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
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宿命。
有人說,時勢造人。有人說,時勢弄人。
在江湖上,在朝廷上,在每一個活在世上的人。
時勢,都是逃不開的宿命。
一支龐然軍隊,浩浩湯湯,行在路上。
李世民眉頭微皺,似是擔(dān)憂,然而一旁的長孫無忌卻依然神態(tài)自若,笑吟吟的看著李世民。
“怎樣,行軍可是從未這么慢過?如今正好一路賞花尋芳,你我征戰(zhàn)這么久,還真從未得此雅致,仔細(xì)看看這大唐河山。”
“胡鬧!”李世民不顧身旁將領(lǐng),張口便罵。這時,一旁忽然有人說道:“將軍何必如此,眼下瘟疫蔓延,路上又常見異象,走得慢些,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眾人一看,正是右龍武1將軍元紀(jì)。長孫無忌聽罷沉吟一聲,忽然問道:“依大將軍看?如今當(dāng)如何行軍?”元紀(jì)一聽長孫無忌這么說話,當(dāng)下眉飛色舞道:“依我之見,應(yīng)當(dāng)暫停行軍,沿路取居民處歇息整頓,同時就地征兵,停歇半月,再行起兵。”“那虎牢關(guān)如何是好?”長孫無忌面色略顯擔(dān)憂,又問道。元紀(jì)心下一喜,想來太子李建成這次命他跟隨李世民,就是為了拖住他,所以暗中投毒引起軍中瘟疫,再命手下沿途制造混亂,編造怪力亂神的假象,如此看來,計謀當(dāng)真成了,然而心中雖是這樣想了,神色卻故作悲傷,說道:“如今,虎牢關(guān)怕是要丟了,不過那群突厥破了關(guān),必要整頓些時日,這時我們再行出兵,一舉殲滅,此乃上上策。”
李世民聽罷,神色越發(fā)陰沉,但卻憂怒參半,飄忽不定,卻聽長孫無忌大大拍手,笑道:“好一個上上策,真不愧是太子的得力助手。”元紀(jì)心頭一陣疑惑,還未分清此中深意,就聽見長孫無忌笑著說道:“來人,給我拿下!”元紀(jì)大怒道:“誰敢!”本來像元紀(jì)這般色厲內(nèi)苒的人,斷不敢當(dāng)場喝止,只是此番行軍他留一心眼,故意將李世民的天策府三千精兵留在陣尾斷后,李世民、長孫無忌身旁,都是他從長安帶來的親信兵馬,故此心中有底,然而正當(dāng)他欲一聲令下,反將李世民一行拿下的時候,忽然背后兩雙打手死死扣住肩膀,將他猛地一按,元紀(jì)兩腿吃痛,當(dāng)即跪下,正回頭看時,卻發(fā)現(xiàn)原本行于末尾的天策兵,此時早已取代自己兵馬,只是軍服換成李建成的制式,故此一路上竟未察覺。想到這,他心下頓時委了八分,但強(qiáng)弩之末仍是嘴不松口,罵道:“長孫無忌!連李將軍都不曾言語,哪里輪到你下令?!”
