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比克瑙的雪4

　　比克瑙的雪4

　　室外是白色的世界，白色的雪白色的聲音白色的空氣白色的寒冷，唯一稱的上是色彩，僅僅呆在我身旁的女孩子。

　　她們有著和普通人不一樣卻美麗的發色，在大雪紛飛的日子里也不會感覺到絲毫寒冷。從男生宿舍出來的小路上上，大小不同的四種腳印蜿蜒曲折，清晰無比地展露在純白色的雪上，這是僅有的人類留下的痕跡。其中一只小小的足印大概其他人都看不見吧，那是僅有我可以看見的足印，淺淺的留在積雪上，就像風來了就可以將它們吹走一般。

　　大雪還在頭頂紛紛揚揚，雪落進瞳里，帶來冰涼的觸覺，我未能看清它們美麗的棱角，這樣的雪花就消失在我的溫度里。

　　外面很冷，色彩大概都是被氣溫凍結了，季節跟著時間一起變得硬邦邦的。

　　這里是叫做新高我就讀的一所高中，自從我的姐姐將那個孩子送來之后，變成了一方永冬之國，稍不留意，頭頂就落滿積雪。

　　在這片白色里前行，讓我從心里感到害怕。

　　第一天的傍晚，我看見一個從樓頂上墜落的少女，因為我的原因，那個少女再也沒有出現過，陪著她一起離去的，奇妙的少年。他們走了，帶走了這個校園的實態，腳底下現在是一片不會流淌的湖泊，想著就有點后怕，但是我們不會沉下去，因為這片固執獨裁的湖泊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蕩起半分漣漪。

　　這座虛擬的學園據說只是一個虛擬類的東西，教學樓書本都是用程序模擬出來的，用著龐大復雜的代碼真實地刻畫一個高中。可是，自從那個女孩不再墜落之后，這方土地已經完全沒有真實感了。

　　寄宿在我眼睛里的東西，讓我看見了這里扭曲的色彩，幽暗的湖底，龐雜的顏色奔走交錯要將世界吞食一般。

　　現在想起來，當初看見的墜落是那么美麗，美麗得到現在想起來我都想哭，要不是我的多管閑事，那份由死亡的美麗還停留在這座學園里。

　　那之后，我去過了小鎮廢品處理廠旁邊的半成品公寓，墻壁上的詛咒和當初一樣致命，在長年累月中自責中，女人在自己的詛咒停止了呼吸。

　　唯一令我在意的是，那個被處以死刑的男人在那天的傍晚回來了，回到了他很久很久都未回到的家中，和死去的女人十指相扣。兩只緊扣的手后面，夕陽充當了絕美的背景，兩人消失在暮色的余暉里。

　　那個時候開始，半成品公寓里再也沒有一個活著的人類了。

　　我沒能看見學姐和她姐姐的顏色，大概已經走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叫做花小尋的少女，她坐在桌子前喝完一杯茶，翻開手邊破爛不堪的《紅樓夢》，很慢很慢地讀了起來。

　　那之后，才不到一個星期，我不禁懷疑我到這里的意義。

　　“音塵，待會兒得走快一點哦！”千雪光著腳丫子踩在干凈的雪上，拉著我的手朝前跑了起來。

　　“怎么啦？在雪里跑步小心摔跤……”話還沒有說完，千雪就撲通一聲摔在雪地里。我趕緊將她扶了起來，拍掉她漂亮金發上的白雪。

　　千雪閉著眼睛，小小的嘴巴嘟了起來，大概是“有點疼”的意思。

　　“不走快一點的話，煙頭怪物就要來了。”千雪舉起小粉拳，一副要保護我的可愛樣子。

　　最近一聽到和“煙“有關的詞語，我的后脊梁都寒了起來。

　　“哎呀，小姑娘，隨便給人家起這么難聽的外號可不禮貌啊！“毫無人煙的雪地上殺出這句殺意四起的聲音，我嚇得魂飛魄散。

　　“呀！“千雪嚇得緊緊抱住我的手臂，大大的眼鏡緊緊地閉著，我身后一定有非常可怕的東西。一想到這里，全身的汗毛都像鋼針一般立了起來。

　　“林音塵，你可是要我一頓好找啊，今天你忘記什么啊！“這聲音讓冬天敬畏三分，像一道冰刃刺進耳膜，氣溫陡降。朝身邊一看，Lemonade這家伙居然遠遠地躲到一邊，臉上還掛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為什么你還在學校啊？”我轉過身沖著煙頭怪物喊道。

