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十七歲的人流

　　六月二十六日，星期四。

　　一上班，薛榮華便對張姐說：“張姐，店里的貨恐怕撐不過這個周末，你再進些來吧。”聽了這個情況，張姐點點頭，說：“好，我這就去。”

　　上午，將近十二點的時候，薛榮華忽然接到張姐的電話，說她拉貨的電車沒電了，要榮華趕緊的將店門關了，去幫她推車。薛榮華道：“好，好，這熱天毒日的，張姐你先找個涼快的地兒歇歇，我馬上就到。”

　　薛榮華一路緊行，在路過富康小區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似乎是汪美麗的。依著聲音找去，在一棵枝葉茂密的老樹下薛榮華發現了一個穿著時尚的女孩的背影。

　　那背影正在通電話，只聽她說道：“錦榮姐，我現在正在上班呢，不方便給你問，要不再過一個鐘頭，你再打過來。等會兒下了班，我給你問問。不過，你也別抱太大的希望，我們這玩具廠現在恐怕不找工人。就前天，有兩個人還來我們廠找工作呢，我們廠長什么都沒問人家，直接就說不要人，叫人走了。……哦，我知道，不管怎么著，我給你問問唄。好，再見錦榮姐。”

　　這不是汪美麗是誰。聽著汪美麗的話，薛榮華越想越生氣，好你個汪美麗有能耐了啊？！原來，先前你給我們說的你找著工作了，在北郊，還是個玩具廠，都是假的。另外，你在這個富康小區出現，先前你說的，你已經和劉鳴宇斷絕了關系，這，你又怎么解釋？！正要向前將汪美麗問個明白，張姐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只聽張姐問道：“榮華，你到哪了？你快點，這里熱死了，連個遮陽的地兒都沒有。”薛榮華說：“張姐，你再等一會兒，我這就到了。”掛了手機，再看那樹下的時候，卻發現那個人影沒了，四處瞅瞅，也沒有。

　　薛榮華無奈，只得作罷。

　　午飯過后，薛榮華越想越覺得的不對勁，還是撥通電話，將上午美麗一事告訴了楊錦榮。楊錦榮一聽，五臟都要氣炸了，一邊聽著薛榮華的電話，一邊指示何萍馬上給汪美麗打手機。

　　聽汪美麗接了，何萍責備她道：“美麗，你怎么能這樣子呢？大家都那么愛你，尊重你，你怎么能欺騙我們呢？”汪美麗問道：“怎么了？萍姐。發生了什么事了？”何萍道：“你做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嗎？”

　　一語未了，手機就被楊錦榮搶走了，一邊搶，一邊給何萍說道：“你不用跟她客氣！”手機剛到耳邊，楊錦榮就喊道：“汪美麗，你他媽的給我過來！你沒工作，干什么騙我們！這些天，你和哪個死男人混在了一起，你他媽的，把他給我帶過來！”汪美麗自知事情敗露，忙服軟向楊錦榮道歉道：“對不起，錦榮姐。”話沒說完，只聽楊錦榮又喊道：“你他媽的別給我道歉！你要還認我這個姐，你馬上給我過來！把那個人也給我帶來！”

　　汪美麗哪里敢答應，聽楊錦榮說完話，掛了電話，已經嚇的不知所措了。慌忙中一把拽住劉鳴宇說道：“怎么辦？怎么辦？我不敢去見錦榮姐她們……我不敢……我不去……我不能去！”劉鳴宇緊緊地抱住汪美麗。汪美麗也緊緊地抱住劉鳴宇，才有了一絲的安全感，可是這種安全感持續得沒有三秒鐘，就突然將劉鳴宇一下子推開了。劉鳴宇不明就里，忙問：“你怎么了？”汪美麗看了看劉鳴宇，哭道：“我不敢去見她們。”劉鳴宇安慰道：“沒事的，不就是說個慌嗎？”汪美麗還在哭：“不是因為這個。是因為你。”劉鳴宇：“因為我？”汪美麗道：“是因為你，她們反對我們在一起。還有一事你不知道，我的月經前幾天就該來了，可是到現在還沒有來，我怕我已經懷孕了。她們如果知道了，我還怎么見……”話沒說完，汪美麗嚇得已經有些哆嗦的了。

