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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袍蝎子糖  文/蔡嘉寶Garbo

第二章    慰寂寥

  時至今日,子涓仍然不能將此事釋懷。她記得那是一個潮濕的陰雨天氣,英國雨霧陰森,她坐私家車,由男友陪伴進入徐公館。以她的身體償還,他所欠下的高額賭款。一路上她的雙手停止不住的顫抖,不是害怕,而是憤恨。

  事發東窗那日,他痛哭之下,竟然雙膝著地,抱著她的身體苦苦哀求:“不過兩、三個月的時間,你只要忍耐下,我們不僅可以還了那筆款子,還可以得到額外的一筆收獲。”

  她伸手掌摑他的臉龐道:“你還是個男人嗎?”

  他抬眸看著她,綠眸透著猩亮油光道:“反正你也已經不是處子之身,同一個男人和同一百個男人睡之間,可有差距?”

  她只覺得一口濁氣涌上心頭,不怒反笑道:“我吃虧在有眼無珠,錯將魚目作珍珠。”

  見她一副鐵石心腸模樣,他變轉臉色道:“這次由不得你的性子,你不去,我勢將這些照片公之于眾。”

  她忽得明白過來,以雙手掩住臉龐,默然淌淚道:“一切的錯,皆在我自身,遇人不淑,勢必要食下今日的惡果。女怕嫁錯郎,這古訓,真是亙古不變!”

  他臉上的柔情再現,一邊將她擁進懷中安慰道:“名義上你仍是我的夫婚妻,難道你不愿意與我一起面對困境嗎?”

  她不曾想過,他竟會鬼迷心竅,使她淪落至這樣地步。

  “子涓,別害怕。我在。我在你身邊。”他擁她入懷,仔細安撫著她的情緒道。

  子涓忍不住譏笑道:“今日人作刀俎,我為魚肉。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他面色一變,隨即反唇相譏道:“傅子涓你的意思是我逼良作娼了?當初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子涓聞言,笑逐顏開道:“我何嘗有責怪你的意思?誰說這世上男子是不專心的,他們永遠偏愛十八歲,年輕真好,小白襪,泡泡糖,不知歲月是何?一雙明眸,連天灰落雨都是一種情調!”

  說得男子臉上煞青一陣,轉白一陣的,一邊別轉了面孔,朝車窗外瞧去。

  抵達徐公館已是傍晚時分,大宅兩側有濃郁的白蟾花朵盛開怒放,經過一個下午的暴風狂雨,折枝落花,凋謝了一地的灰白顏色。

  子涓步出車外,看著滿地碎花,拾起一朵別在發髻邊道:“可像是在送喪?”男子厲聲道:“你在胡言亂語些什么,徐翁已是八旬高齡。”

  “足以做我外祖父了,還可以夜夜笙歌,酒池肉林。”

  他不再言語,拉過她的胳膊朝大屋內去,舉止粗魯而有力,絲毫不曾透露出憐惜之情。

  白花自她的鬢角邊,凋落而下,隨之被人踩踏于地上。

  “子涓,等下你稍有差池,我們倆人都將要完蛋。你明白嗎?”他出聲警告道。子涓笑而不語,似乎有心要隨波逐流。

  門已經打開,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迎出來,他年約三十余歲,衣著考究上乘,慈善面容,而且他不是不英俊的。

  他將她往前一推,似要給對方驗貨似得道:“就是她了。傅子涓。”

  男子靜靜得打量了她一眼道:“老爺在樓上等著。”

  子涓聽得,嫣然一笑,青天白日之下,他們作下這筆勾當,足以令人齒寒。悲傷到了一定程度,人反倒容易開懷大笑,哭有何用?反倒讓人瞧不起,懦弱最無用,亦如眼淚,招人嫌棄。

