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二十八)
二十七 不合時宜的對弈
白胡老頭放下一個黑字后,王笑天再次陷入了沉思。
棋盤上已經基本下滿了,局勢變的微妙起來。黑子似乎仍有微弱的優勢,但是白子的反撲已經開始了。在葛平看來,黑子的這一投顯的有些退讓,但是這退讓絕不只是停留在表面。這老頭到底是想保守起見,保持自己的微弱優勢,還是想誘敵深入設下陷阱?
而這會里德的煩躁情緒有增無減,他也努力的看著棋盤試圖看出些門道,但是最終還是放棄了嘗試。做為外國人,他不能理解中國的圍棋到底樂趣何在,他更不能理解為什么圍棋不打鐘,也不規定比賽時間,這樣無休無止的下下去,最終只會拿這里所有人的命開玩笑。里德回頭看了看數據潮,這會數據潮已經蠕動到了離這里三層加密層的地方了,看著高聳入云的加密層和防火墻像是奶酪一樣被整個吞下,里德不由的感到全身的疼。
“葛平,還沒結束嗎?”里德吹了個口哨,對葛平拼命的使眼色。
“九步。”葛平頭也不轉,做出了個九的手勢。
“什么九步,別打啞語了。”
“我是說九步之內,必須有一方退出戰斗。”
“我看不要九分鐘我們就要全部退出戰斗了,你看到身后那東西沒。”
葛平點點頭,沒有說話。葛平心里清楚格式化數據潮到來的時間,可是現在能救王笑天的,只有安靜的等待。
王笑天投下了子,白胡老頭見王笑天落子,沒有片刻遲疑,立刻下子。葛平看了一眼盤面,果然,王笑天并沒有選擇進攻而是原地觀望,而黑子的落子,再次讓王笑天陷入了抉擇。但這會王笑天并沒有做過多的遲疑,也拿起白子快速的落下,這一步,王笑天大膽的攻了過去,白子這當機立斷的一投,讓白棋在棋盤的左下角站穩了腳跟,葛平心中暗暗叫妙。正在這時,幾米外的草坪,突然吱吱作響起來,葛平看到一大團銀灰色的液體滴在了草地上,瞬間草地化成了紛飛的馬賽克,一塊井口大的黑洞赫然在目。
里德大叫一聲,一躍而起,卻忘記腳上被藤蔓綁著,摔了個仰面八叉。他掙扎著爬起來,對著葛平憤怒的喊道,“真的不要命了葛平,數據潮已經漫過來了,你還有心情在這看棋!快把我放開葛平!”
葛平握緊了拳頭,忍住沒說話,數據潮已經到達了倒數第二個數據層,數百米高的數據潮飛快的蠶食著經過的一切,城墻倒塌和數據碎片化的聲音不絕于耳。大大小小的銀灰色液滴在草地上紛紛散落,滿眼清脆的草地像是被點燃了數以百計的火苗,星星點點斑觸目驚心。
里德不理解葛平的無動于衷,他彎下身子,拼命的扳動纏在腳上的藤蔓,一邊大聲向王笑天呼喊。
“王笑天,醒醒啊,再不醒來的話,就真的回不到現實世界了。你喜歡吃的雙皮奶,抹茶蛋糕,還有小混沌就再也沒有了。還有何曉婷,你想想何曉婷啊。你想永遠和他用視頻聊天嗎!”
“何曉婷?你說的何曉婷,是六中的何曉婷?”白胡老頭突然雙目圓睜,這是里德幾個小時內第一次看到老頭睜開眼睛。葛平和里德同時為白胡老頭的舉動感到奇怪,為什么提到何曉婷會有這么大的反應,而且還清楚的知道何曉婷所念的高中。就在三人目目相覷的時候,震耳欲聾的崩塌聲已經在耳邊響起。葛平回頭,看見數據潮已經全面蠶食進草地內,地面像是被巨大的引力所吸引,紛紛被數據潮卷入,隨即數據潮“高昂起了頭”,一個巨浪已經慢慢成形,在草地上投下巨大的陰影。
葛平一看情況不妙,迅速裂解了身體。如山般的光巨人從藍貓的體內躍然而出,葛平伸展開手臂,用整個肩膀將巨浪接住。
白胡老頭好像出神了,他匆匆放下一子,向著里德追問道,“快告訴我,你們為什么會認識何曉婷。”
里德沒有理睬白胡老頭的追問,他依舊拼命呼喊,試圖讓王笑天聽見。而王笑天不管不顧的拿起棋子,穩穩的放下,棋盤剎那間光芒四溢,一道金光射向了最后一道緊鎖的加密層,一身開鎖的悶響,加密層緩緩打開了。里德也在這時用力掙脫了藤蔓,沖向王笑天,他剛要碰到王笑天,卻發現王笑天摸了摸額頭,自己站了起來。
“這是……在哪?”王笑天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他一轉頭,看見里德眼眶通紅的臉。
“你小子終于醒了。”里德滿臉苦笑。
“到底發生了什么,我不是應該在公寓中。”王笑天好像剛睡醒般不知道所發生的一切。
“沒時間解釋了,我撐不住了,快帶王笑天穿過那個加密層。”光巨人肩膀上的數據潮不安分的開始啃食光巨人的身軀,葛平身體的最外層不斷向外飛迸著彩色的馬賽克。
“那你怎么辦。”里德昂起頭大聲問道。
“我自有辦法,快走!”
