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241作品 作者：胡圣寧

　　我把諾獎頒給你……別驚訝，真的是我，舒毓恒先生。我現在知道了很多，比如你殺掉白玫瑰的事情。

　　舒毓恒，讓我想想我們認識有多久了。十年？十五年？如果從我們見第一面就算起的話，我們已經認識快二十年了吧。

　　毓恒，你知道嗎？我很想現在撲過去，狠狠抱住你，索一個嬌滴滴鮮烈的親吻，就像不久前那樣。但是我不能……我不能。

　　我們分手的時候，那是個暖冬，可那也是我渡過的最冷的冬天。我其實挺后悔和一個你這樣的推理小說家談戀愛的，真的。你永遠那么冷靜，冷靜得像一尊雕像。就連分手那天，都還是一樣。不知道啊，你殺了白玫瑰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那么冷靜的呢？

　　紅玫瑰給了你鮮艷的朱砂痣，白玫瑰給了你攥不住的明月光。你是一個老饕，你不僅要我的坦誠相見，也要她的心照不宣。她那么聰明，我想她早就知道紅玫瑰的存在了吧，只有我，才會把你賦予我的“紅玫瑰”的名字，當做是最簡單低碳的示愛。

　　你和白玫瑰之間，是不是經常會玩這樣高智商的犯罪游戲呢？只是這一次她再也不可能穿著那件白風衣，捧著一杯奶茶，像只狐貍一樣洞悉你的詭計了。她只能穿著那件白風衣，臥在她自己那片白色玫瑰的花海中，永遠地安睡了。可是她死去的時候，依然帶著那抹狡黠的笑。我必須承認她很美，連死了都那么美。如果換做是我的話就不會……你應該會讓我換上那條紅色裙子，然后讓我的血液淌滿我的那片紅色玫瑰的花海的吧。

　　你生來就有作案的天賦。你殺死白玫瑰的方法實在太過簡單普通，簡單普通的讓人不會去懷疑你，懷疑這樣一個曾創作出無數令人瞠目，令人拍案叫絕的作案方法的推理小說家。是啊，你不是至少應該用冰塊做一個延時裝置，或者用磁鐵磁化她手表的指針，為你做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的嗎？你怎么可能僅僅是讓她服下那么多安眠藥后把她搬到玫瑰園呢？可事實是，舒毓恒，你比所有人想的都更精明，你利用了人的思維弱點，恰恰使人們不會懷疑到你身上。如果不是因為……不是因為她懷了你的孩子，也許根本沒有人知道她這樣一個獨來獨往，性格孤僻的怪女人會和推理文學界的新秀搭上關系吧。

　　你和白玫瑰，都是太小心謹慎的人。也許她想保住這個孩子，只是用來要挾你不離開她。她的確很聰明，可是她也太傻，即使真的把孩子生下來了，這個孩子也只會成為你對她漸起殺意的催化劑。她還不夠了解你，她不了解你的狠毒。應該在你發現她對于推理的天賦其實高于你的時候，你就對她起了殺機吧。

　　你真的很絕情，那么理所當然地向警察承認你和她確有關系，甚至不顧忌我就在你的身邊。你根本不急于推卸責任，而是利用推理小說家的身份成為了警方的助手。自此，你的表演大戲才拉開序幕。

　　先是向我誠懇懺悔，你真是個影帝，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老刑警的表情，我還沒原諒你的時候他就被你說動了，竟然幫你一起勸說我。他今天就在臺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許仍是那么精彩。

　　再是以澄清自己，向女友道歉的名義積極幫助警方探案，你的推理實在很具侵略性，不知不覺就能把所有人的疑點從你身上順利地轉移。真不知道你從哪里找到那個男人的，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有為了錢可以賣命的人。我想事情應該是這樣的，這個犯病時會進入癲狂狀態的癮君子，已經被毒癮折磨得奄奄一息。就在這個時候你找到他，我想你應該是用了變聲器，因為他顯然并沒有認出你的聲音。

　　你許諾了他一筆巨款，并且用你的好口才讓他相信他不會死。也許不用那么麻煩，你只是趁他在毒癮發作的時候引誘他為你賣命而已。不過最后呈現在所有人面前的就是一個完美的罪犯。他在你的指導下說出了那么多甚至連警方都調查不到的事……舒毓恒你真的夠無恥，你居然告訴他白玫瑰的胸口有一顆黑痣。單這一點就足夠讓所有人相信了他們的關系。