  男子注視眼前少女,薔薇色的肌膚,明眸貝齒,嫣然一笑的俏皮模樣,似出逃于黑森林的安琪兒。

  薄命憐卿,甘作妾。她將是徐翁第十四任妻子。

  子涓以為他會將他們引入一間病房,不堪疾病困擾的老人躺臥于一張棗紅色絲絨的大床上,周邊垂落著同色系床幔。

  老人身體插滿了各種儀器管子,呼吸微弱,伸出一截枯瘦干黃手臂對著她道:“過來,讓我看看你。”

  子涓上前見到一張年邁蒼老的臉龐,他的眼睛深陷下去,猶如兩顆烏黑大洞,皺巴巴皮膚緊裹著頭骨,壽斑星星點點,花白頭發透著一抹油膩膩氣味。

  一把握住道:“就是你了?年輕真好,連皮膚也呈現透明狀態。像早晨八九點的陽光。”

  子涓強壓下心口涌上的厭惡感覺,一邊朝后移步。

  老人似乎有所察覺,渾濁暗黃的眼睛里透著血絲道:“你在害怕?你沒有想過自己面對的是個老怪物!”

  他緊握著她的手臂不肯松開,一邊發出猙獰的嘲笑聲響。

  棗紅色大床上的老人,忽得化身作一頭綠眸惡狼,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就將她吞進腹內。

  “子涓?”他推了推道。

  “怎么?”

  “勞倫斯說只許你一個人進去。我們不能隨同陪著你。”

  “也好。遲早要面對的。”

  事情卻并不如她所想的這般糟糕。這是一間寬敞明亮的書房,有明晃晃的燈光,照亮了整間屋子。羅列整齊的書柜,滿是英文的外籍書刊。手指觸及,皆沒有一絲塵埃,可見這些并不是擺設。

  “你來了?”

  子涓轉身,見得一塊灰色紗簾后面人影:“是。我已經進來了。”

  “你走上前一點,好讓我看清你。”

  子涓只覺得脊背濕涼,這一切似乎與剛才的夢境,相差不多。

  “怎么,你害怕了?面對著一個比自己大上許多的老人,你確實是該害怕。以我的年紀都足以作你曾祖父了。”

  她道:“不。我沒有。”

  子涓移步朝前道:“可以了嗎?”

  “轉過身去。”

  子涓愣了一下,還是順從的轉身。

  “把衣服脫了。”

  子涓只覺得臉龐上有血氣上涌,面對侮辱,終究還是過不了這關。

  她遲疑了半晌,方道:“我可以拒絕嗎?”

  “不行。我要你立刻把衣服脫了。”

  子涓咬牙,將身上珠灰色的連衫衣裙,緩緩脫落于地上。

  即使她背對著簾內人,仍然可以感覺到一道灼熱的目光,自她的脊背處游移道:“真美。膚若凝脂。”

  “你不會以為自己是來侍寢的妾室吧?”

  子涓遲疑了下,仍然一臉平靜道:“受人錢財,自是與人消災。”

  “好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兒!”

  子涓道:“老板的稱贊是對雇員最高的榮耀。”

  “你出去吧。叫勞倫斯進來。”

  子涓步出門外。見得他一臉垂頭喪氣的模樣,一見得她,便迫不及待得追問道:“事情怎么樣了?徐翁可對你滿意?”

  子涓抬頭,看著眼前熟悉的陌生臉龐道:“你就這么希望其他的男人看上我嗎?”

  男子朝后倒退了數步,一臉尷尬神色道:“怎么會呢?子涓你仍是我的妻子。”

  待勞倫斯步出房門外時,見得子涓悄悄掙脫男子的手心道:“男子真是這世上最可笑的動物,妻子與人通奸是罪惡行徑,丈夫親手將自己的妻子推向另一個男人的懷中,卻是理直氣壯的。”

  “子涓。你牙尖嘴利,堪比街尾巷口的主婦。”

  她譏笑道:“與地痞流氓打交道多了,再溫柔的淑女也不得不潑辣起來!”

  “你變了?”

  “是你改變了我。”

  “子涓,你要相信,我仍然是愛你的!”

