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墜落13

　　第二天是花小尋用紅樓夢把我叫醒的，真是的，這女人什么時候才能不這么粗魯。

　　學姐已經離開了，桌子上擺放著嶄新的牙刷盒毛巾。大概已經去打工了。

　　離開的時候，她母親還在隔壁夢囈般地說著那句話，我們輕輕地關上了門。隔壁垃圾場機器運作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世界在新的循環里運作了起來，咆哮嘶吼，人們用這樣的方式活了下來。

　　她母親活不久了，我已經能夠感覺到了，死的顏色侵染了整個廢墟，在畢生的自責中走向自己的終點，雖然不知道那個混蛋貪官那里好了，但是這女人一直深愛著他，多活一天，多為他承受一天的責難，這個女人是這么想的，僅憑著這樣的信念活到現在，用著生存最低限度的條件活著的，這個女人早就被死亡侵蝕了，在這里存活下來是死去之人的守候。

　　花小尋在路口攔下一輛TAXI，出我們意料的，又是昨天的那位司機大叔，大叔看到慢點創口貼的我下了一跳。

　　“小兄弟，你這是怎么了？“

　　“這個啊，“我頗為自豪地指著自己的臉，”這可是勝利的標志，昨晚從恐怖分子手中奪回我軍一級機密，作為代價，我軍犧牲8000名壯士。“

　　司機大叔綠著一張臉，“呵呵，這樣啊，可真了不起呢?！?/p>

　　“誒?。看笫迓犉饋砗孟癫辉趺锤吲d??？“

　　“?。。磕挠?，哪有，啊哈哈哈，真是厲害啊你，我好高興啊?！八緳C大叔皮笑肉不笑地手舞足蹈。

　　“那么，請問兩位要去哪里。“

　　“秘密基地，全速前進?！拔亦嵵氐馗嬖V司機大叔。

　　后視鏡里大叔的臉整個都黑了。

　　“我們去新高！“花小尋發話了。

　　司機顫顫巍巍發動了引擎。

　　走上了長長的梧桐坡道，樹葉間投下溫柔的陰影，抬起頭是葉和枝的綠色的天空，遒勁的樹干向上，掙脫引力向上，如此緩慢的自由真讓人羨慕。想起第一天在這里看見的學姐，也會擁有繼續向上的自由嗎？脫離了地球的引力就好了，墜落就會變成一直向上，離開這個全身笨蛋的星球吧。

　　“花姑娘，請問你怎么不回家？“

　　“我才不喜歡被一個變態這樣叫呢？“

　　“那，花小姐，你去學校干嘛呢？今天可是星期天?！?/p>

　　“我家的變態老哥一直在辦公室加班，大發慈悲過去探望探望?！?/p>

　　“誒！？這么辛苦，也沒有見你哥哥講的英語課哪里棒了，一整節課下來全是冷笑話，呀，疼?！澳_被踩了。

　　“就算沒有那些多余的冷笑話，你也不會去聽課的?！?/p>

　　“都是兄妹，為什么只有你哥有點幽默感，你那點可悲的幽默感死在娘胎里了嗎？“紅樓夢砸了過來。

　　打打鬧鬧來到校門口，門口站著兇神惡煞。

　　“唷，不好意思打擾兩位的興致了。呵呵，林音塵，人家可是想死你了！“老遠就能聞到刺鼻的煙酒味。

　　靠在校門口除了該死的班主任還有誰。

　　“你的臉怎么了？”

　　“哼，這個和你沒有關系吧，告訴你吧，今天我是不會給你打掃辦公室的，死了這條心吧，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你在說些什么呢？”班主任的臉已經貼到我面前了，什么時候，這么快的速度。

　　“好啦，乖啦，趕緊給我去打掃衛生?！卑嘀魅卫×宋业囊骂I，把我拖向辦公室。

　　“喂，林音塵你給我停下來。”花小尋追在后面。

　　“就算你這么說，我哪能停下來??！”班主任的速度真快，花小尋都快成為一個點了。

　　被拖進了毒氣室，衣領被松開了，“好啦，開始好好打掃吧！“拖把和抹布遞到手里了。

　　“誒?。繛槭裁矗乙鲞@種事情??？“我把抹布扔到地上。

　　“事到如今你還在問這些，你身上的上是怎么回事？“

　　“……”

　　班主任顯得心煩意亂，點燃了香煙，“我之前已經警告過你了，不要多管閑事了，昨晚只是被揍了一頓，日后不知道會不會被殺掉?！?/p>

　　“被殺掉什么的，有那么夸張。”

　　“不要對著我嘟嘴，現在你嘟嘴的樣子一點也不好看，”班主任吐了一口煙，“真不明白為什么要把你送到新高來，為了你日后的安全著想，不要在接近隔壁班的小丫頭也不要多管閑事了?！?/p>

