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梁曉波卸任班長之后,才第一次認同了自己的孤傲性格,因為他是那樣反感別人對他指指點點,發號施令,尤其像皮雷,以前總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受他的抬舉才做了副班長,也開始對自己指手畫腳。他也看不慣別人的欺軟怕硬,阿諛奉承。
人與人之間勾心斗角的關系永遠不只是屬于成人世界的專利。歷史體裁的劇本中,總是極力渲染宮廷斗爭中的血腥和殘酷,其中劇情中總離不開這樣的俗套:每一次交班換權,新上任者總要大刀闊斧地改造和壓制舊當職者。
當然,現實生活的矛盾只是宏觀歷史的一個縮影。自從競選班長失敗,大權旁落于張帆之手,梁曉波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躺在了歷史的車轍中。
首先讓新當權者難以適從的是梁曉波出門不打招呼的毛病,這是梁曉波已經習慣了的方式,而這時張帆總會毫不留情地提示到:
“記得上廁所什么的要請假!”
梁曉波沒有理會,只顧往出走
“太隨意了——什么東西!”聲音尖銳且狹長,極易辨認,是從楊帆后面一個叫懷思權的口中發出的。選楊帆當班長的時候,聲音也是這樣尖銳,這時他的嘴正張著。
“有你說話的份嗎,你們倆誰是班長?”梁曉波也毫不留情。
懷思權把頭縮了回去。
等梁曉波進來,看到一伙人聚在楊帆周圍議論著什么。皮雷也在一旁,臉上依然帶著無辜的笑意,讓人難以捉摸。
梁曉波和懷思權早有過節。半年前,梁曉波曾幫懷思權所追的一名女生代筆過一篇演講稿,并獲獎而歸,那女生為表感激曾多次請梁曉波吃飯,游玩。楊思苦追此女生無果,覺得定是那女生仰慕梁曉波才華,于是把梁曉波列為自己情場上的假象敵,一直懷恨在心。雖說梁曉波一直心思在蔣玉婷身上,但失意的愛情總是無法讓人釋懷,懷思權苦于梁曉波高居班長要職,白道里班主任的庇護,黑道有陸超的撐腰,黑白通吃,難以下手。如今,梁曉波儼然一副淪落模樣,正是其報復之際。
懷思權是班長的心腹,對班級比楊帆本人更有責任感。他常替班長行駛權利,雖說名不正言不順,但學生始終敢怒不敢言。梁曉波心中早就不滿,但如今大權旁落,陸超出走,一些趨炎附勢的人無不倒戈相向,曾經梁曉波的追隨者也另覓新歡,和楊帆來往密切。
于是就有了下面的故事。
周五,梁曉波和懷思權的積怨瞬間爆發。
嘈雜的晚自習,梁曉波和旁邊的一個女生正講著話。
“不要說話了!再說——滾出去。”懷思權指著梁曉波的方位說。
教室頓時靜下來。
“很不要臉啊?!睉阉紮噜止疽宦?。
梁曉波看大家都在看自己,問了一句。
“在說我嗎?”
“說的就是你——你以為是誰?”懷思權說。
“輪得著你嗎?”
“說說怎么了?”
班長楊帆裝作一個看熱鬧的,充耳不聞。
“整天裝文人,其實肚子里虛得很......”
“說什么?”
“別以為自己很牛,說的難聽點——還不是跟在別人后面的一條……”
“再說一遍!”
懷思權依然喋喋不休。
許多人圍上來,梁曉波感到眼前天昏地暗,順手抓起下面的一塊板凳砸了下去,懷思權頓時血流不止。
旁邊人瞬間散開,懷思權被抬進醫務室......
像做著一場噩夢,生怕夢醒時分,那天夜里,梁曉波出奇地孤獨,他想起了陸斌紅,想起陸超,或許真像懷思權所說的,只有他們才能幫他擺托困境,還有一種比孤獨更可怕的情感占據了他的內心,那就是無法忍受的良心譴責。他該以何種姿態面對他那滿臉皺紋的父親,他那嚴厲的總為生活嘆息的脆弱的母親,甚至還有那個最不該想起的人——蔣玉婷,不知道她聽到這個消息作何感想......
梁曉波蜷縮在一個破敗的,連門牌上的字也被歲月奪取的網吧。他仰面躺在座椅上,用一根煙蒂點燃一支煙,以這樣的方式肆意揮霍著青春。
網管是個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他無事事地在梁曉波面前踱來踱去,點鈔聲間隙發出的爽朗笑聲,顯示著她的生活的態度;身旁一個頭發稀疏的學生,目不斜視地看著自己的電腦,打開兩個窗口,用杰克遜震撼而迷亂的舞步覆蓋住蒼井空的顫抖和呻吟.......
兩周后,梁曉波被開除。梁曉波沒有像陸超一樣站在旗桿下,他在校門外徘徊不定。
從學校的喇叭里傳出那個表情嚴肅的主任刺耳的聲音,他正在宣布梁曉波的七條違紀處分。梁曉波這時候只想見到自己的父親,他想像不出,父親怎樣為他平息事端,又苦于找不到自己的兒子的緊張神態......
梁曉波從金陽一中出來的時候,天還沒有黑,太陽還殘留著它最后一抹金黃。殘陽灑在校門口幾個大字上,灑在金陽一中學子朗朗讀書的嘴角,灑在梁曉波臉上。一種比失落更可怕的心境涌上梁曉波的心頭——是孤獨,撕心裂肺的孤獨。
這種孤獨在余輝的照射下愈發明顯,最后變成三個刻在心中的大字,如果為這個孤獨能找到一個最好的注解的話。
是蔣玉婷,和他對她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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