  “你的愛,是將我往另一個男人的床上送去?”男子臉色一變,揚手一掌欲摑下去,半空中被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阻止道:“請尊重女性。”

  男子一時間氣餒,轉身憤恨離去。

  她雙腿一軟,跌坐于地上。以手掌掩住臉龐,低低啜泣。人一陷入困境,就連最細致的感情都變得粗糙。

  “你后悔了嗎?”他道。

  “后悔的話。又怎么會讓自己在這里。”她道。

  暴雨過后,凋謝一地雪白花瓣,香氣濃郁。子涓抬頭,環視四周,可見屋主喜靜。徐公館處見得最多植物便是這種雪白碩大的花瓣,似埋進一層厚厚雪原之中,有種說不出來的脫俗雅致。

  子涓自地上站起道:“你可有準備晚餐?”

  勞倫斯笑逐顏開道:“有胃口吃飯便是好的。”

  徐翁并沒有與她一起共進晚餐。這一夜她將烏發梳起,扎作俏皮的馬尾辮子,身著白襯衫,粗布褲子,只在唇上抹了點口紅,整個人便閃閃發光起來。

  勞倫斯給她斟顏色瑰麗的血腥瑪麗酒,宛若處子鮮血,于燈光下閃爍明媚光澤。她一口飲盡,一邊抹去嘴邊血滴:“牛排要食五成熟,似個野蠻人。”

  一邊抬眸,隔著張三公尺的長餐桌,看著勞倫斯道:“這公館里除了你我之外,便是徐翁了。”

  他道:“太太,一切若你眼前所見的。”

  當夜,徐翁并沒有招見她。子涓沒有來得衣換衫,便裹著襯衫,匆忙入睡。一覺醒覺,晨光透著碎玻璃紋路,照射在她的臉龐上。

  “好濃厚的香氣。”她睜開眼眸,一面推窗,見得庭院內,頭戴草帽的勞倫斯,正穿著深藍色工作褲裝,站在院內澆水。

  見得她后,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道:“早安,太太。”

  年輕男子壯實的肩膀和腰腹隱藏于工作褲下,他沒有穿襯衫,小麥色的肌膚于陽光下,閃閃發光。

  子涓忍不住收回目光,一邊道:“他可有醒來?”

  “老爺在書房,太太請不要過去,他并不想喜歡有人打擾到。”

  吃過黃瓜三明治,子涓怔怔得不知該作何。勞倫斯似看出她內心的想法,一邊道:“太太,可要我陪你出去散心。”

  勞倫斯以腳踏車載她參觀徐公館的一景一物,這是魚池,這是假山,這是花圃,這是葡萄架子,到了盛夏可以坐在底下乘涼,摘食鮮綠果實。

  她奇怪道:“徐公館這么大,難道只得你一個人打理?”

  勞倫斯笑作不語,一面騎得飛快,迎面涼風習習,伴著濃郁的白蟾花香。徐公館就這點好,雪白碩大的花瓣,讓人猶似跌入仙境,不愿意清醒過來。

  直到一處八角涼亭,勞倫斯自車籃取下食盒,打開里面有美食以及香檳酒,他捧出大盒馬德拉島蛋糕。伴飲香檳酒最好不過。

  一面打開盒子,以銀制湯勺挖下一口遞到她嘴唇邊道:“來,嘗一口。”

  子涓怔了一下道:“不。還是我自己來吧。”

  勞倫斯將湯勺遞到她面前道:“張嘴。”

  子涓聞到甜膩奶酪香氣伴著清新檸檬味道,一時間嘴軟道:“嘗一口,也沒有關系。”

  一口接著一口,食髓知味,欲罷不能。

  勞倫斯爽朗笑聲響起,一邊伸手揩去她嘴角蛋糕屑末,送入嘴邊品嘗道:“確實美味。”

  子涓煞紅了一張秀麗的臉容,似乎被人窺探到了心事,一邊別轉過面孔,環視四周景色。

  “子涓,跟我走。離開這里。”

  “啊?什么?”她抬頭,看著眼前男子吃驚道。

  “難道你愿意留下,陪著那只老怪物一輩子嗎?多么可怕!他破敗若棉絮的身體,覆蓋于你年輕細滑的軀體上……”

  勞倫斯俯身吻住她的唇,并不給予她反抗的機會,直到子涓自他懷中掙脫出來道:“你不能這么做!”

