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也許從未下過這么大的雪。”蕭小白望著彌散天際的大雪,微微出神。何不知走在一邊,慢慢的踱著步子,看著漫山紅梅,神色間有些陶醉,不覺間,飛雪灑滿一席錦繡,掩埋三千白發(fā),居然與那雪的顏色難以分別。何不知漸漸回神,卻見蕭小白坐在一邊竹屋內,看著茶杯中絲絲熱氣發(fā)起了呆。
何不知慢慢走去,推開竹扉,蕭小白這才回過頭來,見到何不知,便倒了一杯茶水,恭恭敬敬對的遞給了他。
“這就是你的居所?”何不知問道,仍是不舍的看了眼窗外。
“是,這里是我娘留給我的。”
“你娘?”
“是,可是她已經不在了。”蕭小白頹然低頭,“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什么都沒有說,也不知道,如今她去了哪里,這么多年,唯有這座竹樓還在這里。”
“你自幼便獨自生活?”
“倒也不是,曾有一位教書先生,在城中私塾里教書,娘親還在時,將我托付給他。這么多年一直都受他的照顧,然而兩年前他卻離開這里,只留書一封,將我舉薦到神都府當差。”
何不知看著蕭小白,以往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他沉默一陣,卻忽然一掌,拍在蕭小白的頭頂,蕭小白還未反應過來,卻忽然覺得體內一股莫名的氣翻騰不息,如同一把利劍,正要刺破身體,脫出牢籠。
倏爾,何不知緩緩收掌,蕭小白身體一輕,只覺得仿佛做了一場噩夢,渾身上下都使不出一點力氣,只能坐下,大口喘氣,何不知臉色微微霜白,然而神色間卻十分興奮,拍手道:“好徒兒,好徒兒,為師安慰他人的本事差,不知該怎么與你解憂,不過,如今師父卻有一件天大好事要告訴你。”
蕭小白聽得云里霧里,滿面狐疑的問道:“什么事?”
“從幾日前初次見面,為師就瞧出端倪,經方才一試才敢確定,徒兒你的確是驚世罕有的劍魄之體。”
劍魄?驚世罕有?蕭小白聽了之后迷惑更甚,脫口問道:“劍魄之體?那是什么?”
何不知尋一旁的竹椅坐下,侃侃而道:“所謂劍魄,還要從這劍氣說起,所謂劍,所以稱為白兵之長,并非只是因為其發(fā)源久遠,源遠流長,而是因為自古萬物皆有靈氣,以何物鑄兵,其靈氣便流于兵器之中,唯獨劍,能將其靈氣發(fā)揮最大,古人稱之劍氣。本來劍氣一道,就需要漫長時間練習,才可氣隨意動。然而今人厲殺之氣盛行,習劍一道也只不過爾爾,甚至文人佩劍而不習劍,當真可笑。”何不知拿起清茶,飲啜一口,在看一旁的蕭小白,卻早聽得如癡如醉,已然呆在一旁。
劍之所以稱為君子,只因劍氣運用得當,則威力強大,然而要駕馭劍氣,卻講求各種法門,極其困難,平常之人用劍,怕是一輩子都只得劍之厲,卻得不到劍之氣,如同冷傲君子,非折服之不能為己所用。然而一旦有人駕馭手中佩劍之劍氣,則可借此融匯武藝之中,劍氣精銳,尋常內力根本無法抵擋。
“所謂劍魄,則是指人出生伊始,體內便韻有先天劍氣,個中緣由,想必自有天道,尋常之人無法追尋。方才我以臣兵之法試探,你體內劍氣頓時被激發(fā),因不愿收服而本能抵抗,體內內力與劍氣沖撞,故此你才會有脫力之感。”何不知說道這里,看了一眼蕭小白,卻是欲言又止。蕭小白被方才這一番話聽得迷惑,然而體內若真有先天劍氣,豈不是將來就可以成為江湖高手?到那時,便不用害怕他人,可以保護一切所愛之物。想到這里,不由得腦中幻想起自己意氣風發(fā),一劍封喉,快意恩仇的未來……等到晃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師父在一邊定定的看著自己,神色中卻頗有異色,然而卻說不出,那是怎樣的感覺。忽然間蕭小白不知哪里冒出來的念頭,開口問道:“師父,你的名字當真是何不知嗎?”
何不知微微一愣,忽然大笑起來,說道:“徒弟怎也這么迂腐,名字名字,一名一字罷了,叫什么,又有什么分別?不過,何字乃是父母所賜,不知這兩個字,卻是我自己取得。”何不知說完,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飛雪,心下卻無法寧靜。蕭小白看他神色間忽然黯淡,也不再問,只是在一旁默默斟茶,霧氣氤氳,卻讓人覺得面前的人越發(fā)模糊,蕭小白眼里,這位師父身上處處皆是秘密,越發(fā)瀟灑,然而也越發(fā)讓人無法看透。
正想著,何不知卻忽然轉頭,伸手一指蕭小白,:“今日飛雪實在迷人,趁此良景,用以練武最合適不過,你隨我來。”說完,身形閃動,走出屋去。蕭小白急忙放下茶盞,也跟了過去。
何不知漫步雪中,卻如同感覺不到寒冷一般,身形舒展。他走到一處空地里。手中輕握白雪劍,身形緩緩而動。蕭小白立在一邊,看著他。
初時,何不知劍法極慢,緩緩而動,速度比之空靈中的白雪還要慢上些許,隨著白雪,款款舞動的劍,卻仿佛一支無聲獨舞,讓人看得癡了。然而這時,何不知忽然停住,笑著說道:“飛雪劍共有九式,這一劍,便是飛雪劍的起手式,雪舞。你且記住,飛雪劍快慢兼得,剛柔并濟。靜時,好如無風之雪,萬物皆靜。動時則如疾風暴雪,難以看清。前四式,飛雪漸漸明快,后四式,快而無形。”
蕭小白仔細聽著,將師父所說全然記住,卻忽然想起這最后一式,師父卻沒有提起,急忙問道,那這最后一式是什么?