長孫無忌默不作聲,只是笑著看著李世民。李世民似是猶豫,再三思索,小聲道:“還是……”
“斬是嗎?”長孫無忌朗然一聲,李世民一驚,正欲喝止,卻聽背后元紀(jì)一聲慘呼,人頭陡然落地。李世民看得吃驚,然而終究是馳騁沙場十年的人,只是微微一愣,便暗自冷靜下來,對著長孫無忌喝道:“以后沒我命令,斷不可行此混賬之事。”長孫無忌依舊是那一抹放蕩不羈的笑,哈哈道:“元紀(jì)屢次亂我軍紀(jì),延我軍行程,此延誤軍情之罪,理應(yīng)處斬,只是不知,斬了元將軍,孫將軍可有行軍良策?”說完望向右方,孫元佑沉默半晌,嘆了口氣,想來太子李建成早在行軍之時的吩咐,他就覺得萬般不妥,無奈李建成狂妄自大,李元吉心腸狠毒,若是不肯,勢必因為知道秘密而被誅殺,萬般不情愿下,才答應(yīng)下來。此時元紀(jì)一死,心中更是明白大勢已去,于是拱手道:“以下官之見,不如先率精銳兵馬做頭陣,率先趕往虎牢關(guān)支援,其余人馬斷后,最為穩(wěn)妥。”長孫無忌眼中一亮,笑吟吟卻不作聲,只是望著一旁李世民。李世民行軍布陣無數(shù),自然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如今三位主將都已決斷,已是時候。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望著天策府一干兵馬,這支軍隊隨他南征北戰(zhàn),早已悍不畏死,以一當(dāng)百。他朗聲道:“秦瓊何在?”身后人馬紛紛讓開,一人銀盔銀甲,手執(zhí)沉鋼雙锏緩緩而出,雖然一貫征戰(zhàn)沙場,然而眉目間卻是異常的清秀。他走將出來,一人一馬,卻好似渾然天成,座下黃驃馬高高的仰起頭,徑直從元紀(jì)的尸體上踏過去。
秦瓊從中軍走出,喊道:“秦王。”李世民點了點頭,命道:“你帶天策府三千弟兄即刻殺奔虎牢關(guān),越快越好,超過五日,軍法處置。”秦瓊拱手受命,卻是面帶笑容,轉(zhuǎn)身大聲喊道:“天策府將士聽命!即刻快馬加鞭,隨我做先鋒去也!”說完調(diào)轉(zhuǎn)馬頭一聲呼喊,策馬揚(yáng)鞭而去,背后天策府三千兵馬高喊著,一躍而出,揚(yáng)起十里塵沙。
孫元佑從背后策馬走出,問道:“為何只點天策三千人去?我們又該何日出發(fā)?”李世民望著漸行漸遠(yuǎn)的兵馬,輕聲道:“這日行百里的速度,尋常兵馬是做不到的,況且,我們還有其他事要做。”李世民策馬轉(zhuǎn)身,對三軍兵馬喊道:“今日就地整頓,生病體弱之人排到軍后,其余人秣兵歷馬,明日出發(fā)。”
再看蕭小白這邊,卻是另一番狼狽模樣,早已沒了初時出發(fā)的樣子,他走走停停,一縣又一縣的摸索,好幾次走錯了路,不過好在一路上有驚無險,既沒遇到山賊也沒有黑店。蕭小白自顧自的走著,想來這幾日內(nèi),也沒找到客店,甚至連人煙也見不到,正暗自叫苦,忽然看到前頭柳樹旁,一家招牌旗子迎風(fēng)搖動,“有客便來”四個字寫的蒼勁有力,蕭小白仿佛遇見救星一般,一拐一拐慢慢的走了過去。老遠(yuǎn),就看到店小二招呼,待到一屁股坐下,才知道這所謂的行走江湖,是多么吃力的一件事。
店小二端來一杯茶,麻利的擦完桌子,問道:“客官是喝茶還是吃酒?”蕭小白摸了摸身上盤纏,還有剩余,便說道:“先來兩個饃饃,再炒一盤青菜就好,最好再拿壺茶來。”店小二答了聲好,就往后廚去了。
店內(nèi)炭火暖暖生著,蕭小白吃著飯菜,心中不禁又想起師父臨行的囑托和那場大火,心中五味陳雜,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正吃著,忽然門外嘶鳴,他望向門外,竟有十人之多,均是一身棉裘披風(fēng),頭戴斗笠。為首一人最先踏進(jìn)茶肆,斗笠之下,一雙眼睛先是打量了蕭小白一番,小白也接觸到他的暮光,只覺得一股冰冷油然而生,那人臉上密密麻麻,居然刻滿刀疤。身后幾人進(jìn)門之后,便迫不及待找個地方坐下,將身上斗笠披風(fēng)摘下,靠在一邊卻是一言不發(fā)。蕭小白這才發(fā)現(xiàn),這些人的打扮絲毫不似大唐著裝,再看身形各個碩大魁梧,心中一驚,猜到這些人想必就是關(guān)外的突厥人。
店小二也是面露難色,但是畢竟茶鋪之內(nèi)來往的人形形色色,早就習(xí)慣,于是照樣笑臉相迎,問道:“幾位客官,來點什么?”為首那人操著一口極其生硬的官話說道:“只要肉,再來酒,要夠吃。”
“好,好,酒肉馬上就到,幾位先烤烤火,歇息歇息。”說完風(fēng)也似的走到后廚。
蕭小白盯著他們,心下忽然想起師父說的,在外行走,莫要張揚(yáng),尤忌好奇。”那幾個突厥人在一旁說話,也俱是用族中語言,蕭小白是半分也聽不懂,只好低頭吃菜,眼見盤中菜肴見底,也是該上路的時候了,便叫了小二,給足飯錢,又要了幾個饅頭,臨行時,忽然想起還未問路,就問店小二道:“小哥,我問你,從這里去虎牢關(guān)還有多遠(yuǎn)?從哪條路上走?”
