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被剝奪的姓名權

　　在文學社難以立足，不能寄情于文學，心中的藝術夢想轟然倒塌。于是，梁曉波花五十元從一個滿臉堆笑的的手機販子那里淘來一塊二手mp3，買一副廉價耳機，無所事事地穿梭在宿舍，教室和遙控門之間。這塊mp3出自手機販子之手，屬于輔助產業，質量不會好到哪兒去，況且又是二手，很早之前就被破過處了，并且經過不少音樂狂人的蹂躪，雖大難不死，卻也半老徐娘，秋后黃花，經不起大風大浪。

　　聊以自慰的是，梁曉波并非流行音樂的發燒友，聽音樂也只是為了讓耳機把自己與外界隔離起來，對MP3的追求不會像“音樂達人”標榜的那樣做到音色音質的完美統一。梁曉波嗓音嘶啞，五音不全，KTV難覓足跡,戴著二手mp3,聽著早已過時的港臺音樂。所幸，音樂并不像飯菜，別人剩下的老歌也未必不是好歌。

　　梁曉波做事總能表現出與眾不同的專注，前提是感興趣。每聽一首好歌，他總迫不及待地與人分享，且要抄下歌詞，探明出處。這時候文字也派上了用場，因為他為一首歌感動的時候，喜歡寫一點自己的感想。

　　陸斌紅也有了一個應對無聊時間的愛好，那就是打臺球，他買一副專業球桿掛在床前，床頭貼著亨得利和潘小琴的海報。除此之外，陸斌紅變成了一個熱衷于酒場的人，深通左右逢源的社交學問，身邊除了啤酒瓶，總缺不了同樣熱衷于酒場稱兄道弟的朋友，其中最要好的有兩個。

　　一個叫孫鑫，生著一張啤酒肚，當然，也是酒場上的常客，要不然，對不起自己的肚子。他們把此不叫“喝啤酒”，也不是天津人所叫的“整啤”，東北人所說的“吹啤酒”，而有一個頗為形象的名字叫“戰斗”。孫鑫算是個出眾的戰士，三瓶下肚，臉色如初，五瓶喝下，氣色紅潤，因為來者不拒，千杯不醉，戰友又送他一個綽號-——孫酒桶。

　　還有一個叫魏強，身體挺拔，皮膚黝黑，自稱有七塊腹肌，比陸斌紅還多出一塊。這倒不存在太多的疑問，他的臉上生著肌肉，走起路來，屁股上也顫抖著肌肉。魏強是校跳高記錄的保持者，典型的運動狂人，最愛打架湊熱鬧，自己卻從不當先鋒，都是別人打得累了，才飛起一腳。魏強常向別人賣弄自己腳法的威力。

　　考試還遠，不用秉燭夜戰，每天晚自習后，梁曉波像個孤魂野鬼，在陸斌紅和陸超宿舍穿梭。

　　夏夜格外涼爽，梁曉波想起上周買MP3時借陸超的五十元還未歸還，下自習后便直奔陸超宿舍。

　　梁曉波進去的時候，陸超坐在一片煙霧繚繞中，陸斌紅和孫酒桶也在其中，旁邊圍著幾個梁曉波所不認識的學生。雖說這些人服裝各異，個頭不等，發型也風格迥異，但大都一個神情：煙斜掛在嘴角，半瞇著眼睛，用一根煙蒂點上另一根煙。

　　當然以“混混”自居者發型不夠頹廢，抽煙姿勢不夠冷酷都是與身份不相付的。陸超在一片云霧中的聲音最好辨認，這時候他正講得起勁。

　　“今天踢足球只灌進兩個球，沒有玩盡興。”陸超說。

　　“梅開二度，不錯啊！陸哥。”旁邊一個臉上生滿雀斑的男生說。

　　“差得遠了，以前至少灌他三個，帽子戲法是家常便飯。”陸超說。

　　“我覺得陸哥踢球像伊布！”一個體貌富態，鼻子上滲出油汗的男生說。

　　“哪里像伊布拉稀——我覺得像貝克漢姆，陸哥那一腳任意球你是沒見過吧……”

　　臉上有雀斑的男生和鼻子上有油汗的男生爭論起來。

　　“踢足球的我最看好小羅……”沒等兩個人的爭論升級陸超便自己說話了。

　　旁邊的人無不嘖嘖稱贊，臉上有雀斑的男生又說：“其實早就覺得陸超神似小羅，尤其帶球過人真是和小羅的神龍擺尾如出一轍。”

　　陸超剛從煙盒抽出一支煙，放在嘴角，還未點著，只見一個尖嘴猴腮的男生走進來。

　　“你看我兄弟的那件事——昨天給你講過的。”尖嘴男生說。

　　陸超并不理會，忙著在口袋里找火機，尖嘴男生從他自己的口袋里掏出火機，為陸超點上之后接著說：

　　“就那件事，體育隊上那小伙子，向我一個小兄弟要一百元……明天我讓他把錢給你陸哥，哪有他的份。”

　　“他叫什么名字——體育隊上的。”陸超把煙深吸一口問。

　　“楊偉”

　　“楊偉？**——”旁邊的人都笑起來。

　　“其實在你陸哥面前，也就陽痿了——別看他在體育隊訓練得五大三粗。”尖嘴男生說。

　　“知道他宿舍嗎？”

　　“知道的——我帶你去，為我小兄弟出出這惡氣。”看陸超沒有起身的意思，尖嘴男生便說：“一百元咱們兄弟喝酒.....”

　　于是，一群人浩浩蕩蕩開往楊偉宿舍。

　　尖嘴男生先走一步，敲開宿舍門。

　　“哪個是楊偉？”陸超進門便問。

　　宿舍只里只有四個人，其中開門的那個男生見大軍壓境，心生疑惑，后退一步。

　　“是我——有什么事嗎？”一個身穿紅色背心，露著胸毛的男生，慢悠悠轉過來。這時候他正在洗臉，毛巾搭在一只肩膀上，說完話，又轉過頭去。

　　其他三個男生看形勢不妙，偷偷從人群溜了出去。楊偉是體育健將，決不相信會有人找茬與他，所以并不在意。

　　陸超看楊偉傲慢無比，不想多費口舌，遂飛起一腳。

　　這一腳正中下懷，楊偉猝不及防，摔倒在宿舍架子床上。

　　“什么事？”楊偉這才意識到有人找茬。

　　“想問問你怎么敢叫楊偉的？”陸超說。

　　這句話剝奪了楊偉的姓名權，本來毫無道理，竟然比任何話語都更有震懾力。

　　楊偉感覺自己遇到高手，已失底氣，求其饒來。

　　“你是——有話好好說嘛。”

　　“記住了，陸超——”

　　男生默不作聲。

　　“聽說那位小兄弟借你錢了，有這回事嗎？”陸超指著一個頭發枯黃的躲在人群中的男生問楊偉。

　　“早過去了，沒有——沒有。”

　　“沒有，仔細想想，到底有沒有？”陸超問。

　　“沒有，沒有……”

　　楊偉承諾用三盒煙作為黃毛男生的精神損失。旁邊的孫酒桶和魏強沒有得到施展拳腳的機會，非常遺憾，湊到楊偉面前，想發起二次進攻，楊偉加大籌碼，陸超才示意罷手。

　　大家談笑著滿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