　　“切，像我這樣敬業的老師已經不多了。”叼著煙蒂的煙頭怪物吐出一大串煙霧，在雪地里，煙霧和水汽混在一起。

　　“反正你就是來讓我打掃毒氣室的吧！“我憤憤不平，這怪物居然將千雪嚇成這個樣子，不愧是煙頭怪物。

　　“哼，你小子完全沒有弄起狀況嘛！我都已經說過了，保持我辦公室清潔衛生就是你整個高中生涯的全部意義。“班主任穿著和平時一樣，高跟鞋加上黑色的絲襪，也不怕感冒，款款地朝我走來，雪地上留下高跟鞋尖酸刻薄的印記。隔著老遠就飄來一陣令人窒息的煙味。

　　“不要隨便給我定義這樣的意義，再說那間毒氣室無論怎么打掃都不可能干凈衛生吧……“

　　班主任走到跟前，濃郁的煙味混合著恐怖的香水味讓我把到嘴邊的立即吞了下去，她完全沒有在意我的反應，在雪中悠閑地抽以口煙。

　　“音塵不可以去打掃那間辦公室。”抱著我手臂的千雪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煙味的刺激太重了，這孩子真是可愛啊。

　　“小姑娘，隨便給老師起難聽的外號可是罪不容誅哦。”裝著妖艷的班主任彎下腰，對著千雪輕輕地吐出一口煙霧。

　　“嗚嗚嗚……“

　　啪——千雪直接暈了過去。

　　“啊，千雪千雪，“我趕緊抱住倒下去的千雪，可憐的孩子，臉都被熏綠了，”千雪千雪。“

　　千雪沒有回應我，這個時候該做什么，人工呼吸么？

　　“讓我來吧，呵呵……“Lemonade又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右手端著一塊水果蛋糕，然后將蛋糕湊近千雪的小鼻子。

　　“啪“的一聲，千雪從從我手臂上活了過來，咬掉了水果蛋糕，兩只小手捧住陶醉的小臉蛋，泛紅的臉上寫著”真是太好吃了“。

　　“……“

　　總之活過來就太好了，看來我一直低估了水果蛋糕的威力。

　　救活千雪的Lemonade馬上就閃到一邊，看來班主任身上的味道殺傷力挺大的，就連這些體格超群的超人都敬畏三分。

　　“好了，快點去給我打掃辦公室吧！”班主任用一只煙蒂點燃另一只香煙，這個活在煙霧里的女人催命一般。

　　現在這樣子的不尋常的日常就是我的生活，我從內心里感到高興，就算我不記得2678次的循環，如果生活是這種味道的話，我永遠不會覺得無聊。

　　在去毒氣室的路上，千雪被班主任的煙霧攻擊嚇到了，老老實實躲在Lemonade身后。

　　在所有人之后，我不知道名字的小女孩跟著我們，她一言不發，也不會笑，世界大概也覺得這樣的小姑娘是多余的，雪地上的腳印也只有我可以看到，她走的路線，刻在雪地上，是筆直筆直的線。

　　我盡量不回頭去看那個小家伙，顧管彤說過，她是靠著本能靠近我的，也是靠著本能跟在我身旁，現在在這所學園里最危險的事物就是這個迷路的小姑娘了。我也沒有什么好擔心的。

　　圖書館變成了白色，樓頂的日光被埋在雪里，在那個地方，曾經有個少女從那里墜落，她墜落的時候所有人都將她忽視，所以現在也沒有人還會想起她，但是我還記得她，那名在傍晚時分墜落的少女現在還在墜落下去，朝著一直向上的天空永遠地墜落下去。

　　走到教學樓上的毒氣室，這片世界的安靜讓我不適應，在我的印象中，大雪的時候應該有人哭或者笑，但是現在這些聲音沒有人能夠聽見。

　　班主任從衣領里掏出鑰匙，打開了毒氣室的牢門，讓我看見了難以置信的一幕——辦公室里全是香煙，點燃的香煙，煙頭的火光匯聚成星河一般燦爛恢弘的存在。

　　滿室的香煙在一同燃燒生命，如同廟會時寺廟殿堂一般，辦公室里云蒸霧繞，宛若仙境。

　　我立馬關上辦公室的大門，要是警察發現了一定會拆除這個學校的。

　　“怎么啦？”看著我奇怪的動作，千雪睜著大大的眼鏡，粉紅的小臉蛋上畫著一個大大的問號。

　　“哦，沒什么啦。就是辦公室里味道太重，對小孩子身體不好，你們就在外面等一下好了。”絕對不能讓這么小的孩子看到這種恐怖的畫面，這樣千雪晚上一定會做噩夢的。這么冷的天，我額頭卻冷汗直冒，不過好歹保護了祖國的下一代。

