩子喜歡的事物,他找過心理醫生也去過醫院,最后結論是陳凡有著先天性的心臟疾病,情況還算良好,所以一直沒人發覺,不過這并不影響一般的活動。按理說是和一般的孩子一樣能跑跑跳跳的。但陳凡卻不,他偶然就喜歡上了丁香花。陳凡的父親也總是以各種口吻去探尋他的世界大門的鑰匙,時間長了他才發現根本就沒有進入這世界的途徑。
“爸!你看,昨天晚上還是藍色的花骨朵呢,今天就揚起了小腦袋呢!而且那么大的雨滴它們都能挺住,你說它們是不是很厲害!”
陳凡的爸爸嘆了口氣,他希望陳凡能像個男孩子一樣去跑去跳。不過陳凡卻有自己的想法,他左右不了,且就順著陳凡的性子。在自己家廣闊的后花園里種上陳凡喜歡的丁香花。
有些時候陳凡也覺得自己的人生順風順水的,他的記憶里似乎所有的一切的都是順著他走的,但現在卻怎么也不想回憶起關于她的夢境。也許是這二十年來的生命太順暢了就會自然而然的避開那些逆風而行的吧,不過他承認自己曾前就是討厭她。
陳凡第一次見丁香是在一個夏日,那時好像也似五月,映入陳凡眼里的就是個好像發了霉的大菌菇。他討厭的就是丁香的蓋蓋腦袋,丁香在陳凡的眼里除了有雙墨色的迷人的大眼睛外,陳凡再找不出哪里還能令他看入眼。
丁香又瘦又小,穿著沒有圖案的簡單的大T恤,整個人都像是朵會亂跑的蘑菇。與陳凡院子里栽種的穿著紫色小襖,翠綠裙子的丁香花比起來,丁香就是長著蘑菇腦袋的豆芽菜!陳凡心里是這么想的。他更不明白這小怪物怎么能叫丁香呢!分明這怪物和他園子里的丁香是格格不入的,他猜想到一定是字體不一樣,對,她才不是丁香花呢!他就是蘑菇豆芽菜。
丁香第一次見陳凡就是傻傻的憨笑著,后來也一直是,仰著那朵大蘑菇晃來晃去,更可怕是蘑菇下露出的一排排不齊的的牙齒,還總咧著嘴笑著,陳凡完全不能理解在她蘑菇的腦袋里在想什么。
陳凡的世界第一次被莫名的侵占了,此刻她正蹲在丁香花的跟前用手撫摸著丁香花瓣道:"哥哥,這是桃花么?記得爸爸說春天里的桃花特別美麗,這朵花就好漂亮呢!"
陳凡不想搭理這個臟乎乎的女孩,他討厭她用丁香這個名字,
可蘑菇還是繼續發聲問道:"哥哥你就是陳伯伯說的陳凡哥哥吧!"
陳凡忍受不了蘑菇繼續發出聲音,所以撇了她一眼,傲氣的說道:"是的。"
丁香突然抬頭看著他,然后揚起腦袋笑了起來。對陳凡說:"陳凡哥哥你喜歡這朵么?"
陳凡扭頭看她,陳凡這要氣炸了,丁香手里分明有幾枝被揪掉的丁香花。陳凡立馬露出惱怒的表情,照著丁香的大蘑菇腦袋狠狠的搗了一拳頭。
而出乎陳凡的意料的是,丁香竟然沒有因為這一拳而大哭起來,只是被嚇了一下,然后也舉起她嫩小的拳頭回敬了陳凡一拳。陳凡也有些驚訝,不過腦袋倒是被捶的出奇的疼,剛想再回一拳給她時,卻看見丁香那笑嘻嘻的樣子,就提不起氣來,索性就把手垂了下去,扭頭不理她。
據陳凡的記憶里父親說,丁香的父親與陳凡的父親一直是至交。丁香父親的公司突然倒閉了,緊接著就是突如其來一些莫名的債務和打擊也使得丁香的父親疾病突發猝死了,而她父親僅剩的財產也是被丁香的后母帶去美國了,可憐的丁香竟什么也不知道,還是傻傻的笑著,她只以為父親去了美國,不久就回來。卻不知道除了陳凡的父親外再沒人收養她了。
"這誰惹我家的陳少爺生氣?"。陳凡走進院子里,旁邊的司機提著行李往屋里走。"這是你丁伯伯的女兒丁香,以后也是陳凡的小妹妹了。"
"不要,我討厭她!"陳凡撇了一眼丁香怒怒的說道。
“伯伯。"丁香這一次好像沒有笑,但陳凡卻沒看到,只是在他扭頭時又看到是那張蘑菇臉。
“哈哈,哥哥不要你,伯伯要你!。”陳凡的父親抱起丁香道。
"陳伯伯,丁香想要這朵桃花呢。"丁香揚起小臉笑道。
"這可不是桃花,這是你陳凡哥哥種的紫丁香花。"陳凡也笑著道。
丁香一直在鄉下住的,很少見到他父親。而鄉下那戶外姓人家一得知她父親的噩耗便不打算再照顧丁香了,所以打電話通知了遠在美國的丁香的后母,然后又聯系到了陳凡的父親。
"紫丁香?這都是陳凡哥哥種的么?我在鄉下時自己還什么都不會種呢!我想送給爸爸兩朵丁香花,可以么?"丁香笑嘻嘻著。
"好呀,要是伯伯去美國時,一定把丁香花帶過去。"
"那陳伯伯一定要告訴爸爸說丁香想他了。他即使不能來看丁香,看著丁香花應該也能感覺到是丁香陪著她吧。陳伯伯,丁香花的名字和丁香一樣么?"丁香的的眼睛瞇起來,彎彎的特別好看,再揚起它那小臉傻笑道,單看這張小臉到像是院子里盛開的丁香花蕊。
"哈哈,丁香花和丁香一樣!陸伯伯一定把丁香帶給他!"陳伯感到眼眶有些濕潤,他那個至交自從前妻死后,就將丁香放在了遠離城市的鄉下,一年也不曾見過一次,他可能早把這親生女兒給忘了,更別提他能知道小丁香是那么的想他。
“陳凡小少爺,就把這兩朵丁香花送給小丁香吧"陳伯抱起丁香對陳凡乞求道。
陳凡瞪著丁香怒道:"不行,不要!"憤怒的跑進了屋里,隨后聽到重重的甩門聲。
陳凡抱緊了丁香道:"跟伯伯去買東西吧,伯伯還是第一次見這小東西生氣呢,還讓小丁香趕上了,咱們不能笑話哥哥啊,伯伯趁哥哥不注意時,伯伯給你摘幾枝。"他從不和陳凡生氣,之前也未曾見過陳凡生氣,在他眼里陳凡真的是太平靜了。
丁香揚起小臉笑道:"陳伯伯是怪物,怪物才偷東西呢、而且怪物的力氣都特別大,爸爸都抱不動我呢。"然后調皮地捏了捏他的鼻尖。早把陳凡的小脾氣忘到了腦后。
他們走后,陳凡偷偷地走出來,陳凡的母親抱起小陳凡道:"這以后是你的妹妹了,可不能和她耍脾氣呢,她比你小你要保護她呢!這是做哥哥的職責。”
"不要!"陳凡回答的很干脆,然后他掙脫開母親的手,拾起掉在地上的丁香花道:"討厭!"然后將丁香花瓣埋在了花盆里。
那時陳凡九歲,丁香八歲。正值這五月燦爛的春季,垂柳開始泛青,杏蕾也有米粒般大,春風還有些涼爽,可陽光明媚,嬌嫩的丁香花都揚起頭,淺淺的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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