  “為什么?難道你不愛我嗎?”露骨大膽的表白,使得子涓略微詫異道:“你在說什么?”

  “難道不是嗎?打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已經愛上你了。子涓。難道你沒有嗎?我知道你也是愛我的對嗎?”他道。

  似乎被人猜中心事,子涓推開他的身體,一邊轉身逃開。

  一連數日,子涓似乎在刻意躲避勞倫斯,就連三餐時間,她都選擇呆在臥室里用餐。

  這一夜子涓自夢中蘇醒過來,忽得感覺臥室內站著一抹身影驚呼道:“誰?”

  “是我。”對方答道,一邊移步至床前,她漸漸得看清眼前男子道:“你?勞倫斯。”

  “子涓,此刻你可看到窗外的月光嗎?它有多圓,又是多么的明亮。像一顆蒙灰的心上,哀傷得淌落下一滴淚珠兒!”

  勞倫斯坐在床邊,轉過面孔,凝視著她。

  這一刻,她忽得看清他臉龐上浸濕的淚水道:“你為何而哀傷?”

  “我的母親,她也喜歡看月色,隔著紫藤花架,隔著一個有昏黃月色的寂寞夜晚。她總是要抱著我入懷,對我講過去的故事。關于她自己,關于我的父親。她總是等著他回家。一次次的等待。一次次的失落。直到那日,她將硝酸水潑在了他的臉龐上,他的臉龐像蠟般融化下去。”

  他說著,又轉過臉龐,靜靜得打量了她一眼道。

  “子涓,你聽過這樣的一句話嗎?先注死,后注生,三百年前訂婚姻。就像你和先生,像我的母親與父親,都是命中注定了的。”

  勞倫斯說著,撫摸上她蒼白寂靜的臉龐道:“你不要害怕,你不會像她們一樣的。你是個好姑娘。”

  他離開,留下一屋子凄涼的月光陪伴著她,包括床邊一枚精致小巧的鑰匙,子涓拿起來,仔細翻看,并沒有覺得有何特別之處。隨手,擱于床邊一個小柜子中。

  徐公館的日子讓她一日比一日的墮落,她過得滿足而安逸,漸漸忘記了自己的前半身,她并不快樂。

  午夜夢回時刻,仍然不能釋懷他貪婪而丑陋的嘴臉。多么可怕,曾經一度想要托付終身的男子,怎么會這般對待于她呢?

  醒來,窗外鳥鳴聲清脆,伴著顏色艷白碩大的白蟾花朵,子涓推開窗戶,一面伸展開雙臂,呼吸進第一口清晨口氣。

  “你醒了?”是把溫柔嗓音,她以為是勞倫斯,身子略有些僵硬,轉過身體見得坐在輪椅上的老翁道:“你是?”

  他并沒有責怪的意思,反而放聲大笑道:“我們見過面了,不是嗎?傅小姐。”

  子涓面孔略微紅潤,一面低垂下眼眸道:“徐翁。”

  “叫我家康。妻子直呼丈夫的名字,并不為過。不是嗎?”他推動著輪椅,朝著她面前道。

  “好。家康。”她道。

  “真好。年輕就是好。穿著這種鐵皮般的褲子,也可以安然入眠。”老人看著她身上皺皺的牛仔褲子,并沒有蹙額不滿,反倒一臉笑容道:“可以陪我一起吃早期餐嗎?”