　　“為，為什么？”不讓我接近花小尋。

　　“為什么？那家伙不是個正常人，就這么簡單了。遵從你母親的意志，我也會去警告那丫頭不要在靠近你了。”

　　“為什么我要聽你的警告！“花小尋站在門口，滿面通紅，很用力地追著我們呢。

　　“為什么？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嗎？你和正常人是完全不同的?！鞍嘀魅瓮耆辉谝?，冷眼相待。

　　“我根本不會去接受你的警告，我是什么人這些都和你沒有關系，我只是憑著自己的意志活著的，沒有必要去聽你的意見。憑什么要他給你打掃辦公室??？“紅樓夢射了出去，一道紅色的光線，可是班主任只是偏了一下頭就躲過了攻擊。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生氣的花小尋，然后她跑開了，連平時當做寶貝的書都扔在了毒氣室。

　　班主任吸了一口煙，真是個放肆的丫頭，普通人可是承受不了這間辦公室的煙味的，和你的原因不同，你知道為什么她能夠站在這里嗎？“

　　我走到墻邊撿起那本破破爛爛的紅研社翻譯的紅樓夢，第一次覺得這樣子的它還是挺好看的。

　　“我對班主任你的情報現在可是沒有一點興趣了，正不正常是帶有主觀色彩的東西，從某些方面看來，我也是個不正常的不良少年呢？”

　　我走到門口，“明明是這么主觀的事情，卻要接受異樣的對待，很不公平吧？明天我會來給你打掃衛生的。“

　　不知道班主任在做什么，大概在吸煙吧。

　　我跑了起來，去追扔掉書本的女孩。

　　花小尋其實沒有跑，大概是覺得像逃兵一樣的事情不適合自己，所以跑到半路就走了起來，接著發覺自己手里沒有書了，因為剛剛扔出去了，可是自己又不好跑回去拿書，這樣一定會被抽煙的女人嘲笑的。所以只能在心里祈禱，那個笨蛋放聰明點，記得明天把書還給她，那本書很重要。

　　走到了廣場上，抬起頭看見了圖書館的樓頂，傍晚，有少女會從上面墜落下來，本田也好豐田索尼PSP也好，死掉的時候都會感到疼痛吧。

　　“花姑娘，您老的書咧！“

　　聽到身后的聲音，花小尋是很高興了，但還是像把書扔出去，可是手中已經沒有書了。

　　林音塵已經跑到身邊了，花小尋一把奪回紅樓夢，然后，又將書本炮彈釋放了出去，林音塵被擊中了。

　　“有你這么對待救書恩人的嗎？“貼滿創口貼的臉好好笑。

　　“哼，就這么點小事，只要是還有點良心的國人，都會這么做的，來，這是給你的謝禮。“花小尋從衛衣口袋里掏出一枚一元的硬幣塞到林音塵手里。

　　“你以為你是在打發誰呢？“

　　“不是誰，叫花子而已?！?/p>

　　“真可惡，早知道把書扔進男廁所的！”

　　花小尋沒有理會后面笨蛋的咬牙切齒，大步朝前走去，林音塵很快發現兩人是在去男生宿舍的方向。

　　“誒！？你哥哥是在男生宿舍工作的嗎？難道英語老師是修馬桶的工人嗎？”

　　花小尋瞪了他一眼，“這只是為了防止那個抽煙大媽再次把你拖進她的辦公室，這種事情嚴重違反了《未成年人保護法》里面的所有條例，姑且把你送到寢室樓下?！?/p>

　　“能這么不直接說出這種話的你還真是厲害啊！”

　　“……“

　　最后兩個人都不好意思再說話了，很快就走到男生宿舍樓下，奇怪的是樓底的小店緊閉的店門居然打開了。

　　“誒??？走私店的老板從局子出來了嗎？“

　　“以前都不知道有這樣的店呢！“花小尋對著小店前的牌子說。

　　牌子上寫著——國際走私聯盟連鎖店。

　　門口外加一副對聯。

　　今日開張，沒種滾蛋！

　　“噢，這可是赤裸裸的挑釁，怎么樣，進不進去？“

　　這種程度的激將法果然只對笨蛋有效，花小尋聳了聳肩，這種白癡的店誰會進去啊，“那就姑且進去看看吧！“

　　“混蛋，本公子絕對不能原諒這么囂張小店！”林音塵沖了進去。

　　笨蛋是不可治愈的頑疾啊。

　　“?。。俊钡昀飩鱽砹忠魤m扭曲的慘叫。

　　花小尋皺了皺眉，外面現在陽光明媚，可是那個小門里卻一片漆黑，正如花小尋想象的，這果然是一家黑店，那么沖進去林音塵被宰了做成人肉包子了嗎？花小尋手持神器紅樓夢擺好架勢，一步一步邁進黑暗里。

