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譚若池跟邵木兩個人相處的非常好。邵木這個人典型金牛座特征,悶騷加點穩(wěn)定。譚若池不怕邵木有第三者插足等事情,她覺得邵木就算是看別的女的一眼都要回頭看一眼自己有沒有看他。偷偷摸摸的看別的女的,譚若池表示理解,只要不是正大光明、當著自己的面說誰誰誰好看、路上那女的腿怎么細、長的多好看、狀畫的多自然,其余的她都覺得說得過去。
邵木對譚若池也是百般喜愛,像是剛相識一樣,還是那么溫柔體貼,時不時冷幽默一下還會把譚若池逗得哈哈哈大笑。邵木有些天然呆,行為舉止都比正常人慢半拍,不過譚若池也比較喜歡他這一點,尤其是玩游戲上面。例如兩個人剪刀石頭布,誰輸誰去買水,兩個人打手,輸的人就去洗衣服請吃飯。所謂的打手就是一個人手放下面另外一個人放上面,下面那個人要把手翻上來打上面的,上面的當然要跑,但是反應不夠就像是邵木那樣基本上只要是輸了就沒有翻盤的機會了,只有手通紅埋怨著還繼續(xù)的玩,因為一不玩了就證明他輸了,反應比對方慢了,他這牛脾氣加上死要面子的性格,基本上對方都舍不得打了或者對方手都打疼了作罷了這個游戲才結束,結束的時候邵木還要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狀態(tài)跟對手說,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疼你也疼。
因為學習地點不同的問題,更何況還不是一個城市,所以兩個人見面的機會只有寒暑假。平時呢,偶爾視頻聊天,異地相愛兩個人之前都覺得不太怎么現實,不過現在也都習慣了,QQ上聊聊天,互相噓寒問暖一下也就足夠了,兩人的日子也就這么平淡的過著。
平淡必有波折,人的日子過的平淡久了,一點點波折也會被放大到好大的波折,更何況突然出現了一個大波動,打亂了以往的平靜,這個波動像是一個放大鏡,放大著譚若池自身的所有漏洞,連鎖反應,譚若池周圍的所有漏洞也隨之放大,放大放大,像是一個黑洞,把一切都吸進去,當然譚若池本身也不例外。現在,這個放大鏡才剛剛漏出一點端倪。
這一年大三,譚若池在學校上著自習,該學的基本上都已經學玩了,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東西。譚若池正在自習室里面想著自己大四應該怎么寫自己的畢業(yè)論文和怎么在外面實習找一個工作。
沈陽這邊雖然無親無故但是有王潤心和寢室里其他人的幫助這三年過的還算是可以。以前有什么不了解的問一問她,現在譚若池自己就已經是一個沈陽通了,就不用問了。王潤心家愛吃餃子,經常包韭菜雞蛋或者三鮮餡的餃子,偶爾王潤心周六周日從家回來就給寢室里面的姐妹們帶點餃子。
不過在哪實習還真是問題,畢業(yè)論文還好說,自己連蒙帶唬加上專業(yè)書一抄應該也能寫的不錯,實習這玩意可是真槍實彈的干,實習需要進一個好點的公司,給的價錢底,還沒有任何保障,一般都是發(fā)完大學畢業(yè)證才會簽正式員工表,不過到時候要不要我還不一定呢。
譚若池想著這些,桌子上的手機開始震動,手機鈴聲還沒等發(fā)出來就被譚若池搶先一步接通,“誰啊?我這自習室說話不方便,你等我出去的。”譚若池把凳子往后推,剛站起來,電話另外一頭她爸的聲音就傳了出來,“你快回來吧,家里出事了,快點吧,你媽她……她……要不行了。”
譚若池坐在飛機的普通艙的中間位置。上面只有冷空氣,還有一旁陸續(xù)走上飛機的乘客。