  她點頭,一面推著他出去。

  “你瞧我雞皮鶴發,膝下兒孫滿堂,還要討第十四房妻子,可是有些為老不尊了?”他直言不諱道。

  “因為寂寞。”子涓道。

  “是。他們皆有事情在身,不能陪伴于我左右。”老人感慨道。

  “現在,有我在你身邊。家康。”她道。

  抬頭,迎上勞倫斯淡薄的目光,幽藍色的眸底,略過一絲不屑。像一根刺,扎進了她的心底,連她自己都有些吃驚。這般嗲里嗲氣的話語,她竟然可以脫口而出。

  餐桌前,她只食得下一小碗燕麥粥。一切都索然無味。忽得想念起中式早餐的咸豆腐腦,炸得噴香的油條和油汪汪炒面。

  “怎么,失了胃口?”

  “沒有。我在節食。”她答道。

  徐翁似乎胃口挺好,吃過燕麥粥后,又要了半杯鮮奶,一顆煮熟的鮮雞蛋。

  “待會兒,我想帶你四處看看。你來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勞倫斯帶你參觀過徐園了吧?”徐翁看著她,問道。

  她點頭。

  “我想帶你去看看,那些房間。每一間皆有所不同,每一間都隱藏著不同的秘密。”徐翁臉容上透露著孩子般的欣喜和開朗神色道。

  故事講到此處,對于看故事的你,可是想到什么了?也許,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藍胡子帶著她的新婚妻子參觀第一間房子,打開門,一排排衣櫥里掛滿了鑲著寶石的華麗衣裝。

  徐翁對于子涓臉上淡然的態度,似乎有些滿意。她是不同的,亦或她想要的更多。這些東西,并不能滿足于她。

  第二間房門打開,子涓見得是個畫室,這里收藏了來自于世界各地的名畫,隨便取之一幅,皆是個天文數字。

  徐翁道:“聽說,你以前學過畫畫,我想你會喜歡的。”

  少女臉上,滿是吃驚之意。

  一面擱下手邊的名作,對著他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些東西,并不屬于我。”

  第三間房門打開,子涓大呼出聲道:我的上帝。這是一間小型的實驗室,里面具備了最先進的儀器和設備。

  里面的幾個技術人員正對玻璃房子內猴子進行喂食,老人將覆蓋于腿上的毯子輕輕掀開,更讓子涓吃驚的是他一半身體,皆是由機械組成。

  “徐翁。”身著雪白科研服的人員,對著老翁態度恭敬道。

  老人抬頭看著她道:“你在害怕嗎?像你眼前所見到的,他們皆服務于我,而我的心臟是一枚僅8.9英寸接近3.5毫米的電子芯片,維持生存。”

  原來他是個機械人。

  她看著他,一臉不可思議道:“那你……”

  老翁道:“我今年足有一百零三十五歲了。”

  他們離開第三個房間,前面仍然有一間房門緊閉著,老翁道:“你可以參觀這里所有的房間,唯獨這間房子,你最好不要打開。不然,你將會失去,眼前所擁有的一切。包括你的生命。”

  “你是外星人嗎?”子涓忍不住好奇道。

  徐翁笑聲爽朗道:“你是衛斯理的書迷?倪匡是個不錯的作家,我亦有讀過他寫的小說!”

  “可惜老爺子已經退隱江湖。”她道。

  “江山代有人才出。”

  入夜,子涓輾轉難眠,翻身坐起,瞧見窗外一抹蒼涼月色,似有一串紫藤垂落下來。

  耳邊似有細語呢喃道:“難道你就不想打開那道門看看嗎?”

  子涓道:“誰?誰在講話?”

  對方答道:“是我。你的心。”

  “心?”

  “是。你的內心。”

  “不。我不想。徐翁若要給我看,自是與我一起打開房門。”

  “可是里面也許暗藏著你所不知道的秘密呢?”

  “這也與我無關。”

  “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前面的十三位太太是怎么消失在徐公館的嗎?”