店小二聽了,臉上神情一驚,問道:“客官,虎牢關(guān)可是在打仗呢?避都來不及,你去那作甚?”
“我去參軍。”蕭小白一陣苦笑,店小二聽了,當(dāng)下笑臉相迎,說道:“客官真是英雄,小的佩服,這幾個饃饃我便不要錢了,小哥留在路上慢慢吃。”說完笑盈盈的正想離去,忽然聽見背后一聲怒喝,為首那突厥人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蕭小白和店小二均是一驚,只見那人闊步走到身旁,撥開一旁的店小二,雙目怒視著蕭小白。
“這,這位大哥有何事?”蕭小白被這大漢看得心里發(fā)慌,不由得笑容一僵,右手緊握‘問川’,提防著他隨時發(fā)難。那大漢看了他一陣,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就憑你?這么小的身板,到戰(zhàn)場、很快就死。”他說完,又故意抓起桌上一只茶杯,用力一握,茶杯應(yīng)聲而碎,碎片落在地上,發(fā)出錚錚的脆響。后面的大漢一看首領(lǐng)如此,都紛紛歡呼舉杯,高喊著不知所云的突厥語助興。
蕭小白右手握的愈發(fā)的緊。只是無奈,若是在這茶肆內(nèi)出手,對方人數(shù)太多,又恐怕難以取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輕哼一聲,拿起桌上包袱盤纏,轉(zhuǎn)身就走,可是背后一雙大手重重的按上蕭小白的肩膀,只聽背后大漢說道:“我叫忽律爾,把劍留下,我就不殺你。”蕭小白一聽,心上更是覺得急迫,越想擺脫,那雙手就扣得越緊。蕭小白心下一橫,正要拔劍,卻聽到不遠(yuǎn)處一個聲音響起。
“將軍有伏虎之力不用在戰(zhàn)場上,卻到這里來欺負(fù)一個不及弱冠的小孩子,傳出去,豈不是讓其他貴軍將士恥笑?”