譚若池有些坐立不安,她不知道耽誤了多少時間,事實上她緊張地飛機起飛前應該手機關機她都是全飛機最后一個關的,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來電話,不知道對面?zhèn)鱽淼氖窍彩菓n。臨關機前看了最后一眼表,距離來電話已經過去四個小時了。四個小時之內她感覺自己什么都沒做,但是,時間就這么浪費了。譚若池跑回寢室,在簡單收拾一下后,給王潤心說明情況,讓她請一下假,自己就前往機場買了一張最近的飛機票,等飛機,第一個入艙,等待。
待譚若池到了醫(yī)院已經是晚上九點了。譚若池沒有下飛機后沒有絲毫的停頓,直沖沖的跑向醫(yī)院,在詢問后,向病房跑去,在距離病房十米處時就聽到了病房里哥哥的哭聲。譚若池頓了頓,停下腳步,認真的聽這是不是哥哥的哭聲,那種失去親人的哭聲最讓人揪心,而那熟悉的聲音更讓譚若池有些迷失。不敢向前走半步,這就是譚若池的狀態(tài)。她能感覺到時見停頓,能感覺到悶熱的天氣里外面在刮著風,樹枝在搖擺,樹葉在掉落,樹葉在落下地面時停頓,沒有了風聲,沒有了沙沙聲。老天按了暫停鍵。
譚若池勇敢的向前邁了一步,像是要面對什么,又邁了一步,感覺自己身體里面滾燙,汗毛溫順的躺在皮膚上,走到病房門前,感覺推開后其實什么都沒有,直接通向外面,看到了樹,看到了葉子,看到了月光,還有伴隨月亮旁的一絲烏云。
該按開始了,老天。風開始刮起來,樹葉也落到了樹的根。
譚若池打開房門,看見里面躺著的媽媽,旁邊父親站在那里,奶奶也來了,哥哥跪在床旁哭泣著。譚若池不知道自己哭沒哭,只知道臉頰有什么東西滾動著,不舍得,卻無奈的往前走著。用手撫摸著母親的手,針管還沒來得及拔。用手背貼在母親的額頭上,還余存著一絲溫度。母親的皺紋多了呢。走了是不是不會再長呢?母親瘦了呢。母親白頭發(fā)也多了。我為什么會有母親的眼睛下一秒會睜開的錯覺?母親的手指頭剛才動了嗎?媽,我想你了。媽,你聽得到嗎?媽,我回來了。
三天后,母親入葬。父親親手把骨灰盒放進墓里,旁邊的譚若池冷靜的看著這一切,譚若池感覺自己長大了。失去至親的痛感受到了,她想著自己的成長道路中最痛的都已經經歷了就沒有什么了,那一天老天按了開始,我打開了房門,樹葉落了,歸根了,自己也回家了,她想樹葉會慢慢的腐朽,融入土里,重生,在樹上再一次展現自己,一枝剛伸出的枝杈,新的自己,成熟的自己。
在這三天把手機關機,只陪伴在哥哥和父親奶奶身邊,是譚若池唯一做的事情。譚若池三天吃的素,母親入葬的時候,一家子吃的飯。爸爸點了一大堆好吃的,一家人一句話沒有只顧著吃飯,三天一家人沒有好好的吃飯,沒有多說一句多余的廢話。這狀態(tài)不會持續(xù)很久,但至少,隨著時間的流逝,失去親人的痛苦就是淡化,還是要恢復平常,只不過身邊失去了一個牽掛的人。
譚若池夾了一片肉,放進奶奶的碗里,又夾了一片肉給爸爸,最后哥哥給我夾了一片肉。譚若池三天第一口葷是哥哥給她的。
或許十年后奶奶就會不見,二十年后爸爸就會不在,到時候,陪伴自己的,還真是哥哥啊。
“若池,今年你大幾了?”爸爸說。
“我大三了,明年大四我就實習了。后年就畢業(yè)工作了。”
“時間過得快啊,想當年你離開家,你說話的語氣還稚嫩呢。”
“爸爸您那個時候也沒彎腰呢。”
“恩,爸爸老了,不中用了,除了伺候奶奶,也不會干什么了。”
“你還是保重保重你的身體吧。”奶奶吃了一口飯說。
“若池,大學實習來上海吧。我給你找單位。”
