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41

　　“嗯。”虹虹嗯了一聲就回屋了。

　　然后我就去河邊放羊去了，我坐在河邊想要是河邊的那些野草都變成西瓜秧子就好了，在河邊結滿大西瓜，誰想吃都可以去摘。

　　放羊的時候林靜靜和春妞姐她們都沒有去，就我自己。所以我整個上午都在哪里想西瓜的事情。我也不想想這些事情關鍵是虹虹想吃，我又無法滿足她。

　　所以我就又想起了那次她舔華亮扔的糖紙的事，我為這件事情感到羞愧又痛苦。然后就開始一邊往河里扔土坷垃一邊咒罵那個換西瓜的，去那個村子不好偏偏來我們村子。并且這些人專門往小孩兒多的地方去，小孩兒一哭大人就會換他們的西瓜。

　　這些換西瓜的人真不要臉，我想著就有往河里扔了一塊土坷垃，濺起的水花里夾雜著浮萍，那一小塊被打開的水面又很快的被浮萍所覆蓋。

　　當到了中午我牽著羊回家的時候，看到了我十分不愿意看的那一幕。虹虹正在華亮他奶奶家的屋后啃他們扔出來的西瓜皮，我沒有過去而是躲在了一垛玉米桿子后面，我害怕她看見我。我躲在那里，臉紅得像猴子屁股一樣也開始發燙。這要是被別人看見了還不是把家里人的臉都丟光了。

　　我沒有過去是我害怕看到虹虹看到我時的尷尬，我一方面責怪女孩子為什么這么愛吃，一方面又痛恨自己家里的貧窮。一年到頭和別人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干活，到頭來卻連個西瓜也吃不起。我不能走過去指責虹虹，她是我妹妹，我心疼她，再說了，如果三嬸兒還活著的話無論如何都會換幾個瓜讓我們吃的。我又在心里面埋怨爺爺奶奶，自己苦日子過慣了，自己不吃瓜，也不讓我們吃。當我們看到別人吃稀罕的零食表示我們也想吃的時候，奶奶就會跟我們講58年，講生產隊。講完之后又會說，你們沒過過那種苦日子，現在有飯吃，餓不著，比那個時候強完了。埋怨完之后我又想，家里欠下這么多錢，爺爺奶奶都不知道愁成什么樣子了，能省的就省點兒吧。

　　我在心里開始偷偷的琢磨，林靜靜她們村子后面有一塊瓜地，晚上的時候去偷幾個回來。好好的讓虹虹吃一回自己順便也可以吃一點兒。

　　我看到虹虹站起來走了我才開始往家里走。

　　回家的路上我想了一路，等會兒回到家的時候該怎么跟虹虹說話呢，萬一哪一句沒說對，讓她知道我發現了她偷吃西瓜皮的事，她那顆和我一樣貧窮而又虛榮的自尊心可怎么受得了啊？

　　我發現虛榮在女孩子身上表現的格外強烈，可是家里的貧窮拖不起我們在同齡人面前的虛榮的時候這種虛榮就表現得更加強烈。小的時候還不怎么有這種感覺，稍微長大一點就會時常被這種窘境困擾。隨著我們一點一點的長大虹虹身上已經表現出來了這種感覺，我身上也有只不過沒有那么強烈。

　　我一進家門就看到虹虹正在壓井臺子上的誰棚子里再洗著點兒什么，我沒有叫她，因為我還沒有想好說什么，或許什么都不應該說。

　　“哥，你回來啦！”虹虹問我，她好像還很開心的樣子，弄得我摸不著頭腦。

　　“嗯，飯做好了嗎？”我把羊拴在院子里的那棵楊樹上，問她。

　　“奶奶正在做呢，估計快做好了，嘿嘿，你餓了？”她一邊傻笑一邊問我。

　　“什么事兒啊？把你高興成這樣？”

　　“哥，你看，我在外面揀了很多西瓜籽。”虹虹說著把盆端到了我面前。

　　“揀這有什么用啊，曬干嗑？”我問她，問完就后悔了，真是越不想出錯就越出錯。因為爺爺奶奶從來沒有給我們買過零食，有的時候我們就把什么西瓜子啊南瓜子啊冬瓜子啊什么的曬干以后當瓜子嗑。

　　“不是啊，等我把這些西瓜子洗干凈了就給它種上，要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吃上西瓜了。”虹虹說著還眨巴這天真的大眼睛，好像已經結出西瓜了一樣。

　　“那你種哪啊？”我看著她手里的那些西瓜子問她。

　　“就種那，我都已經刨好了。種在那離壓井進，澆水的時候也方便。”虹虹指著壓井旁邊一塊已經刨好了的地說。

　　“走，我幫你種。”我說著就把那些西瓜子從水盆子里撈出來。

　　“好啊，以后我們就可以吃自己種的瓜了。”