  “這是徐翁的私事,我即將是他的妻子,我要信任于我的先生。”

  “哈哈。子涓,你在自欺欺人。你的內心,何嘗不是想要一窺里面的秘密?你不過是嘴上強硬!”

  “閉嘴。”子涓以手捂住雙耳,連連搖頭道:“我不想看。也不想知道,里面藏著的秘密。”

  夜色漸沉,子涓裹著被褥輾轉反側,最終昏昏入睡。

  次日,子涓與徐翁一起共進早餐。隔著三公尺的長餐桌,老人看著她道:“在這里,一切可還習慣?”

  子涓點頭,答道:“一切安好。”

  老人道:“再過幾天,我們的婚禮就要舉行了。你喜歡草坪婚禮嗎?”

  “以白色香雪蘭布置會場,再合適不過了。”

  老翁點頭道:“一切安你喜歡的,來布置好了。”

  她抬頭道:“婚禮在何時?”

  “不急。我還要出趟遠門,等我回來。再舉行。”老人將湯勺擱進碗里道。

  “出門?”

  “要一個星期的時間,你有什么事情,直接找勞倫斯好了。”

  她點頭道:“早些回來。”

  徐翁離開后的第四日。凌晨時分,她忽得自睡夢中驚醒過來,發覺勞倫斯坐在她的身邊,以掌心撫摸去她額前的細汗道:“你做惡夢了?”

  “與你無關。”子涓一臉嫌惡道。

  “為什么你沒有眼淚?女子通常會在惡夢驚醒后,撲入男子懷抱,尋求溫暖和安慰。”他道。

  “我已經喪失流淚的權力,自來到徐公館的那日起。”她抬眸,漆黑濕潤的眼眸,映射著凄涼的一輪月色,原來不是眼淚,只是她的眼睛太過明亮了。

  “子涓,我們私奔吧!”勞倫斯忽得握緊她濕涼的手心道。

  “到哪?天涯海角,四處漂泊。待那時,只怕你要怨我,怪我拐帶了你,連累你吃苦頭。”子涓掩面哭泣道。

  “不會的。你要相信我?好嗎?”他說。

  其實,許多男人都這么說,在他們還沒有完全眼前的女人之前,他們對她所作的任何犧牲都是值得。

  子涓推開道:“你走開。在你還沒后悔之前,離開這個房間。”

  “不。子涓。我是真心愛你的。”他的吻落于她的嘴唇上,她試圖著自他的懷抱中掙脫開,最終還是淪陷了。在這樣一個明亮月色的夜晚,面對著自己心愛的男子,有幾個女人難逃脫眼前堅硬的胸膛。

  翌日,她醒來,枕邊留下了一把手槍。昨夜他對她說的話,呢喃于耳邊道:“子涓,殺了他。只要殺了他。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子涓拿起槍,對著自己的太陽穴,扣動下扳機。寂靜的空氣中,似乎可以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音。

  隨后,又擱下來,扔于床邊。

  直到第七日,徐翁歸來,子涓迎向他,將臉龐埋于他的胸膛前道:“可覺得近日耳朵發癢?這是,我日夜思念于你的原因!”

  “子涓,你瘦了?”

  “茶飯不思。”

  她握住他貼于自己臉龐的厚實掌心道:“你回來后,我的心便安下來了。”

  當夜,老人帶著她前往第四間房,她推著他的輪椅聽著他一臉寂靜道:“勞倫斯,可把鑰匙交給你了?”

  她不置可否。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打開看看?”

  “曾經想過。”她據實回答。

  “那現在我就讓你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一輪蒼涼的月色下,房門寂靜的打開了,眼前一片雪白,以雪白的布匹覆蓋住的家俱。

  “你不會以為里面藏著十三具尸體吧?”

