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曉波入學第一天就被任命為班長是他所始料未及的,當然,這得益于新班主任的賞識。
高中班主任名叫金月成,是個印堂飽滿,剛跨過三十歲的年輕人,鼻子跨一副方形金邊眼鏡,臉上有剛刮過胡須的印痕,儒雅并不亞于陳子平。金月成對其委以重任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僅憑第一眼的感覺而已。他第一次看到梁曉波的時候,梁曉波正在賣力的往教室里搬書。
金月成是從鄰縣的中學調過來。從初中的講臺突然走到高中的舞臺,坐了一把升職的電梯,干勁十足,顯出教書育人的職業精神。金月成對人溫和且生性幽默,代理數學。班長梁曉波無疑成了金月成的得意門生,和其一出一進,甚為親密。
學生來自二十八個不同鄉鎮,還有一部分來自縣城。地域文化有所不同,在交流上產生了不少障礙。很快,梁曉波就體會到管理班級的難度。
班里有四個體育生,其中一個善扔標槍,被稱為“金陽第一槍”,一個速度奇快,有“飛人”美譽。在開學第二周,扔標槍的“第一槍”和跑百米的“飛人”打起了架。“飛人”打掉“第一槍”一顆門牙。梁曉波費了好大勁才把兩人拉開,熄滅戰火,找到門牙。
與此同時,陸斌紅則在忙著建立人脈,他過去靠結實的三角肌和六塊腹肌建立的人際圈和威信在這片新的領地上沒有了效力。
現在看起來,陸斌紅個子不高,身體單薄,眼神平靜,單從形象上不足以震懾對方,沒有聽過他威名的人自然也無視于他,那六塊腹肌只能深藏衣服之中,沒了用武之地。
梁曉波上了一中,做了班長,自信膨脹,沒想到班里有兩個人比他更加自信爆滿。一個叫郭遙,個子修長,臉面白凈,走起路來頭高高揚起,兩手則習慣插在褲兜里。他把縣城人的優越感和對農村人的輕蔑寫在眼神中,掛在微微上翹的嘴角,似乎故意要把恃強凌弱的性格表現出來。
梁曉波當然知道,郭遙想盡快讓別人注意到他,以確立自己的地位。
郭遙高談闊論地講這個學校最隱秘的歷史,最怪異的往事和最新奇的緋聞,但是僅限于他們“城里人”的圈子。“農村階層”沒有和他說話的權利。
還有一個叫魏明宇。和郭遙不同,梁曉波第一次見到魏明宇的時候,他正在教室一個角落里讀著《古文觀止》。魏明宇的自信完全得益于他醒目的成績單和他淵博的知識,甚至他那厚達五毫米的鏡片都能成為炫耀的資本。
兩個人自信在不同領域,本來沒有沒有任何利益沖突。只是,郭遙這人聰明異常,也極盡刻薄,當然不允許別人的自信超越了自己。郭遙對魏明宇極盡挖苦,諷刺,常能聽到郭遙和一伙“城里人”議論起魏明宇。
“原來第一名是他呀,”郭遙說:“真是頭大有寶!”
“那當然啰,人家現在還在看古文呢。”幾個縣城人附和道。
“你自然就看不懂了——頭長得沒人家大嘛。”郭遙指著一個頭縮在衣領中的“城里人”說。
“看來你得重新投胎轉世。”旁邊一個高個子的男生也挖苦起頭縮在衣領中的男生。
“讓你媽重養你一次。”郭遙笑著說。
那男生不服氣,說:“頭大怎么了,只會學習的傻帽頭才大呢!”
“別說了,學習好的學生都愛告狀的。”旁邊的“城里人”提醒道。
“噓———”
“傻帽———嘻嘻,哈哈”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魏明宇還是一聲不吭地看他的《古文觀止》,并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樣子已經和古人在做思想上的交流。他的深沉讓梁曉波覺得自己在文學上尚只是算個入門水準。
梁曉波崇拜起魏明宇來,雖說他也自信于自己的文采,但終究廟門大了,僧人也應該高級多了,過去那種自信終究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再說魏明宇腋下的《古文觀止》他確實是沒有看過,而且魏明宇鼻子上那副眼鏡的厚度也是梁曉波望塵莫及的。
“這本書很深奧吧?”有一次梁曉波湊到魏明宇跟前問。
“一般吧——”魏明宇看了一眼這個突然的來客說。
“我對古文一竅不通,很多句子理解不了。”梁曉波說。
“古文這東西,看對什么人了,”等到魏明宇確認梁曉波并無惡意之后接著又說:“對有的人來說,這本書就是天書,很深奧;對有的人,讀古文是一種享受。”
魏明宇恢復了他在談論學術問題時投入而神氣的表情。很顯然,梁曉波屬于前者,頓時慚愧起來。
“那對你呢?”梁曉波問。
“對我來說,這是一次近距離與古人交流的過程。”魏明宇扶了扶眼鏡,準備給梁曉波上一堂古文課。
“就拿里面的一篇《宋玉對楚王問》來說吧.......”
魏明宇還要講下去,見梁曉波對古文的悟性不高,對文言文的理解和古人尚有一段不可逾越的差距,連宋玉是春秋還是戰國也分不清,講到高潮也不能對他表示出崇敬之情。魏明宇便對梁曉波說:“古文這東西很深奧,須下功夫才能讀懂。”
梁曉波越聽越糊涂。這時候,郭遙正走過來,輕蔑地看著魏明宇和正聽魏明宇講古文的梁曉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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