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圣水池畔

　　這是一次梁曉波計劃了兩周的游玩，他表現出少有的專注和謹慎，不僅提前查看了游玩的路線，還搜集了關于謝靈運的相關知識，以便有談話的腹稿。

　　昆山是金陽人的精神象征，傳說謝靈運曾在這小住一年，為它蒙上了一層神秘的文化色彩。這些故事在文獻資料里查不到，野史也沒有記載，只憑金陽人的口口相傳。金陽人對它的虔誠卻像西藏人朝圣一般。

　　一路上說說笑笑，不覺來到昆山腳下。面前是一道石壁，爬滿了題詞。大多數題詞的作者在腦海找不到資料，不像是有名氣的文人騷客，繞過石壁，便是一座挑戰視角沖擊力的陡山，山勢呈現出比薩斜塔一樣的斜度，讓人感慨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山上有一天梯，上面爬著人，底下站著人，勇敢者爬上去招著手，叫著下面膽小、玲瓏的女孩子名字。有時，還會傳來一聲吼叫，發泄征服自然的驕傲。

　　梁曉波本想登山，蔣玉婷卻有意小路，所以便選擇了一條曲折的小路，路上談起喜歡的歌手和演員的名字。

　　“喜歡英文歌曲嗎？”

　　蔣玉婷點點頭，又不好意思地一笑說：“聽過，但不是很多。”

　　“我比較瑪利亞凱利的歌，她和休斯頓惠特尼唱的《whenyoubelieve》非常動聽，簡直無人超越。”梁曉波說。

　　男生喜歡在女生面前展示自己的博識，就像女生喜歡在男生面前顯示可愛一樣，這種情況下，男生一般會選擇音樂，娛樂作為話題，國產的當然不足以顯示其見多識廣，外國的月亮分外圓，名字自然也用全稱以顯示其專業。

　　“歐美音樂代表最前沿的音樂的潮流。”梁曉波說著將插在耳朵里的，曾花50元從二手手機販子那里淘來的MP3取下來，要蔣玉婷聽。

　　“我常聽些軍旅歌曲，另外還聽些韓紅的歌……”蔣玉婷說。

　　“喜歡那些演員啊？”梁曉波想從喜歡的類型中找出蔣玉婷喜歡的男生類型。

　　“肖童”

　　“奧，那是陸毅。”女孩子都喜歡把故事和現實混為一談。

　　“你呢，喜歡看那些電影？”蔣玉婷禮尚往來一樣問梁曉波。

　　“我喜歡看布拉德皮特，讓雷諾和馬龍白蘭度的電影。”梁曉波覺得不夠盡興，又接著說：

　　“尤其是馬龍白蘭度，演的《教父》非常經典，還有讓雷諾演的殺手萊昂感人肺腑。”

　　雖說梁曉波排除國貨，迷戀歐美，但這其中大多是梁曉波真實的想法。

　　看得出，蔣玉婷雖然對導數和基因結構之類的課本問題輕車熟路，對體育娛樂卻不甚了解，梁曉波卻是這方面的行家，加上自己的想象，可以把娛樂圈做一個盤點。

　　蔣玉婷越是天真無知，梁曉波就越是覺得自己離愛情更近了一步。

　　圣水池就在眼前。圣水池是除了謝靈運故居之外，金陽縣的另一大特色。水通過一個小巧的龍頭流出來，細且清澈。傳說謝靈運曾在此小住幾日——解過手，也有人說是在此取水做飯，只是同意前一種說法的人居多，因為所謂圣水，定是圣人的恩澤施與而非索取，從體內排出的水顯然更附和這一特征。圣人解過手的水幾百年靈氣依然不減，據說喝了圣水能夠大富大貴，金榜題名，所以無論什么時候總能看到圣水池前排起的長隊。這水也像考驗求水者的誠心一樣似流非流，娓娓道來，引得求水者敢怒不敢言，生怕玷污圣靈。

　　梁曉波以前對這個謝靈運解手的地方流出的水是嗤之以鼻的，但是今天略有不同，因為他轉眼看到蔣玉婷手里的飲料已經喝完，還未扔掉空瓶。

　　“聽說喝圣水能金榜題名。”蔣玉婷看著圣水池的位置說。

　　“那是，謝靈運就是喝著圣水的——”梁曉波覺得一時語塞，因為在大多數人的說法里，這兒其實是謝靈運解手的地方，而非做飯取水的地方，但是又不能失之紳士風度，接著又說：“所以才有那么才華橫溢的詩篇。”

　　說完這話，梁曉波自己都佩服起自己，解手和喝水在生理學上是兩個截然相反的概念，卻能一概而論。其實，圣不圣靈，全是人的心理作用。

　　蔣玉婷看了梁曉波一眼，梁曉波會意，便直奔圣水池。

　　圣水池邊排了至少有三十個人，希望金榜題名的家長還真是不少，有的提著水桶，一定是拿圣水做飯用了，估計要把金榜題名的香火燒到十八代以后。等下去估計天都黑了，無奈紅顏興起，怎忍剝她興致。

　　“叔，讓先來我來接，行嗎？”梁曉波拿出少有的禮貌，并用手指了指站在那邊的蔣玉婷，意思為女生接水以感動這個滿臉胡須的中年人。胡須理也沒理把水桶放在龍頭口。

　　梁曉波只能將接水的希望寄托下一位。不料下一位是個和梁曉波處境相同的人，因為他一邊接水一邊對著五米之外的一個女生招手，接好后還做了個表示成功的“v”字形手勢。

　　梁曉波便不好再開口，直到第四位，她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人，終于被梁曉波的客氣和誠心打動。梁曉波為她的古道熱腸感動不已，連聲謝謝。老人要梁曉波快些接水，因為后面的人難免有意見。

　　梁曉波的這杯水就像接了半個世紀，后面的人對這個延長了他們等待時間的人非常不滿，眼神中充滿敵意。

　　梁曉波把這杯承載著愛意的水呈到蔣玉婷手中，蔣玉婷臉頰緋紅。梁曉波又想起前幾天周濤講給他的那句話：“男人所受的任何苦只為博得紅顏一笑。”

　　每個美好的故事，回味總比經歷更加甜蜜，梁曉波此后好多天一直生活在甜蜜的回憶中。然而每一次美好都伴著遺憾，他在想哪天到底有沒有說錯話，他把圣水呈到蔣玉婷手中的時候，她有沒有嬌羞一笑，蔣玉婷穿著淺綠色襯衣樣子如此好看，卻來不及照一張相。

　　以前，梁曉波對金陽人盲目崇拜昆山的行為是嗤之以鼻的，游玩回來后，梁曉波講起昆山的風景不僅用了“氣勢雄渾”，“煙霧騰空”，“鬼斧神工”和“人杰地靈”四個形容詞，并寫了一篇《昆山行》發表于校報，惹得陸超一伙又有了新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