“還有好幾個月呢,上海工作也不好找,更何況是個外省大學。”
“沒事,回上海我們之間也有個照應。工作好說,我給你找。”
“你就聽爸一回吧,回來實習。”
“恩。我好好想想吧,不能老靠你們。”
“恩,閨女最乖了,知道給我們省心。回來最好。”
“恩。”
若池那天晚上想了一夜,北上是否還有意義。當初擺脫了家庭的束縛,離開了自己的親人,獨自一人離開上海是為了什么。這件事當初若池不是沒有想過。至少想過兩回。
第一次是在坐火車去沈陽的路上。頭枕著玻璃,看著外面。火車轟隆隆,軌道也是不平,玻璃一震一震的,頭也跟著震,完全沒法像偶像劇中那樣,頭枕玻璃裝深沉。若池挪動了一下身體,頭枕在靠背上,手握著背包,閉上了眼睛。想著離開家的意義。
那是自由的氣息,圍繞著若池,讓她興奮,讓她覺得自己與眾不動。離開家才會有更好的發(fā)展。走自己的路才不會理睬別人的說三道四。那是追逐自己的自由,那是拋棄束縛自己的全部枷鎖。越想在火車上她就越發(fā)得意,她甚至都不會想象得到在家那里母親是多么的悲傷,在上海朋友們是多么的舍不得,她認為自己是對的,總有一天會刮目相看。
不過當她第二次想這件事的時候,是在徐佳之來接她的時候。她發(fā)現她并沒有拋棄那所謂的枷鎖,反而那些完整的,沒有余留的全都存在那里,并且,自己又給自己拷上了獨立的枷鎖。那時,正是比較困難的時候,這一學期的學業(yè)完成了,錢跟著也就花光了,沒有了錢,才真正束縛了她的自由。獨立,往往比其他枷鎖還要沉重。她卻無法解鎖。枷鎖是自己當初過早的拷上,鑰匙是自己過早的丟掉。當發(fā)現自己沒有零用錢的時候,她沒有打電話給父母,而是自己帶著枷鎖在校外做著小零工。自食其力果然比較困難。她產生了一絲退卻。幸好這個時候徐佳之和邵木把她接回了家。當過年的年味加上家庭本有的溫馨,讓她感覺不可思議。在這個家活了十八年沒有體會到的溫情在離開半年后就意外的感受到了。溫馨的讓人窒息,讓她覺得溫暖,讓她覺得家這個枷鎖終于解開了,不是負擔了,而是支撐自己的隱埋最深的正能量。
那時的她是怎么想的,恐怕問一個幼兒園的孩子你就能得到答案。家啊,有爸媽有親人啊,大家都圍著我轉,多好啊。
可惜,自己的路還要自己走。去沈陽繼續(xù)讀書才不愧于自己。自己的抉擇沒有錯,這是譚若池一貫相信的,賴不了別人,就要堅強自己。
第三次,譚若池躲在家里自己的臥室,躺在床上,思考著。她認為自己足夠堅強。在沈陽的磨練也足夠讓她成熟讓她獨立。不過這一打擊好似老天暗示著什么。自己還需繼續(xù)的堅強,或者這是自己當初選路錯誤的報復。繼續(xù)留在上海,還是繼續(xù)呆在沈陽成了譚若池堅持自己還是放棄自己聽命他人的換一種回答。
堅持自己抉擇這么長時間,甜也嘗了,苦也吃了,聽一下他人的又能有什么不可呢?聽爸爸的吧,或許他比我年老,或許他經歷的更多,他是對的也說不定。
第二天,下午的飛機,譚若池早上就與家人分開了,找徐佳之和邵木。這是到上海后第一次聯系他們。她給邵木打了個電話,沒有人接,好像是在上課。又給徐佳之打了個電話,那邊正在通話中。沒辦法,下午飛機緊,就給邵木的好朋友打了個電話。
XX是邵木的好朋友,也是同一所高中,與邵木同班。譚若池跟他不是很熟,但是她一般聯系他都能間接地聯系到邵木。
“喂,是XX嗎?”
“是啊,你是?”
“我是譚若池,就是徐佳之的好朋友,也是邵木的好朋友。”
“哦哦,嫂子朋友啊。”
“嫂子朋友?不不不,我就是你嫂子。”
“誒呀,徐佳之不是我嫂子嘛,你不是徐佳之好朋友嘛,這我有啥說錯的。怎么了?”