　　穿過昏暗的走廊，視野突然豁然開朗，光芒將眼睛刺痛，耳邊傳來蜂鳴，僅有的感官都被奪走了。

　　小小的房間里陳列著各種各樣的尸體，各種動物的，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洞里鉆的，頭頂還懸吊著一具抹香鯨游走的尸體，被包圍在尸體的堆中花小尋都被嚇了一跳。這些都是保存非常完好的標本，光澤亮麗，皮膚都充滿著彈性和能量，看上去無數的尸體都是活著的，都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奔走翱翔，簡直是一個令人嘆為觀止的博物館。

　　然而在林音塵眼中卻不是這樣的，他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籠罩在標本上全身死的顏色，空氣里流淌著死，死亡的色彩像福爾馬林淹沒整個房間，皮膚上傳來死亡的觸感在重現各種各樣的死亡。

　　“這家店是買標本的嗎？”花小尋眼睛都睜大了，在房間里四處轉悠，用紅樓夢戳了戳美洲虎的大鼻子，“哇，居然還有彈性，簡直就像活著似得。”

　　“誰，誰會開這種店啊，帶著尸體回家會睡不著的?！?/p>

　　“哇哇，長毛的大象，難道是猛犸嗎？這個是三葉蟲啊，好像是真的誒；這東西難道是奇蝦嗎；這東西居然是一只年幼的蒼龍；這是鸚鵡螺；這么可愛的東西是槳足鱟……”

　　這里完全是花小尋的樂園，小丫頭片子眼睛都發光了，在各種標本前流連駐足，興奮地扭動小屁股，完全是第一次進動物園的小孩子。林音塵看得目瞪口呆，這個時候要是有臺照相機就好了，得把花小尋這么可愛的樣子全部都拍下來。

　　“請用！”照相機出現在眼前。

　　“哇塞，真是太好了！”林音塵結果數碼相機，追著花小尋屁股后面拍了起來，拍啊拍，花小尋好像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里，現在這些恐怖的史前生物標本就是她整個的世界。

　　近距離拍到她靠近劍齒虎的驚訝的臉，在渡渡鳥面前高興地扭屁股的照片也拍到了，面對鴨嘴獸顫抖的身體……拍了幾百張，林音塵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比起哺乳動物花小尋更喜歡史前的海底怪獸。

　　“請問照相機用完了嗎？”

　　“哦啊，謝謝，請趕快將這些照片洗出來?！绷忠魤m將照相機還了回去。

　　“沒有問題，一共2000元人民幣，請先叫1999元的押金?！?/p>

　　“誒??？”林音塵一步跳開，發現身邊神不知鬼不覺出現了一位少女。

　　少女梳著茶色的雙馬尾，如同用畫筆畫出來的精美的五官，燈光下扭曲的笑容讓人毛骨悚然。

　　就像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少女。

　　“什么時候出現的？”

　　“服務員，愣著干嘛，快點把賬單拿過來。呵呵……”

　　“是，來了，”林小雨帶著怪獸面具小跑了過來，手里拿著計算機，“那個，一共拍了兩百零七張照片，去掉零頭，一共兩百張特寫，每張100元人民幣，一共20000元，打一折一共是2000元?！芭量ㄆたò赐暧嬎銠C，沙沙寫下數字，讓后將你一張賬單遞到林音塵手里，”本店不刷卡，只收現金，請多多見諒?！?/p>