　　但是你還是太輕率。你并沒有想過事情的發展會給你這樣一個響亮的耳光。你算計不到心中煩悶的我會故意支開你，想辦法見到了那個癮君子。不，他并沒有出賣你。他只是告訴我“那個女人的智商實在太高?！?/p>

　　的確，這句話是你教他的，它并沒有絲毫的紕漏。只是我當時在想，白玫瑰可以夠格和你所謂“一時情迷”，必定是一個智商極高的女人，那么這樣一個有著毒癮，行為癲狂，邋里邋遢的人，難道也夠這個格？那豈不是說，他和你可以平起平坐？

　　這樣的細枝末節不是警方在意的，僅僅是一個女友會在意的。她不會容忍這樣一個茍且偷生的螻蟻和她的男友相提并論，僅此而已。雖然這個男友剛剛犯下對她不忠的事實，她也依然將男友放在神祇一般的位置，甚至一直到現在，在她的心中，依然沒有人能超過她的男友，盡管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一個多么混蛋的混蛋。

　　一個像白玫瑰這樣的女人，能毀滅她的也必然是一個這樣的男人。那一刻在我心底升起的是這樣的想法。這個想法太可怕，可怕到我在第一時間就將它扼殺。我已經決心原諒你，畢竟我愛你，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但是我沒有想到你會提出分手。白玫瑰的案子才一結，那個為你頂了罪的人還沒死，你就這樣肆無忌憚。也許你認為我這樣頭腦簡單的女人不會察覺出這案子中些許的硬傷……我是夠傻，但正是這樣的傻，才能夠克住你的邪氣的聰明。

　　僅僅是因為和你賭氣，才會把我的疑問告訴警方的。我也沒有想到的是，我這樣一個那么傻的女人，竟然解決了你這樣一個頂級案犯做下的案子。

　　其實不是朱砂痣，也不是白月光。也許從一開始，你的眼里就是一抹蚊子血，和一粒飯粘子。

　　舒毓恒，我把諾獎頒給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紅玫瑰

　　……

　　有。你真的以為，那個你愛而不得的人，是我嗎？或者說，是那個舒毓恒嗎？

　　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同時不愛白玫瑰與紅玫瑰。但是如果是兩個男人呢？

　　我愛你這樣的坦誠相見，他愛她那樣的心照不宣，僅此而已。

　　他的罪行不止殺人一樁，還有剽竊。因為他迄今為止的所有作品，都是我的，包括那個他自鳴得意的案子，也是我的杰作。

　　你一上來就說我們認識了快二十年了。其實是十八年六個月零三天。那年見到你的人是我，愛上你的人也是我。

　　他是一個眼高于頂的人，可是他有一副健全的身體。不像我，因為一種皮膚病的原因，我不能出現在陽光下。我所能做的一切就是讀推理文學，然后寫作，再讀推理文學，完善自己的作品。

　　現在你能明白，為什么每次我和你的約會，都會放在太陽落山之后了嗎？

　　他是那么的丑陋，所以他迫不及待地要認識那像一朵白玫瑰一樣的女子。可是那女子那么聰明，所以她最后發現了他的秘密。

　　我答應他為他設計一個真正的案子，我要的報酬是他從此離開你。

　　其實我的本意不是要他離開你，而是要他好好待你。我想考驗他，如果他足夠愛你，那么我會把你交給他。因為我不想你和我一樣，永遠只生活在黑暗里。

　　我故意在這個案子里設計了一個漏洞，我很確信你會發現。你知道嗎，你一點都不傻，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人。

　　但是他那么愚蠢，他怎么可能看得見你的好。

　　他還是離開你了，那晚他向我狠狠地嘲笑了你的傻氣。我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那晚他的湯里，我多加了些料。

　　很不想承認的是，那個蠢貨是我的哥哥。不，你不必猶豫現在該叫我什么。你不用更改對我的稱呼。

　　我的名字，叫做舒玉珩。

　　我的故事其實很簡單。僅此而已。現在可以逮捕我了，就以殺人罪。不過也許已經沒有必要了。我的皮膚暴露在陽光下那么久，應該已經病變了吧。

　　其實我很慶幸，是你把諾獎頒給我。

　　紅玫瑰，這個名字的確是我示愛的表現。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