　　“你好像看見什么恐怖的東西的哦，呵呵……”Lemonade又發出那樣酸酸的笑聲，她直接將幸災樂禍寫在了臉上。

　　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吧，對吧。

　　“毒氣室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我湊到班主任的身邊，越靠近她煙味就越淡，最后只剩下一股冰涼的味道。

　　“因為很冷，所以就把香煙全部點著取暖咯。”班主任又從衣領里掏出一個紅色的香煙盒，用嘴唇抿出一跟香煙，紅色的香煙盒上留下她比紅色更深的朱紅。

　　“……”我已經失去理智了，你難道是想模仿賣火柴的小女孩嗎？

　　“你真想做毒氣室嗎？”我強忍住激動盡可能壓低聲音，可是身體還是忍不住發起抖來。

　　“這簡直是天堂啊！”班主任還從衣領里掏出打火機，點燃嘴上叼著的香煙，我完全可以想象她在毒氣室里欲仙欲死的表情。這間辦公室還是暫時鎖定比較好，萬一毒氣泄漏，二手煙一定會籠罩整個學校。

　　“我才不要打掃這樣沒有品位的辦公室，我要罷工。”進去之后我絕對不可能走出來。

　　“那從今以后，每次考試你的成績都記作零分也沒有關系嗎？”班主任動用職權了。

　　我林音塵一直是個很隨便的人呢，考試這種事情我是完全不在意的。“我，才，不……“我還想學著花小尋的口氣一字一頓拒絕班主任不可理喻的要求的。

　　可是班主任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領，然后毒氣室的門打開了，她直接把我扔了進去。

　　毒氣室的大門在進入這人間地獄的時候轟然關閉，門外傳來千雪的尖叫。

　　從記憶的間斷點往后，我就很喜歡很喜歡讀書，在這座學園的圖書館里，我被無數的書本包圍，每本書上都有著不同的故事不一樣的情感，每本書有著不同的來源，卻有著相同的歸處。

　　我很喜歡書本的重量，黑色的鉛字白色的書頁，書本和我眼中的世界一樣，由最純粹的色彩構筑而成。

　　三月末的這一天開始下著大雪，世界仿佛在這大雪里安靜了一個世紀，所有的事物都停住了向前的步伐。于是我不再去外面，世界知識一片純白，外面沒有黑色的事物。我將黑色的雨傘靠在書桌旁，從傘頂融化的雪在白色的地板裝是留下一灘水漬，看起來很干凈。我也很小心地給我身邊的《紅樓夢》換上了漆黑的書皮，讓她安靜地躺在書桌上，靜悄悄的，就和這個世界一樣。

　　坐在椅子上很小心地看著小說，各種各樣的小說，都是五顏六色的故事。管理書籍的人也死去了，帶著一個女孩，向天空墜落了下去。

　　圖書館很安靜，因為只有我一個人。

　　外面也如這般安靜，安靜地就好似這個世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類了。我在這里讀者小說，絲毫感覺不到冬天的味道。

　　一樓只有一頂巨大的吊頂燈，高高地掛在頭頂，很多時候我就在這里看書，希望頭頂的燈能夠掉下來，也讓體驗一下痛的滋味，可是很久以來，它都很安分地掛在頭頂，發著近似于無的光芒，我也沒有感到任何的失望，它如果掉下來，一定會帶著我死去。現在管理員不在了，它依舊陪著這些書籍，日光慘淡的時候都會點亮三百五十八根燈管，照亮書上的文字。