　　聽見汪美麗說自己怕已經是懷孕的話，劉鳴宇吃了一驚，暗下心來想想，自己和她這些天一直是朝夕相處，懷孕是自然的事。然而，他劉鳴宇卻是個只想快活人，又怎能要孩子呢！別說孩子，就連汪美麗他也只不過是玩玩而已，要說結婚，那更是天方夜譚的事兒呀！

　　劉鳴宇心里這么想，嘴上卻不這么說，將汪美麗重新摟在懷里，摟緊問道：“你真的懷孕了？”汪美麗道：“我想一定是真的。”劉鳴宇笑道：“太好了。從今以后，你哪兒都不要去，就留在家里，把身子養好就行了。”汪美麗滿臉驚愕，責問道：“你說什么？你是說叫我養身子給你生孩子！可你知不知道，我才十七歲。十七歲就生孩子，我死都不干！”劉鳴宇在汪美麗的額頭上吻了吻，說道：“可，你懷的畢竟是我們的孩子，他也是一條生命啊。我們除了留下他，還能做什么嗎？”

　　汪美麗：“流……對，做人流。”

　　劉鳴宇猛地一推汪美麗，說道：“你說什么？我說的是保‘留’下孩子。”

　　汪美麗使勁一嚎，道：“你總得替我想想吧！十七就生孩子，我以后怎么見人？怎么面對錦榮姐、何萍、榮華她們？怎么面對父母？！”

　　這些話，正中劉鳴宇的下懷，他不想要孩子，卻不親自開口說，他看透了汪美麗，為了以后自己不會擔上要流掉孩子的罪名，為了顯示他現在對汪美麗的忠心，他故意說了上面那些話。

　　劉鳴宇慢慢的又將汪美麗抱住，輕輕地撫著汪美麗的背和長發，顯示出一副極其體貼極其忠心的樣子，說道：“那好吧，只要你不傷心，我什么都聽你的。”說這話的時候，劉鳴宇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種常人難以覺察的狡詐。心想著，瞧著看吧，說不定哪天，就會叫我甩得遠遠的。

　　汪美麗低下聲來問：“鳴宇，如果真是懷孕，你真同意把孩子打掉嗎？”劉鳴宇回答：“只要你好，我做什么都愿意。”聽了這話，汪美麗忽然覺得有幾絲幸福感涌遍了全身，緊緊抱住了劉鳴宇，頭不停地往劉鳴宇的懷里扎。一時，劉鳴宇說道：“要不，這回你錦榮姐喊你，你就別去了，等眼下你懷孕這一事一過，養好了身子，你再去。”汪美麗想了想，點點頭，也同意了。

　　再說楊錦榮這邊，一直等到下午六點多，也不見汪美麗過來。何萍、薛榮華有些等不急了，向楊錦榮說道：“要不，再給她打個電話吧，問她來沒來呢。”楊錦榮賭氣說：“不準打，誰都不準打！她今天如果不來，明天看我怎么收拾她！”又對何萍說道：“你自去賣你的書，這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一會兒，她來了我和榮華收拾她！”又說汪美麗道：“死丫頭片子，混的越來越不像話了！”何萍沒動。楊錦榮又說道：“哎？你怎么還不走？為了她，你一夜耽誤三四十塊的生意，不值當！”楊錦榮正在氣頭上，何萍不敢違拗。臨走時，心里還有點不放心，怕汪美麗來了楊錦榮打她，薛榮華再攔不住，如何是好。故意說與楊錦榮道：“錦榮姐，一會兒美麗要是來了，你要好好的說說她。”何萍沒敢說：“錦榮姐，你可千萬別打她。”這句話，在這里是萬萬不能說的，楊錦榮那是什么脾氣的人，犟的很。遇到這事，你不說什么還好，你若一說，你不叫她干什么，她是偏要干什么的。