何不知聽后并未著急回答,而是舉起手中之劍,雙眼微閉,漫天飛雪忽然一滯,然而頃刻間,雪勢卻大了無數(shù)倍,迷住蕭小白的視線,這才想起,這原來就是師父昨夜使出的那一招,可是此刻自己身邊沒有師父保護,這漫天的雪,每一片都如利刃,沾之即傷。當下抽身閃避,卻只見飛雪勢如瀑布,漫天飛舞,哪有可以躲開的? 忽然轉念想到,這么久了,自己卻還是豪發(fā)未損,再定睛一看,卻發(fā)現(xiàn)雪花堪堪繞開他的身旁,飄落地上。
這時,飛雪之勢減小,面前何不知收劍在手。緩緩睜開雙眼,眼中流光閃爍,似是還沉浸在方才的招式之內,他向前踏出一步,彎腰拾起地上一朵掉落的梅花,唏噓不已,站起身來,看著身前的蕭小白,輕聲說道。
方才一式,便是這飛雪九式的最后招式,千山暮雪。
“這最后一式,需要借助劍氣與極其深厚的內力,方可發(fā)動,否則,還未傷人,卻害了自己。這些時日,你就留在這竹樓邊,我教你練劍練氣。”何不知淡淡一笑,卻忽然正色道:“但是切記,不可操之過急,練武之事,最忌急功近利。”
蕭小白點頭好似啄米一般,急急說道:“好的好的,只是我還沒有一把劍。明日就去買來。”何不知卻搖頭道:“徒兒糊涂,你屋內便有一把,怎說沒有?”蕭小白卻想不明白,自己何時還有一把劍?然而轉念間,忽然想起,原來娘的臥室里的隔層中放著一把,年頭久了,卻是連自己都忘記了。趕忙進了屋內,只是進入娘親臥寢時,心中又莫名一痛,只覺得心中酸楚,也不知向何人講了,他徑直走到娘親的書柜旁,翻看背后夾層,忽然想起娘親走時所說的,萬不得已,切勿動此。當下心中猶豫,然而一番掙扎,還是強忍疑惑,打開夾層,只見一把墨黑色的劍,靜伏其中,劍身古樸,卻刻有細細紋路,暗紋時而聚集時而分散,張弛中形成兩個深深的字,問川。
娘親從未說過小白生父是誰,自己身世如何,印象中,每次自己問起,娘都是默默不語,從未回答過。蕭小白取出劍,忽見一旁還有一個錦囊,打開一看,卻是一個尺余的長條木塊。蕭小白輕輕一碰,木塊居然自己發(fā)動,從中裂開,自行變化,成為弩狀。蕭小白暗自詫異,將這不知名的東西捧在手里,卻不多時,木塊又自行閉合,重新回到木塊的樣子。他看著手中的兩件器物,一時間也覺得云里霧里,只是這幾天所遭變故接二連三,還是冷靜寫好,便將木塊放回原處,只將那把墨黑色的劍拿了出來。轉過身,輕輕合上門扉。
屋外何不知早已等候多時,只見蕭小白走出,手中一把墨劍,信步走去,蕭小白把劍示給他看,只覺得何不知眼中一亮,朗聲笑道,好劍好劍,問川這名字,起的英武,有氣吞山川之色,亦有君子內斂之才,鑄劍之人實在是神工。”他抬起頭注視蕭小白雙眼,說道:”從今天起,你我白天練劍,夜間你靜修內息之法,不可耽擱,可懂?”蕭小白點頭,何不知默然撤手。轉過身去,又是深望點點寒梅。良久,忽然自背后問道:“小白,我且問你,江湖是什么?”
蕭小白又是一愣,腦中各種江湖故事?lián)诫s一起,卻是一樣有用的東西都整理不出,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平日里根本對江湖一無所知。他耐心的想了想,小聲說道:“在我看來,快意恩仇,刀光劍影,便是江湖。”
何不知聽罷卻不再言語,只是獨自站在那處,唱起一首歌。
誰人笑我,不解風流?風流何物?且與我說。說而不解,兀自憂愁,紅梅正好,何處不風流?
歌聲悠悠然然,飄揚漸遠,在這山中久久回蕩。蕭小白轉身,回望洛陽。何不知歌聲承轉啟合,最后一句,落在蕭小白心上,卻是無比惆悵。
漫天飛雪,葬我彷徨。
抱歉周末忙給耽誤了,各位看官,這一章開始,江湖就要揭開序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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