　　看著虹虹天真的樣子我在心里想，我怎么就沒有想到呢，我怎么就沒有想到自己種瓜呢。

　　“哥，你說這瓜要多久才能結出來大西瓜啊？”虹虹蹲在那給我幫忙拿著那些西瓜子問我。

　　“估計得等到明年了吧！”我把一粒西瓜子放進土里埋好，說。

　　“啊！？這么久啊，我還以為過幾天就能吃了呢！哎，看樣子今年是吃不不上西瓜了。”虹虹用一只手托住下巴，嘆了一口氣說。

　　我們還沒有種完的時候天就開始刮風，不一會兒天空就塞滿了烏云，而且那烏云很低眼看著都挨到樹梢子了。天一下子就黑了，感覺是已經到了晚上。

　　“我們先把這些西瓜子種上吧，興許今年可以吃得到呢！”我對虹虹說。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在心里想，今天晚上就叫上書昆和書啟，去靜靜她們村子后面的瓜地里偷瓜去。

　　一道閃電劃過昏暗的天空，像一把發光的利劍仿佛要把整個天空中的烏云割裂。閃電過后一聲悶雷，就像是在耳邊炸開一顆炸彈一樣，感覺整個大地都顫抖了。

　　虹虹嚇得哇哇大哭起來，當我把虹虹抱進堂屋里的時候，奶奶在灶房里對我大喊“劉放，天要下雨了，你趕快把院子里的衣服和床單收到屋里去。”

　　“嗯。”我剛跑到院子里豆粒大的雨點兒就砸在我臉上，而且越來越密集。我飛快的收完衣服跑進屋里的時候，頭發已經濕了。雨水從房檐上流下來，流到地上濺起一片的水花。

　　我坐在堂屋里的小凳子上雙手托著下巴看著這滿院子的雨簾，心里又說不出來的高興：哈哈，下這么大的雨晚上可以去偷瓜了。這么大的雨去偷瓜，看瓜地的人一定不在那兒。我想著想著就不禁笑出了聲音。

　　“哥，你笑什么呢？”虹虹問我。她剛剛被悶雷嚇哭了，現在臉上還掛著淚水。

　　“我跟你說你千萬不要告訴爺爺奶奶。”我說這看了一下灶房，奶奶還在里面做飯，爺爺今天不在家。

　　“嗯。哥，你說吧，我肯定不告訴他們。”虹虹走過來在我旁邊蹲下說。

　　“今天晚上我準備去偷瓜，下這么大的雨，看瓜地的人肯定不在地里。”我對虹虹說。

　　“哥，下這么大的雨怎么去偷啊？你別去了，我也不吃了。萬一那個看瓜地的人在地里怎么辦？要是被抓到的話爺爺肯定會打你一頓的。”

　　“你別說不就行了嘛？他們肯定抓不到我。我和書昆書啟他們一起去，他們經常去，知道該怎么偷。”我說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哥，這也不行啊，就算我不給爺爺說那你偷完瓜一拿回家爺爺不就知道了嗎？所以你還是別去了，我真的不想吃了。”虹虹晃著我的腿說。

　　“你傻呀，誰偷了瓜還拿回家吃。我們偷完就先藏在一個地方，等到沒人的時候就和你一起去吃。書昆他們偷得多了，知道該怎么弄。”我對她說。

　　“可是下這么大的雨你們怎么去偷呢？今天還是別去了。”虹虹說。我看了一眼她的眼睛，發現她的眼睫毛好長。

　　我后悔對她說了，應該偷完以后再對她說的，真是一高興就容易出錯。

　　我看了一眼這大雨，希望它趕快停下來，晚上的時候再下。

　　“好，今天不去。”我在心里想著，本來就是今天不去，今天晚上去。

　　“嗯”虹虹看著院子里的雨簾對我嗯了一聲。我不知道此刻她在想什么。

　　也許她是想她媽媽了，埋葬三嬸兒入土的那天也是下這么大的雨。我用手摟住虹虹的肩膀，她也用一只手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很冰涼，我又一次的感覺到她很可憐。每次別人談論起跟媽媽這個詞有關的事情的時候她都會悄悄地走開。

　　她抓緊我的手看著大雨入了神，也許只有這樣的大雨才能陪她一起她悲傷吧。這么小的女孩子卻承擔著這么大的悲傷，我看著那大雨狠狠地咬了一下牙，在心里說：日他娘的，今天晚上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要去偷瓜，別人都可以吃西瓜我也一定要讓虹虹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