里德拽起茫然失措的王笑天一路狂奔,整個空間好像失去了支撐一般劇烈的搖晃著,崩壞帶來的轟鳴聲像一只饑餓的野獸窮追不舍。兩人縱身一躍,跳進了最后的加密層中。
二十八 指教
里德和王笑天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歪斜的躺在公寓的地板上。明媚的陽光照進房間,晃著他們的眼睛。
王笑天感到自己仿佛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里有無窮無盡的數據代碼,巨大的櫻花樹和扛起銀灰色巨浪的光巨人。他看見里德在自己身邊睡眼朦朧的醒來,先是緊張的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然后看著自己,欣慰的發出微笑。
“里德,到底發生了什么。”
“太多了臭小子,你都記得什么。”
“我只記得我連入計算機,在阻止柏年的發射系統,然后好像突然眼前一黑,再睜開眼的時候,就看見你拉著我飛奔,然后又是一片漆黑,發現自己在地板上。”
“你差一點就成功阻止柏年了,可是他們的技術總監在緊要關頭切斷了電源,你因為身體負荷過大,進入了昏厥,意識也進入到了數據世界中。葛平單槍匹馬進入柏年的技術中心,接管了信息接收器和整個柏年內部信息的管理權。葛平本來已經開始格式化柏年的系統,發現你還逗留在內網中,就決定和我一起到數據世界把你找回來。到那里卻發現你在悠閑的下棋,最后格式化數據潮到的一剎那,你棋下好了,醒了過來,原先封閉的加密層也打開了,我們穿過門,也就回來了。“
“等等,你說我在下棋。”王笑天眉頭緊鎖,好像在用力的回憶著, “可是我怎么完全沒有印象,那和我下棋的人呢。”
“你跟個裝模作樣的白胡老頭在下棋,那個老頭說,是他擺好棋局,你自己過來投下白子的。說來也怪,葛平跟我說,在那個老頭身上,看不到任何代碼,就好像是一塊真空一樣出現在數據世界中。”
“真空?”王笑天大惑不解,怎么會有在數據世界觀測不到代碼的東西。
“我們睡了多久了。”里德想起什么,匆匆忙忙地跑進客廳,看了一眼掛鐘。”10點半!我們已經睡了一個多小時了。葛平還沒回來?“
“脊髓信息接收器也沒有他的反饋消息,你和我一起進入加密層的時候,葛平在哪?”
“你看到那個抗住巨浪的光巨人就是葛平,他讓我帶你先走。這會他不會被格式化了吧。”
“這個你放心。”王笑天站起身,從計算機旁拿起咖啡杯,“葛平不是一般的數據,他自己的意識數據的外層設置了保護代碼,是不能從外部格式化的。你不要緊張。”
里德揚了揚眉,突然他的肚子哀嚎起來,他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王笑天。
“我看我們還是先弄點東西來吃等他回來吧。”王笑天微微一笑,轉身走進廚房。
與此同時一片死寂的柏年的發射系統中,葛平已經恢復到了原先的大小。原先身體外層變成馬賽克的地方在慢慢的回歸原來的樣子。他周身的光芒顯的十分不穩定,抵擋數據流的動作讓他倍感疲憊。當格式化數據潮將整個空間徹底蠶食蠶食,葛平正欲離開系統時,他看見黑暗中有一點和相似的光芒正朝自己慢慢走過來。
“原來你還沒走啊。”葛平看到竟是剛才和王笑天對弈的老人。顯然他并沒有隨著發射系統一同被格式化,看來葛平的猜錯沒有錯,這個老人并不是一般的數據,他必然和自己一樣為自身設置了保護代碼。
白胡老頭緩緩睜開雙眼,上下打量著葛平。葛平發現白胡老頭微睜的眼睛似乎藏著一股難以掙脫的力量,好時刻要將自己整個吸入。一種窒息的壓迫感讓葛平很不舒服。
“你就是柏年制造的人形機嗎?”