　　我一直呆在這里，從下雪的前一個夜晚開始，自從哥哥不在之后，一直呆在這里，直到……

　　圖書館的大門被一個少年推開。

　　我推開圖書館那扇毛玻璃制的大門，金屬把手傳來刺骨的嚴寒，門縫里溢出柔和的燈光，世界很安靜，只有把手和軸承低低的微吟。

　　圖書館里有著喜歡看書的女孩，書在桌前堆成了山，每一本都是不同的色彩都有著不同的故事。愛書的女孩在書的海洋，安靜地看著這些色彩。

　　吊頂上懸掛著的巨大吊頂燈有著三百五十八根燈管，它們一起發出柔和的微光，匯成冬日的星河，星河灑下的光的粒子在少女長發間飛舞。這里好像沒有時間，書和少女都在安靜地散發著光芒，美麗地都讓人不忍心不將她拉到這個世界。

　　她是書的妖精，長發很美麗。

　　花小尋在空無一人的圖書館里看著書。

　　黑色的雨傘靠在桌旁，融化的白雪從傘尖留下來形成一灘透明的水漬，清晰無比地倒映著黑色的書桌，它們輪廓清晰，如同從童話故事里跑出來的事物。

　　“花小尋，今天太陽可真大啊！”我試著用著一種興奮無比的語氣打招呼，臉上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我沒有想到她還在學校里。

　　“啊！”花小尋明顯地嚇了一跳，手中的書直接朝我砸了過來，這可是致命的一擊啊。可是打歪，耳旁風一陣嘶吼，我的頭發被颶風拉成了直線，投擲物命中我身后的毛玻璃大門，不久后傳來玻璃裂開的聲音，我膽戰心驚地轉過身，子彈都射不穿的鋼化玻璃上居然產生了裂紋，像是花紋蔓延開來。

　　“……”

　　我轉過身，就看見花小尋一張不高興的臉，這家伙剛剛差點殺了我，“你想謀殺啊？”

　　“哼，死了算來！“花小尋氣呼呼地有從桌前的書山上拿下一本書翻開來。

　　Lemonade從門外走了進來，撿起地板上的書，然后靠近花紋偏不的鋼化玻璃，“呵呵……鋼化玻璃這一次居然裂開了。”臉上蕩漾起妖艷的笑容。

　　千雪老老實實地走了進來，因為我一身煙味，她只敢站在理我兩米之外的地方，一臉的困擾，想靠近我卻不能靠近。

　　“這有什么值得高興的嗎？花小尋會不會也是時之侍啊？“我驚魂甫定。

　　“不是哦，“Lemonade伸出小巧的手掌，貼在花紋中心，如同按住了心臟之上，細長的手指像是融入的裂紋之中，”裂開的原因雖然是由于外力作用，本質原因是本身的強度變化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Lemonade轉過身，將書塞到我手上，“這塊物理鋼化玻璃厚度是89毫米，子彈都射不穿，受到相同力度的書可是完好無損，打在玻璃上的力度并不大，原因是玻璃內部重新被構筑了。”

　　“……”我看著手中的書——《遠古生物圖解》，打開書本，里面全是我沒有見過的奇怪生物，我見過才怪呢，這些都是遠古的海底動物，甲殼類的，巨大的鱟，長得像泥鰍的鄧氏魚，看得好像是真的一樣，他們到底是怎樣弄到這樣逼真的圖片的，難不成跑到奧陶紀去了？

　　書本的確完好無損，牛頓都說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按理來說，這本沒有一個哺乳動物的圖畫集應該魂飛魄散才對。

　　“這又是怎么回事呢？”我合上甲殼類和爬行動物的窗口，反正我對這些奇怪物種沒有一點好感，可是那個叫花小尋的家伙一定會看著這些奇怪物種流口水的。

　　“時間流成了死循環，物質的內部結構在緩慢改變，也就是說循環是有終點的，結構重新被構筑，變成一擊即碎的事物，這次循環的終點不是固化，原來是歸于碎屑。嗚，煙味好重！”Lemonade一步跳到五米之外，掛著一臉腹黑的笑，“不為了大姨媽拼命奮斗，我們可都會變成碎屑哦，我忠實的店員！”

　　“……“最后大家都會變成想這塊玻璃一樣的結局嗎？當新高里所有的人和事物都變成碎屑，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呢，所有變成碎屑的人和事物究竟會到達哪里呢？

　　那個小女孩走了進來，小腳丫上沾滿了白色的雪，她披著內褲師兄的衣服，頭頂蓋著一層白雪，眼瞳漆黑。人們都看不見她，她會把大家都變成一堆碎屑，稍微的擊打就可以拿掉我的小命。