　　夜里八點鐘的時候，汪美麗由劉鳴宇陪著，從富康小區南門出來，沿著馬路向東走了約三百米，來到了個名叫“利民”的婦科門診。醫生聽完二人說的情況后，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張試紙，領著汪美麗就往里面的一間屋子去了。一時回來，醫生對著燈光看了看試紙，向二人說是真的懷孕了。

　　汪美麗心里又一次害怕起來了，怯生生的向醫生說道：“我們想做流產。”醫生告訴二人道：“那你們做手術吧。”汪美麗道：“我怕疼，能不能不做手術，就可以的。我聽說，吃藥也可以的。”醫生點了點頭，說：“是，那你們選擇哪一種？”汪美麗也不知道到底是手術流產好還是藥物流產好，拿不定注意，看了看劉鳴宇，意思是看劉鳴宇對這種情況有沒有了解，讓劉鳴宇替自己拿個注意。劉鳴宇心想，如果說是手術人流，錢會花的多些，而且手術后，自己要伺候起汪美麗來，會非常麻煩，不如省些錢做個藥流吧。這樣也遂了汪美麗不希望疼痛的心愿。

　　劉鳴宇將汪美麗摟在懷里，輕聲說道：“你要是怕手術，咱就做個藥物流產吧。”汪美麗點了點頭，答應了。就這樣在醫生的安排下，汪美麗當晚服用了一次一個名叫“舒爾”的人流藥。回家了。并按醫囑二十七日上午十點，又服用了人流藥。

　　六月二十七日，早晨。何萍起床一打開窗戶就覺得天氣非常的悶熱，如果屋內沒有空調的話，真不知道這種天氣會把人擺弄成什么樣兒。天氣預報說今天鄭州會有大暴雨，何萍真希望它能快些下來。

　　一想起汪美麗昨個沒有來，何萍的心里總有些不放心，還是再打個電話問問吧。一打沒通。確實，那時候汪美麗的手機正充電呢，還沒有開機。終究是不放心，何萍出了門，到富康小區這邊來了。一路上，又過了二十多分鐘，這會子汪美麗開機沒有，何萍試著撥了過去，開機是開機了，不過正占線呢。何萍將手機掛了，裝回兜里。大清早的，汪美麗一開機就有人打進來，這人是誰呢。嗣后，何萍才知道，原來是薛榮華。薛榮華也是不放心汪美麗，一起床，就開始給汪美麗撥電話。十分鐘內就打了十多遍，終于在汪美麗一開機的時候打通了。

　　悶熱，天氣就是悶熱。何萍額頭上不時的有汗珠流下來，衣服背后也濕了一片，走兩步就覺得氣也喘上來了。看看前面幾步處，有一棵非常茂盛的老樹，何萍三步并做兩步忙走了進去，走了進去之后才知道，樹下也是一個樣兒的悶，一個樣兒的熱。再撥汪美麗的手機還是占線，只得又掛了。想進小區內去找，可這一個小區內光樓房就有十幾棟，每棟樓房都有七八層，每一層又不知住著多少戶人家，到哪去找啊？！就在這大門口等等再說吧。

　　一時再打，汪美麗接了。何萍忙說道：“美麗，我們幾個人，昨個等了你很久，你怎么不回去？”汪美麗道：“何萍姐，我在這邊很好，你們不要找我了。”何萍道：“你說這是什么話，大家都不是外人。”汪美麗道：“總之，你們不要找我了，我在這里真的很好！方才我已經給榮華姐說明白了。”何萍很焦急，插口道：“你現在在哪里？我想見你。”汪美麗道：“何萍姐，你不用知道我在哪里？我很好。過幾天，我就回去。”何萍問：“你是不是在富康小區？我就在富康小區大門口——大樹下面。”汪美麗聽了，吃了一驚，沒想到何萍會找到這里，把窗簾撥了個縫，湊著縫一看，果然在大樹下看見了何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