?!
譚若池有點懵。嫂子?徐佳之?
“怎么了?”那邊又說了一遍,聲調提高了不少。
“那個,邵木你能聯系上嗎?”
“邵木現在上課呢,中午那陣嫂子過來說是倆人下午看電影。那時候你過來吧。”
“哦,知道了,謝謝了。不過中午大致是什么時候呢?”
“飯點,十二點零五。”
“謝謝了。”
譚若池感覺不太對勁,趕緊打了個車就向邵木的大學奔去。中午離現在也不是很遠,打車到那等一會兒估計就到了。到時候就什么都知道了。
十二點,譚若池坐在離大學主教學樓較遠的石凳上,不過看教學樓門口還是很清楚的。過了一會兒看見邵木出來了。手打著電話,向譚若池的反方向望去,招了招手。迎面跑來一個女生,挎著邵木,恩愛般的向學校門口走去。譚若池定眼一看,那個女生不是別人,正是徐佳之。
譚若池一笑。苦笑。沒辦法,三天沒笑了,感覺以后不會有打擊了能夠平穩(wěn)一陣了,卻突然又來一打擊,苦笑一下子對自己安慰吧。
譚若池拿出手機向邵木打電話。
“喂,親愛的,你在哪呢?”
“我啊,剛出教學樓,打算吃飯呢。”徐佳之還在旁挎著邵木,只不過頭扭向了另一邊。而譚若池有距離的跟在他們后面。
“哦。是到飯點了。我來上海了,家里出了點事,沒跟你們聯系,我下午的飛機,打算走了,打個電問候問候你。”
“你來上海了?”邵木在電話里的語氣充滿了驚訝,譚若池在后面看的清清楚楚,徐佳之在旁也把耳朵湊了上去。
“下午幾點的飛機?我去找你。”
“不用了,我都在機場了,一會兒就飛走了。”
“哦。太可惜了,我還想看看親愛的你呢。”在旁的徐佳之掐了邵木一下。
“哎呀。”兩個字從邵木口中條件反射的說了出來,又通過電話傳到了距離他們一百米后的譚若池的耳里。
兩人走到了校門口,碰到了XX,XX也帶了女朋友,看來是四個人打算一起看電影。
“譚若池,我這邊有有點事,我先掛了。”
沒等邵木說完,譚若池就先掛了。在校的另外一個出口走了。打車直接去了機場。
“誒,邵木,我剛才好像看到譚若池在你倆后面來著。”
“不可能。她在機場呢。”
“可是,我好像真的看到她了。”
邵木和徐佳之趕緊回頭瞅了一眼,誰都沒發(fā)現。
“不能。你肯定看錯了。”
“好像吧。”
【六】
譚若池一個人坐著飛機回到了沈陽。她突然感覺昨夜想的一切已經應付不了現在的局面。計劃趕不上變化,變化永遠都在變化。
回上海她又重新思考了一遍。發(fā)現這一切都是老天對她的考驗,在考驗她的承受能力,所以才不斷的給她磨難。
回到寢室,她坐在床上,自言自語的說,“這是想讓我更堅強。”
王潤心過來關心的問,“誰啊?你別太傷心,你還有我們。”
“不,你們是朋友。是我在沈陽唯一可以依賴的。”
“那你就不用堅強了啊,有什么我們給你抗。”
“不,老天讓我更加堅強,才能適應這里。”
“沈陽你都帶了四年了,你應該適應了啊。”
“不,以前是獨立,現在是堅強。”
不,這個字一直都在譚若池的嘴邊掛著。她感覺現在像極了高三時的她,一切都要排斥,一切都要新的認識,對一切說不,對自己說是。
她又一次相信了自己,她又一次自己對自己抉擇。變得陌生,才會有新的認識。她對一切說著不,她才會有機會嘗試著對他們說是。
爸爸,不,我不回上海了。
哥哥,不,我不會讓你們操心了。
邵木,不,我不會愛你了。
佳之,不,我不會試著原諒你。
潤心,不,我不會依賴你們。
媽媽,不,我不會再讓你傷心。
老天,不,我不會讓你覺得我是那么的脆弱。
至于自己,永遠要說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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