　　我突然對這家伙感到恐懼，她在不知覺間就可以讓整個世界破碎，所以姐姐才會把她送到新高來，送到這所虛構的學園，可是就連姐姐都殺不掉的東西，我怎樣才能找到她的歸屬呢？

　　這些都怪寄宿在我眼睛里的東西，讓我看見她。

　　但是，這個家伙什么都不知道，到底誰把你變成這個樣子，到底誰把你送到這里來，這種家伙應該狠狠給他一拳。如果連我都不靠近她，她就會一個人一直在大雪里走下去，感覺不到寒冷也不會拍掉頭頂礙事的雪，一個人孤獨在無盡的雪中。

　　我走到她旁邊，輕輕地拍掉她頭發上的雪，那些雪的粒子在燈光下閃爍著漂亮的光，好像星星一樣地飄落下去。她沒有動，因為不理解我這樣做的含義，她也不會說話，眼睛一直是緘默的黑色。

　　我絕對不會和這樣的事情妥協。

　　所以，

　　“我一定會把春天帶回來的！“

　　對著這小家伙說，雖然她不明白我在說什么，放心，我一定會把春天給你奪回來的。

　　我將《遠古生物圖解》往空中一扔，豎起右手食指，憑著直覺戳中了這本書的中心，書就在我食指上旋轉起來，產生的氣流讓我的眼鏡感到很舒服。

　　“哇！好厲害~“千雪張大了櫻桃小嘴。

　　“嘿嘿，還能更快哦！“我用力搖晃食指，書就旋轉地越來越快，在以前的高中我就喜歡上課轉書了，花了一大疊人民幣買來的書對我來說只能干這個了，真是一文不值的東西，因為不喜歡《荷塘月色》，語文課本最后被我轉出來一個洞。

　　“哇！哇！“千雪張大了眼睛。

　　我更用力去轉啦，速度很快達到我控制不了的速度，就從直接飛了出去，砸到了我的眼睛。

　　“哇！“這個是千雪的尖叫。

　　“呵呵……“旁邊不遠的Lemonade。

　　稍微有點得意忘形了，眼前全身黑的，視網膜脫落了嗎？這玩意可是技術活，不要隨意模仿。“沒事，只是眼睛有點充血了，一點也不痛。”

　　可惡，眼角都流出淚來了。我趕緊擦掉眼角的體液，撿起落在小女孩腳邊的《遠古生物圖解》，我還不不知道這小家伙的名字呢。

　　幸好這本書還完好無損，否則痛恨哺乳動物的花小尋一定會殺了我的。

　　花小尋用看著笨蛋的眼光看著我，眼神流露出對一個無可救藥笨蛋的慈悲與同情，被這樣盯著的我感覺有點不舒服。

　　“你這笨蛋想干嘛？”她嘟著一張嘴，不再看我，把視線塞進書本里，正在看的是《史前動物寫真》。這本書質量沒有問題嗎？

　　“還能干嘛，還書咯。“我把書放到桌前高高的書山上。“你怎么還在學校，不是放假了嗎？”

　　花小尋估計是懶得回答，噘著嘴。

　　“……”居然不回答我，也是呢，自從學姐不再墜落之后，她再也沒有和我說過話，也不知道著丫頭在鬧什么別扭，一句話也不和我說，路上遇見的時候還把我當做陌生人，打招呼也不理。

　　“你在搞什么飛機啊？難道和你那個變態哥哥吵架了？“

　　“多管閑事，變態可是會傳染的，離我遠一點。“她用著極其不耐煩的語氣。

　　我把身上穿的內褲師兄的羽絨服脫了下來，扔到了她肩膀上。

　　花小尋還沒有弄清事態發展，“你在干什么，我又不是衣架。“

　　“行了，你還在逞什么強啊，明明都凍得發抖了，還穿這點衣服。“今天她還穿著粉紅色的衛衣，臉蛋和手指都發紫了，有時候我真懷疑這家伙感覺不到溫度，不管什么時候都穿這么點。

　　“……“她愣了一下，突然甩掉身上內褲師兄的羽絨服，也扔掉了《史前動物寫真》，我從來沒有見到她這么憤怒，直接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朝外面跑了出去，長發在光里成了一道直線，然后消失在外面的一片白色里。

