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邁進

　　一

　　春雪一個人推著自行車回去了，十分鐘以前她還信誓旦旦地跟陳典說好會自己一個人去書店買學習資料。可是，她還是沒辦法一個人去。向葵又是幾天沒有來學校了，之前向葵告訴她有件重要的事，然后就幾天不見人影了。

　　“要等到過幾天等向葵或者陳典有空再一起去嗎？”春雪猶猶豫豫地，原本直線行走的自行車此時胡亂地搖著，將剛落地的陽光在地面上攪得一團糟。

　　“你的資料買了嗎？”陳典問她。

　　“沒有。”春雪不高興地回答說。

　　“我就知道你沒去！”陳典早就預料到一樣。

　　“那你還問——”春雪簡直快把這段她自己幻想出來的對話當初真的了。不，這不是幻想，是很有可能發生的是，她只是在預先設想一下而已。明天陳典一定會這么跟她說的。

　　“可是我不會講價啊！每次都被人坑！”春雪用力地搖著自行車，突然車頭調轉，春雪還是決定去了。“不然明天陳典問起來就太丟人了，難道自己買個書都買不成嗎？”僅僅是出于這個想法，春雪來到了書店門口。

　　“八十一塊錢。”戴眼鏡的阿姨抬了抬眼鏡，對春雪說。

　　春雪給她一張一百塊的鈔票，她接過來，打開抽屜數零錢。春雪看著她數，手一邊不自覺地翻著書角，最后，那阿姨還是找給春雪十九塊錢。

　　一出來春雪就把兩本書扔進車簍里，她撅了撅嘴，很無奈很氣憤。一塊錢雖然是小事，可她就是不喜歡這樣的自己，要是換成其他人，最起碼是找二十，她怪自己連說一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每次這樣后，春雪就很沮喪，到現在為止，她還不會砍價，哪怕是一塊錢，一個人坐公交的次數屈指可數，更沒有一個人出過遠門，沒坐過火車。那些東西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之類的事，對她來說從來只是別人的事，她還沒有這樣的勇氣，甚至連想想的勇氣都沒有。這樣的自己，缺點暴露得太明顯，哪怕是在自己面前，都深深地傷到了她敏感的自尊心。

　　“真的很沒用啊楊春雪!”她在心里這樣罵過自己無數次，在無數個沒有人知道的黑夜里。

　　如果將來一個人，她要怎么辦？一個人坐車，一個人吃飯。現在的自己，在每天閉著眼睛就能走的馬路上騎著自行車，一個人也不會感到害怕。如果有一天，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要多久才能適應？適應不了又怎么辦呢？當這些問題一股腦兒全部冒出來時，春雪反而不愿意去想了。“總會有那么一天的，只是時間問題罷了。”她對自己說。是的，自己會怎么樣，只有真到那一步的時候才會知道。

　　風拂過春雪的臉龐，好像感覺不到寒冷了，似乎還有點愜意。春天仿佛悄悄地來了。

　　二

　　“你一個人去上海了？”陳典吃驚地問，顯然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春雪買了新的復習資料上，這兩者比起來，買復習資料實在是一件太“寒酸”的事，太不值一提了。

　　向葵點點頭，她從上海回來幾天了，怪不得她說有重要的事呢！幾天沒來上課了，春雪想著她一定是去辦關于她寫作的事了。

　　“哇塞，太刺激了！我就想一個人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一定會印象深刻！”看陳典說話的樣子，好像她現在已經一個人在一個好遙遠又陌生的地方一樣。

　　齊蕊鼓著腮幫子搖搖頭，說:“不要，我要和你們一起去！”

　　“不過你一個人去上海干什么呢？居然還是逃課去的！”陳典馬上清醒過來，很正經地問。

　　“哎呀，跟我媽吵架心情不好就一個人走了唄！”向葵說的跟真的一樣，眼睛也不眨一下。春雪馬上就接著說:“真是的，連我也不說一聲，你媽媽打了好幾通電話到我家，她急壞了……”

　　看著陳典和齊蕊目瞪口呆的樣子，向葵向春雪眨了一下眼。

　　三

　　放學的時候春雪故意拖到后面走，因為許亦彰讓她放學等他，春雪已經猜到是什么事了，在這個季節，這個時間……

　　等到教室里人都走光的時候，許亦彰背著書包向春雪走過來。春雪早就整理好了書包，只是不愿意那么快就走。

　　“說吧，什么事？”雖然明知道是什么事，但覺得從自己嘴里說出來總是不太好，還是用耳朵聽比較好。

　　許亦彰沉默了一下，笑著說：“好久沒跟你講話了是不是？”

　　“哇！”春雪笑得很是燦爛，她說“好久沒看到你笑了哎！”

　　許亦彰也笑了，只是笑的不那么自然，又是沉默了一會兒，他才說：“有個人要過生日了，下個星期六，他請你去。”

　　“不去。”春雪的第一反應就是這樣，那么口是心非，其實不是真的不想去，而是有太多事沒有說清楚，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理由去了。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許亦彰看著春雪，很確信地說。

　　春雪的眼神晃開了，她背起書包準備離開教室，說：“你又沒說誰我怎么知道是誰，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非要他親自來請你你才答應是吧？”許亦彰總是那么了解春雪，比陸憑更了解春雪。接著他又說了一句奇怪的話：“不去別后悔啊！”春雪只在心里反復琢磨著這句話，一路上卻也不曾再多問一句。

　　四

　　向葵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拿起手機好幾遍了，天快黑的時候門終于開了。

　　“我還沒吃飯呢！我又沒吃飯！”向葵抱怨著:“你說你開那么大公司干什么？家里就我們兩個人，賺那么多錢給誰用啊？”

　　向葵媽媽走到沙發邊上坐下來，她摸了摸向葵的頭，心平氣和地說:“你個傻丫頭，給你用啊！還不是為了讓你過上好日子。”

　　“日子已經很好了，不需要更好。”

　　“叫你好好學習你不聽，要是你明年高考考不上好大學，我還不得拿錢供你啊！”她笑著說。

　　向葵轉過頭來看著媽媽，嘴角揚起卻不露出牙齒，然后就笑瞇瞇地說:“不用了，我已經拿到保送資格了！”說話間，簽的合同已經在她手上拿著了。

　　“211？”媽媽強裝淡定，在做最后的確認。

　　向葵轉過頭去面向電視，嘴巴閉得緊緊的，在清楚地看到女兒點了兩下頭之后，向葵媽媽高興地抱住了女兒，就像小時候抱著向葵在懷里睡覺一樣……

　　五

　　春雪回到家，發現爸爸今天回來地異常的早，并且他很認真地跟春雪談論了一件事，一件讓春雪下定決心準備答應去給那個人的過生日的事……

　　陸憑關上爸爸書房的門，手里拿著明天交到教務處去的資料。媽媽站在走廊里看見他出來，她一步一步走到兒子跟前，她的手觸摸到陸憑臉上的傷痕時，眼淚立馬就滑落下來。這份資料，拿在手里太重了……

　　就算在自己家里，張持也不愿意摘下他蒙面的帽子，房門后面站著他的媽媽，他心疼地看著她，說：“媽媽，萬一……你要把哥哥找回來，雖然哥不是你生的，但他也是我哥哥。”媽媽把頭靠在兒子的肩膀上，哭得說不出話來，只是點點頭。過了好久，她才哽咽地說：“媽媽等你們兄弟……兄弟倆……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