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倉皇結束

　　兩天后陸昂離開，他們傳媒學院的答辯一向就比較早。

　　一個星期后書景他們設計學院答辯結束，杜儼沉連道別都沒來得及，就匆匆回了上海。她突然覺得自己和他哪里還是男女朋友，她連他在忙什么都不知道。

　　她花了一個上午的時候跑去傳媒學院看畢業展。在二樓的攝影展廳里看到了陸昂的畢業作品，題目叫“愛情的模樣”。他做的是一個系列，每一張圖都是經過合成，有攝影，有油畫，有彩繪，三個方法結合到一起竟然別樣的合適。第一幅是舞蹈學院的練功房，上面是一條紫色的晚禮服，通過線描彩繪，簡單地融合在經過處理的畫面上；第二幅是星空，好似北歐的星空，但是星星卻油畫的方法堆砌的，一彎下弦月是線描，隱在星星后面；最后一張是鄉野的景色，處理地燦爛而又明媚。

　　也許大多數看到這作品的人，都是在看這新穎的攝影方式，但是只有書景立在那些照片前久久不能言語，她透過那些經過處理的場景畫面，竟然看到了隱在其中的自己的臉，她的笑容被融在其中，根本看不真切。

　　幾天后她簽了與N市相鄰的一個城市的時尚雜志社做時尚編輯。工資雖然不是很高，但是還湊合。

　　她和杜儼沉的聯系莫名其妙地變少了很多，她很奇怪。從雜志社簽約回來，她就開始打他的電話，可是一直都沒人接。

　　她咬咬牙，打給了許久沒聯系的魯濱，魯濱接到她電話的時候特別開心。書景和他寒暄了幾句就直奔主題，問他知不知道杜儼沉的下落。

　　他支支吾吾地問：“你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嗎？”

　　見她不回答。他說：“一個月前秦慕自殺了。”

　　她吃驚，“沒事吧。”

　　“已經好多了，現在在休養。”

　　書景覺得有些答案好像要破土而出，她聽見自己特別冷靜地問：“她為什么要自殺。”

　　魯濱頓了一會說：“書景，你要相信沉子是愛你的。只是，你知道的，秦慕這個人太決絕了。他也是沒有辦法，只好先陪著她。”

　　“所以，她是因為他自殺的？”

　　“其實沉子并沒有做錯什么，只是秦慕和他表白，他說自己已經有女朋友了。所以，所以……”

　　“知道我是他女朋友，她受不了了吧。”

　　“不是，是她自己癡心妄想！”魯濱急急地解釋。

　　“沒事了，魯濱，我明白了。”她淡淡地說，“如果你見到他請他回個電話給我，他要當圣人也得跟我打個招呼吧。難不成是怕我阻止他去救人么？”

　　魯濱還要說什么就被她打斷了。收了線她就站在落下的那顆梧桐樹下，一個月前他還在這里和她承諾，畢業旅行帶她去潛水，那時候她還信以為真。原來所謂承諾也不外如是。

　　晚上他果真打電話過來，書景透過聽筒聽出他聲音的疲憊。他還是如以前那樣，溫柔地問她，工作找得怎么樣？

　　書景告訴他自己在隔壁的城市簽了一副雜志社的工作。他輕聲說好。

　　兩個人俱無言。書景有些心軟，“你呢？”

　　杜儼沉在聽筒那邊沉默了好久，然后說：“書景，我有事跟你說。”

　　“什么事突然這么嚴肅？”

　　那邊好像難以啟齒，過了好久才說：“我想，我得去香港了。”

　　“哪里？”

　　“香港大學。我爸需要在那邊和港大的同仁搞一個項目，他幫我申請了研究生課程，我已經拿到入學通知了。”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她問。

　　“……兩個月之前。”他有些遲疑地說。

　　“所以，你現在才告訴我？”

　　“……對不起。”

　　“杜儼沉，我有沒有說過，你這個人總是這么自以為是，總以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到底憑什么？！不過就是仗著我喜歡你而已！”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冷了，四肢像是灌滿了冷水。