　　“林小雨，你怎么會在這里？“看著對面穿著裝進熊貓服裝里的林小雨。

　　“咦？“林小雨摘下怪獸面具，”你認識我嗎？“

　　“是我??！“林音塵指著自己的臉。

　　仔細看著眼前這個貼滿創口貼的豬頭，左看右看，認真思索狀，喔，頭頂的燈泡亮了起來，恍然大悟，“誰來著？“

　　“噗！“林音塵遭受巨大了打擊，發瘋般地扯掉了臉上的創口貼，”怎么樣，認出來了嗎？“

　　“哇，音塵的臉腫得像個豬頭似得，醫藥箱，醫藥箱…..“在房子跑了起來。

　　“剛剛從巴格達回來，昨晚和美軍交戰了，大家都死了?！?/p>

　　帶著醫藥箱回來的林小雨馬上把林音塵貼成了進化版的豬頭。

　　“客人，加上美女服務員的特殊包扎服務，這次一共的費用是一萬人民幣。呵呵……“雙馬尾少女皮卡皮卡安著計算器。

　　“那是什么賬單啊，這家店根本就是一家黑店啊，這里又不是英租界，不要隨便提供這種服務！“林音塵將賬單扔到地上。

　　“我是黑店的店主了Lemonade，如你所說這就是一家黑店，專門等著笨蛋的獵物上鉤，你是第一個見到我笑容的顧客哦，真高興啊。呵呵…….“

　　“不不不，你的臉明顯是在扭曲吧！“

　　“什么特殊服務？“花小尋走了過來，看起來挺高興的。

　　“將照相機借給變態偷拍女生裙子底下，呵呵……“Lemonade將數碼相機交給花小尋。

　　林音塵看見花小尋的臉變得通紅，熱氣都從耳朵里冒了出來，然后臉開始變綠，就像中了劇毒身體不斷地抽搐，最后整張臉完全黑了下來，這三重變換之后，空氣冷卻到極點。

　　“你，這，個，變，態！“

　　紅樓夢變成了急速的火球，林音塵看見了星星。

　　“刪掉，刪掉，全部給我刪掉！“可以聽見數碼相機在花小尋手中的哀嚎。

　　“不要啊！“這聲音是林音塵發出了，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被花小尋一腳踩暈了。

　　刪完之后花小尋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聳拉著腦袋把照相機還了回去。

　　“這間店到底是干嘛的？“

　　“呵呵，其實啊，這間店，“Lemonade一腳踢翻旁邊的巨大猛犸象標本。

　　“哇哇哇哇哇！大猛犸！“花小尋發出了哀嚎。

　　嘭地一聲巨響，大猛犸摔成了兩段，從尸體里噴出五花八門的東西。

　　“是賣走私武器的！“

　　“呃，這只猛犸居然是假的，真可惡！“花小尋的心思只在大猛犸身上。

　　“真是沒有品位客人，沒有聽說過買櫝還珠的故事嗎，這些只是裝走私貨物的箱子而已?！癓emonade站在五花八門的武器之中。

　　“喔，“林音塵嚴重流淌著濃郁的紅色，”這些道具看起來好酷哦！“抓起一把通體透黑的M4，這觸感和重量都像是真的一樣。

　　“嚯，這位客人還真是有眼光啊。呵呵……“

　　“切，只是一大堆仿真玩具，只有笨蛋才會樂呵呵去買?！盎ㄐさ芍ブ夷緞Φ牧忠魤m，真是笨蛋。

　　Lemonade將照相機扔給林小雨，非常自豪地說：“這些可是我從世界各地收集而來的道具哦，最主要的全部都是非法入境了走私物品，看上的話可以便宜賣給你們哦！呵呵……“

　　林音塵在垃圾堆里完全興奮掉了。

　　“嘎哦嗚嗚呀吼哇咔嚓。“

　　怪物奇異的吼叫聲，眾人無言。

　　花小尋掏出手機看了看剛剛收到的短信，然后對著一臉茫然的眾人說道：“我哥哥發短信來了，我得走了，剛才聽到的聲音，其，其實是你們的錯覺，哼！”甩過頭就走。

　　“喂喂，等等我啊?！眲倓偱芷饋淼牧忠魤m就被Lemonade抓住了衣領。

　　“客人，你還沒有結賬啊?！?/p>

　　遞過去新的賬單，上面的數字突破了六位數，“啊，我根本什么都沒有買啊，話說你這驚人的數字到底是怎樣算出來的?。俊?/p>

　　“只是動手隨便算算而已，呵呵，不要在意這些細節?！?/p>

　　“不要在意你妹?。　?/p>

　　Lemonade打了一個響指，林小雨小跑了過來，畢恭畢敬地將兩張打印紙遞到Lemonade手中。

　　“我也看出來你是個窮光蛋了，所以，接下來你就無償到我店里打工吧，直到你從新高畢業。這個是你按下手印的賣身契?！皩⑵渲幸粡埓蛴〖堖f給林音塵。

　　“我志愿加入國際走私聯盟Lemonade分店，擁護聯盟的綱領，遵守聯盟的章程，履行會員義務，執行Lemonade的決定，嚴守聯盟的紀律，保守聯盟的秘密，對Lemonade忠誠，積極工作，為Lemonade奮斗終身，隨時準備為Lemonade和走私物品犧牲一切，永不叛Lemonade?！弊x完之后就看見下面一道鮮紅的指紋。

　　“你這是鬧哪樣啊，我什么時候按下手印了?！?/p>

　　“呵呵……只是剛剛從照相機上面提取下來的而已，不要在意這些細節?！?/p>

　　“都說了，不要在意你妹啊！”

　　“還有，”將不明物品塞到林音塵雙手，“這是給新成員的禮物?！?/p>

　　右手一把仿真左輪手槍。

　　“呵呵……只是普通的玩具槍，但是有六發子彈，小心使用哦，子彈可是用來打掉時間的?！?/p>

　　左手一張相片。

　　“呵呵……這是還沒有刪除掉的資源?！?/p>

　　相片上不喜歡不如動物的花小尋對著一只貍貓標本張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