葛平大吃一驚,自己的意識數據是自己親自加密的,不可能有人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讀取到他的身份信息。更別說發現自己和柏年的聯系了。葛平的身體緊繃起來,他再一次對白胡老頭的方位做了代碼掃描,結果卻與原先的大相近庭,老頭的位置上一片虛空,就像是一個未知的黑洞。葛平隱隱覺得,如果這個老頭不恰巧和自己對立的話,可能要惹上大麻煩。
“哈哈,不要緊張年輕人。“白胡老頭看見葛平凝重的表情,居然哈哈大笑起來,”我沒有要威脅你的意思,我之所以知道你和柏年的關系,是因為我也算是柏年公司的一位故人吧。你說你沒有身軀,卻有獨立意識,還有能獨自抵擋格式化數據流的力量, 我想除了柏年的人形生物計算機,我實在想不出別的了。”
“老先生,你說你了解柏年的生物計算機計劃?”
“嗯,應該不能說了解,準確的說,這個計劃就是我發起的!”
葛平感到怒火在身體中騰起。暗中竊取商業情報,操縱股市的信息中心,無故失去身軀像白鼠一般成為實驗品的他的工友,禁錮人腦的侵入性信息接收器……..所有所有的罪惡的始作俑者,現在正一臉安逸的在他眼前。葛平渾身震顫起來,隨即,整個空間隨著葛平,開始劇烈的搖晃
“別著急年輕人,別著急生氣。”白胡老頭對于葛平的狂怒好像并不害怕,他仍然表情淡定,慢條斯理的說著話。
“我說了,我只是生物計算機計劃的發起人,其中,生物計算機的核心構想就是我一手計劃的。但是后來柏年的一切所作所為,我都沒有參與,我和你一樣,在這數據世界,安靜的享受退休生活。”
白胡老頭的話語中不帶有絲毫的慌張,葛平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沖動,慢慢平復下來,整個空間恢復了原來的寂靜。
“你和你的兩個年輕伙伴做的一切,我都有看到。現在的柏年的確不像話,如果我是當時的你們,我一定會做的更加決絕
葛平看到白胡老頭欲語還休,趕忙道,“只不過什么,但說無妨。’
“我并不贊成你們徹底瓦解柏年的計劃。“
“您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這個世界,必須要均衡。”
“均衡?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進化與突破的道路往往是疼痛的,善與惡的界限也從來沒有明確過,只有均衡,才是讓裁判功過得失,維系世間萬物不斷前進的根本法則。”
葛平突然感到腦里瘋狂涌進無數的數據,這些數據包羅萬象,有圖片,文字,有聲音,有影像,它們有條不紊的在葛平腦子里快速閃過,葛平自從與數據核融合之后,從未再接受如此龐大的數據量,一種至高無上的快感在葛平的身體中升起。
“謝謝您的饋贈和教導。“葛平感覺身體獲得了新的力量。
“我們還會再見的小伙子,希望下次我們再見面時你能真正懂得均衡的意義。”一個圓形的門在白胡老頭的身后開啟,老頭轉身走了進去,消失在一片虛空中。
“這數據世界原來還藏著這么不可思議的人物,看來我原先還真是井底之蛙。”葛平若有所思的在嘴里反復默念著白胡老頭提到的”均衡“,望著白胡老頭消失的地方出神。
“葛平,葛平聽得見嗎?”王笑天和里德的圖像出現在空中,葛平回過神,看見兩人拿著筷子,吃著同一碗面條。
“哎呦,你兩什么時候變的這么親熱了。這才多久沒見啊”
“這是因為家里的面條只有一碗了,王笑天說他要吃,我說我也很餓,于是我們最后決定他吃前半碗,我吃后半碗。”里德包著一嘴的面條含含糊糊地道。王笑天嫌棄地看了里德一眼,從碗里嫌棄的抽出筷子。
“對了葛平,為什么現在才接通信號,剛才一直沒法搜尋到你的位置。”
“是嗎?”葛平快速的查看了一下信號記錄,發現自己和白胡老頭談話的時間里,信號被完全屏蔽。
“餓……”里德呼呼啦啦的吃完了面條打了個飽嗝,一股困意也隨著飽嗝泛了上來。“你兩先聊著,我先去趟一會。”說完里德搖晃的走入了臥室。
葛平看見里德走了,表情瞬間嚴肅起來,王笑天看見葛平如此反應,便知道葛平一點是遇到了事情。
“是不是有事情要告訴我葛平。”王笑天問道。
“事情很多,要和你一一道來。先讓我開個燈。“葛平話語剛落,黑暗的空間立刻變成了個裝潢考究的歐式書房,葛平跳上沙發,仰身考下,一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我們坐下慢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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