  “不。怎么會?”她道。

  子涓掀起眼前的白布,一幅少女畫像落入眼前,這是她嗎?穿著五十年代的緞子白旗袍,挽髻,抱著五歲大的男孩子,面露微笑。一切都似時空穿越了般,她似回到了那個古老的年代。

  “她是我的太太,那個男孩是我們的孩子。但,他們都死于瘟疫。”老人面不改色道。

  “真像。”她忍不住道。

  “二戰之后,我便失去了這雙腿,包括一半的身體機能喪失能力。”

  “之前的新娘呢?”她終于問出心底的疑慮道。

  “她們都耐不住寂寞……”

  老人說著,抬頭看著她的臉龐道:“勞倫斯生得可英俊?健壯的身體,厚實的胳膊,多么年輕而有力啊!”

  子涓別轉臉孔,一邊抬眸凝視眼前的月光道:“我是你的妻子,對于別的男子,不曾擱于心上。”

  “你真的這么想,就好了。”勞倫斯站在畫室外,手中握著槍指著她道:“你這個賤人!你在說謊!”

  “怎么回事?”老人怒嗔道。

  “選擇我,還是他?”勞倫斯握著槍口,一邊扳動板機道。

  “我不知。”她答道。

  “我只給你一次機會,他,還是我?”

  “我真的不知。”

  “子涓,你和他之間?”老人道。

  “亦如你所想的,老爺。”勞倫斯扣動下板機,子涓尖叫著,奔向老人。

  子彈沒有射殺了她,過了半晌,一具軀體臥倒于血泊中。

  “不要。”子涓尖叫著,撲向血泊中的勞倫斯道:“你不能死,我已經愛上你了怎么辦?”

  老人看著她,一臉慍色道:“你還是選擇背叛了我!”

  “對不起。我愛的是他。”她拿起血泊中的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一陣黑暗襲上來。

  “你以為我會讓你這么痛快的死去嗎?”輪椅上的老人忽得站了起來,一邊撕開臉上的人皮面目,一張英俊明朗的五官,呈現于她的眼前道:“你這個賤人,你果然不會忠貞于我!”

  “勞倫斯?!”子涓吃驚道。

  “對。賤人。就是我。”勞倫斯自輪椅上站起來,一步步得朝她逼近道。

  “那他又是誰?”子涓伸手撕開尸體上的面皮,一張陌生的面孔呈現于她的眼前。

  “一個無名小子。你也可以認作是我的替死鬼。”他道。

  “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你忘了嗎?忘了我對你講的故事嗎?我的母親她因為耐不住寂寞,她背叛了我的父親,她與家里園丁私通?并且意圖謀害了我父親的性命,幸虧他及時發現。女人都是不能夠相信的!”他一步步得朝她逼近,手中的扳機扣動,砰,一聲槍響落下。

  她沒有死,手槍走火,他臥倒于她的面前,一臉不可置信道:“這不可能。應該死去的是你!為什么是我?為什么!”

  一個月后,白蟾花開得濃艷,空氣中飄蕩著芬芳的甜膩香氣。

  黑人女傭辛普森打開徐公館的每一道窗戶,讓寂靜明朗的陽光灑落進來,一邊抱怨道:“太太,你應該多請個傭人。這么多活兒,我真干不完。”

  子涓笑而不語。

  她依舊穿著雪白的襯衫,粗布褲子,扎俏皮馬尾辮,懷中捧著大束雪白小蒼蘭。

  “太太。你又要去畫室?”

  “是的。辛普森,請給你準備一些吃的。放在門外便好。”

  陽光明亮,她打開畫室的門,整間房子里都畫滿了那個男子的身影,他坐著吃飯,他微笑著站在花圃里,他冷嘲熱諷的樣子,他孤獨的面對著夕陽落暮。

  但最讓人感到詭異的,便是那一顆浸泡于藍色藥水里的男性頭顱,微睜著一雙不可思議的眼眸,朝著前方望過去。

  她走上前,隔著玻璃瓶親吻他的唇道:“早安。親愛的。”

  一邊將他緊緊的抱于懷中道:“我們說好的,不離不棄。這一輩子。”

  藍胡子的故事已經結束了,但傅子涓的故事呢?長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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