　　椅子倒在地上，黑色的雨傘躺在地板上的水漬里。

　　我又做了什么變態的事情嗎？

　　“什么嘛？我什么都沒有做，干嘛搞出這么大的動靜啊？“我不爽地撿起內褲師兄的羽絨服，指尖感受到冰涼的溫度，是來自她肩膀的溫度，”真不明白她在搞什么飛機？“

　　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真可惡，這家伙！

　　“呵呵……已經見怪不怪了！“

　　“有什么好笑的！？“我很不耐煩地吼了出來，喊出來我就后悔了，看著千雪那張膽怯的臉，我都不知道我在干些什么。這樣我就不是和那家伙一樣嗎，搞不清楚情況就遷怒于人，”對不起！“

　　Lemonade還是掛著腹黑的笑容說道:“今天是第3679次看到你們兩個吵架了，一如既往的精彩喲！“

　　我穿上羽絨服，嘆了口氣，將自己的語氣軟了下來，“真麻煩，凍感冒我可懶得管。“

　　“喲喲，這話我愛聽，聽著真是心情舒暢。和那種貧乳的女生吵架一定也會心情舒暢吧，呵呵……“

　　Lemonade這家伙一定是想看我憤怒的樣子，然后偷偷拍下來好好嘲笑我，多么可怕的女人啊，盡會一些無恥手段。而且貧乳說的不是你嗎？

　　“舒暢你妹啊!”

　　“呵呵……“她的竊笑太明顯了，這種女生一般很可怕，甚至比班主任還恐怖。

　　“咱快去做子彈吧，趕快讓春天回來吧。“

　　世界真冷，冷到我都想趕快逃離這個不正確的世界。

　　走過桌邊，我撿起那只被主人拋棄的黑色雨傘，傘的下方融化的雪，變成水的模樣還是帶著晶瑩剔透的冰冷。握住這把傘的我被看不見的針刺中了心臟，本來我和那家伙就沒有什么交集，那個喜歡踩別人鞋子看古典禁書的女人和我有什么關系，我為什么還要給一個為了風度不要溫度的女人給出我的衣服啊，我真是多管閑事，我又不是她的什么人，愛怎樣就怎么樣吧。

　　椅子前面鋪放著一本很厚的圖志，全身沒有見過的物種化石配以文字說明，圖志翻到一半。在這本書后桌子上堆成山的書，從古典小說到醫學航天方面的專業書籍應有盡有，不知道她在這里面找什么，能靜下心來看這種類型書的人一般神經都有點問題吧，也是呢，真是那個喜歡史前怪物的家伙應該看的書啊。

　　我將傘拿在手里，完全感覺不到它應該有的重量。這種事情以前我也遇到過多次，問題全部在我身上，擅自接近活物的我。

　　“秘密工作間在二樓的左面的男廁所。”Lemonade攤開掌心，手里躺著一把小巧的鑰匙。

　　“為什么會建在在那種恐怖的地方？”幸好我沒有在圖書館里面上個廁所，請問Lemonade小姐，你是個變態嗎？

　　“鏡子后面有個暗門，不知道是誰做的。新高是個模擬學園，物理改造是完全不可能的，那個小空間完全是在原來的基礎上加上去的，有人改編了程序，所以就有了那種地方。”她將鑰匙收緊口袋，千雪緊跟著她靠了過來，在他們她們身后的是那個不愿意被人類看見的少女。

　　“也就是說我建造新高的人改造的嘍，建設者是個偷窺女王嗎？”多少純情的男生偷窺女王無情的眼睛玷污過啊。

　　“這種可能接近于無，新高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就形成的，像我們這種擁有特殊能力的人類一般都不太長命，能活到現在的幾率等于零。呵呵……”

　　只能活到三十歲多余嗎，叫做時之侍的家伙血液里涌動著惡心的爬蟲，就連千雪的血管里塞滿了那樣的詛咒。現在突然感覺到從Lemonade嘴里放出的酸澀的笑聲很多時候都是用來嘲笑自己的。

　　我也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時之侍，但是我選擇了和他們站在一起了，當我握住顧管彤那只手的時候。

　　“那是誰做的呢？”我合上桌子上的那本圖志，名字叫做《時間旅行》，名字聽起來倒像是摻水量嚴重的科幻小說。

　　“不知道。”Lemonade聳聳肩。

　　書架如同城墻一般整齊地排列，漂亮的棕黑色皮膚安靜地反射著吊頂燈晦暗的光芒，冰冷的空氣里浮動著紙張和鉛字的味道，圖書館一直都是個安靜的地方。帶上這份寒冷與昏暗，時間好像在這里停止了流動。