蕭小白只覺得背后大手一松,急忙掙脫,迎面走來三個人,為首一人面容消瘦,卻是一雙眼睛明亮如雪,年紀(jì)不重,更是顯得幾分英姿。背后兩人,均是仆從打扮,腰后一把長刀,面色沉重。忽律爾看了來人,冷哼幾聲,說道:“你就是姚歸羽?”那人一拱手,笑道:“不敢,忽律爾將軍的鷹頭旗倒是如雷貫耳。”說完,向前一步,對蕭小白附耳道:“小兄弟,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速速離去,此地向前二十里,便是虎牢關(guān)軍營。”
蕭小白對他一抱拳,忽又想起什么,問道:“先生只帶了兩人?”姚歸羽一笑,說道:“此次只為談判,不會輕易動手,小兄弟快走,我先過去了。”蕭小白看著他們,只覺得心中隱隱不安,然而一想自己并非軍營中人,留下也是無益,便只好搖頭離去。
姚歸羽人重新回到茶肆內(nèi)坐下,一旁的忽律爾鐵青著臉坐下,說道:“姓姚的,我漢語不好,不會廢話,之前信上的條件就是我的條件,三門天機(jī)大炮,不給的話,那個小校尉的命就沒了。”姚歸羽哈哈一笑道:“忽律將軍,這大炮太過沉重,若運送時發(fā)生變故,只怕死傷你我軍中之人,再說,忽律將軍就不怕我使詐?”忽律爾臉上一驚,當(dāng)下暗自思忖起來。
姚歸羽的名字或許在江湖上并不出名,但是在這虎牢關(guān)上,“諸葛羽”的名號,卻是無人不知。突厥屢次犯邊,大大小小數(shù)次戰(zhàn)役,均未破這守城之法,而后又多次遭虎牢關(guān)守軍突襲,屢遭奇兵,其中陣法玄機(jī),都在這“諸葛羽”的指掌之間。
忽律爾本是粗人,卻是天生神力,只是沖鋒陷陣固然驍勇,智謀卻不足,而且突厥打仗,一向鄙夷漢人兵法,更愿在刀尖上見功夫。所以當(dāng)下再不猶豫,說道:“不管你怎樣算計,這三門大炮,我都要了,你若是不在兩日內(nèi)安全送到,就等著給你那校尉收尸吧。”
姚歸羽眉頭一緊,忽然笑道:“好,既然將軍是個爽快人,那我也不廢話了,三門天機(jī)炮,后天辰時,虎牢關(guān)十里外古戰(zhàn)場處。”
“好。”忽律爾道:“只是……還有一個條件。”他眉間一沉,兩眼兇光畢現(xiàn)“須得先生在我軍營小住幾日,因為懼怕先生使詐。”姚歸羽聽罷一驚,不過略一沉吟,說道:“忽律將軍怎的這般不守信用?出爾反爾,可不是大將之風(fēng)”
“為了我的兄弟們能多幾個回家鄉(xiāng),其他的都不算什么了。”忽律爾說完,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姚歸羽身旁兩名侍從也急忙站起,手按長刀,喝道:“誰人敢動我家軍師?”此話一出,一邊的幾個突厥汗子也當(dāng)即站起,手握長刀,兩邊局勢,一觸即發(fā)。
“你要是不同意,就只能動武了。”忽律爾一笑,雙手從腰間一抹,兩把雙刀握在手上。“請了!”
幾乎是同時,兩個侍從一躍而起,長刀直直向忽律爾砍去。
“軍師快走!”
姚歸羽心下?lián)膬扇税参#欢碌饺绱藚s不得不離開,略一沉吟,轉(zhuǎn)身奔向屋外馬匹,就在雙手即將抓住韁繩的一瞬,一把彎刀從背后飛出,直直刺向姚歸羽的馬,只聽一聲嘶鳴。戰(zhàn)馬應(yīng)聲倒地,鮮血四濺。姚歸羽略一遲疑,便急忙奔向旁邊的兩匹,然而背后殺聲已到,還未反應(yīng),只覺得肩頭一沉,忽律爾哈哈一笑,死死拽住姚歸羽。
“你還想去哪?”
姚歸羽心下頓時涼了,再看那二人,還在屋內(nèi)與其他突厥廝殺。逃走已然是無望了。
他閉上雙眼,猛地抽出腰上匕首,直刺向自己心口。
“保重,兄弟們。”
忽律爾一驚,右手拍向匕首,卻是來不及了。
然而只這一剎那,一陣疾風(fēng)猛然而至,勢如驚鴻。忽律爾還未及反應(yīng),右手就被長劍貫穿,劍入尺許,鮮血噴濺。
姚歸羽睜開眼睛,只見一個少年左手抓住心口匕首,右手凌厲一劍。
一襲白衣,一把墨劍。
不是蕭小白,又是何人?
江湖之路,正式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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