　　Lemonade牽著千雪走向書柜之后的階梯，黑色的皮鞋敲擊著閃亮的黑色地板上發出黑色且清脆的聲音，就像是扣在命運頭上的一把鐮刃。

　　我趕緊跟上她，走在林立的書架之間，有種會被書本殺死的壓抑感，大概是我最近生活不規律，我老是感覺有人在什么地方看著我們，可是四處看了看，除了塞滿書籍的厚重書架，我實在找不到其他生物。

　　一直跟在我們后面的小女孩，眼瞳一直是漆黑的，小腳丫踩在光滑的地板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現在我開始相信人類應該保有的感知她已經全部喪失了。

　　“你怎么了？”走在前面的Lemonade頭也不會直接發問。

　　“哦，感覺有什么人盯著我們!”在這片昏暗的領域，根本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

　　Lemonade沒有放慢速度，拉著千雪一直往前走，兩條的茶色的馬尾將光影調和均勻。“現在不要回頭看，絕對不要看，就一直在自己的道路上走，聽好了，絕對不要回頭看！”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Lemonade這么嚴肅的口氣，雖然不明白究竟發生什么事了，但是強烈的緊迫感立刻壓得我呼吸困難。

　　我突然感覺背上很冷，風直接灌進了羽絨服里面，我的頭皮都麻了起來，背上好像被水大濕一般，這般毫無預兆的寒冷一下子將我凍在原地。雙腳好像陷入了泥淖里，恍惚間我覺得自己一直往下陷了進去。

　　更令我感到害怕的是，我不知道背后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那股寒冷隔著衣服直接刺進了我的皮膚。這回那個跟著我們的視線就站在我背后，一尺之遙，甚至就貼在我的背上。

　　Lemonade卻沒有放慢速度，拉著千雪一直往前走，好像她們是在另一個時間里前行。

　　有東西站在我身后，不知道想干什么，背后的空氣的因為它的吐息都變成了固態。我站在兩個書架的陰影之間，十指完全麻木，吊頂燈落在這道縫隙里的光芒染上血一般的紅色，就像我背后聽著一輪將死的夕陽。

　　然后飄起血色的雪花，最開始我落在我左肩之上，一片如同鵝毛般的血紅色的雪花，落在內褲師兄的羽絨服上。那片雪花很快就融化了，左肩立刻一片殷紅，我就像被灌鉛的子彈擊中一樣。一股腥味灌進肺腔，讓我心臟漏掉一拍。

　　這不是雪，而是凍結成雪花一般的血液，它著急變成原本的液態，吸取掉周圍的溫熱帶著腥味玩命在羽絨服上肆掠。

　　我拔起兩只麻木的雙腳就朝前走了起來，雙手擺了起來，瞟了一眼麻木的右手，我都不知道剛剛這只手放到哪去了，抓著黑色雨傘的右手居然沾滿了血液，傘變為了暗紅色，從傘尖滴落紅色的液滴。看到這一幕我脖子上的雞皮疙瘩高高地堆了起來。

　　我不敢奔跑，用著最快的腳步走出了那塊陰影，身后大概飄滿血的雪花，我突然想起來，我的背后還有那個忘記感知的小女孩了。

　　可是我不敢停下腳步，心里一直想著她應該沒有問題吧，應該是一直祈禱著她沒有問題。

　　她走路也沒有聲音，我無法確定她是否跟在我身后。但是現在往身后看會有什么結果我也能猜到個究竟。

　　很快就跟上了Lemonade的腳步，這回我一刻也不敢懈怠，因為血一直在我身后無聲地飄。我跟著她的速度，走過書架排成的城墻，書架上整齊擺放的書籍讓我感到眩暈，總覺得那些書本里藏著一只眼睛，這種讓我不自在的視線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我的腦子亂作一團，視線也變成一片殷紅。

　　我不知道我最后是怎樣走到通往二樓的階梯的，腦海一只都是模糊的紅色，后背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它吐息的寒冷了，眼前變成一片黑色，最后視線到了地面，第一次在這種角度看樓底，恍惚間好像看見Lemonade的裙底了，要是以前的話一定會很高興了，可現在完全提不起力氣，我在倒地的瞬間就切斷了和這個世界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