　　“對不起書景，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說。”

　　“真是感謝你的體諒。現在你是知道怎么跟我說了？還是不得不說？！”愛情暫時被憤怒所取代，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抽在他身上的皮鞭，一字一句地責問。

　　“書景。”他無力地只能重復著她的名字。

　　“杜儼沉。”她牙尖嘴利起來，“從你追我的那一刻我就開始懷疑，我一直都不確定。你對我好，可是我總也抓不住你在想什么。我患得患失。有時候我就想，只要你陪著我就夠了，我并不要求太多，可是現在……你如果想要當你的杜大哥，當初為什么要招惹我。看到一個女人為你自殺，你很得意是不是？！我不是一個壞女人，沒有同情心，我只是不能接受你完全把我排除在外。你還當我是你的女朋友嗎？！”說到最后她還是哭了。

　　“書景……”

　　“對不起杜儼沉，我本不該要求那么多。但是你太不了解我，我雖事事不放在心上，但是我記住的，想要的就永遠藏在心里。這么多年，我如履薄冰地跟在你身邊，你是不是都覺得我的存在好像都已經變得那么自然毫無意義了？如果是，你可以直說，我并不是一個死皮賴臉的人，又何故這么傷害我？！”

　　“恭喜你，前程似錦。可是我不想奉陪了。”

　　“杜儼沉，咱們分手吧。”

　　咱們，分手吧……

　　他們的愛情來得那么莫名其妙，走的也是那么倉促。快的她還沒來得及緬懷，就畢業了。

　　畢業典禮杜儼沉缺席了。葉書景和宿舍里面的一幫姐妹喝的爛醉，臨別的時候抱頭痛哭，結束的時候反而都不舍起來，也不在乎平日的那些小隔閡。

　　王雨靜更是三證齊領，更恐怖的是，原來是肚子里面已經有了一個。眾人大呼神奇，紛紛去摸她的肚子。書景坐在桌子邊笑，覺得這時候的王雨靜真是美，全身好像都有一種柔光。見書景盯著她看，她就回以一個微笑，然后輕輕說：“沒事，會過去的。”

　　原來最后最了解自己的竟然是自己最平日最不對盤的這個。

　　在大家的唆使下，王雨靜無奈叫來了自己的老公。長的很普通的一個男人，戴著眼鏡瘦瘦高高的，不丑但也談不上帥。這和王雨靜很早之前要求的老公范本相去甚遠。不過看著兩人甜蜜的樣子，大家也都紛紛送祝福。先前承諾的客沒有請，眾人怎么可能放過他。于是左一杯右一杯，終于把他喝掛了。

　　送了這個醉鬼和孕婦回去，剩下的幾個人又跑去K歌。呼呼啦啦地喝啤酒，扯著嗓子聊天。第二天早上一個一個都走了。

　　書景最后一個，她東西已經在快遞的路上，現在只需提一個行李箱就可以走了。

　　空空蕩蕩的宿舍，她坐在床沿發呆，一低頭眼淚卻一滴一滴地打在手背上。

　　真是沒出息，只會自己躲起來哭。

　　她使勁擦著自己手背的淚珠，可是越擦越多。原以為自己可以得到很多，可是末了，竟發現自己一無所有。

　　她收拾了情緒，拿過行李箱，走到門口，慢慢鎖上門。行李箱轱轆轱轆的聲音，像是碾在她的心上，她唯有緊緊抓住那扶手才不至于緊張。

　　交了宿舍的鑰匙，辦了手續，和樓下的宿管阿姨告別，走出宿舍樓外面的時候，她深吸了一口氣：“再見，我的大學。”

　　坐了半小時的公交到長途汽車站，上次來的時候還是杜儼沉送她來的，他還逗她，什么時候把我這個丑女婿帶回家讓咱爸咱媽瞧瞧？

　　她到底臉皮薄，揪著他的耳朵讓他住嘴。他卻摟著她笑，“葉書景，你再也逃不掉了！”

　　曾經身體發膚親密的人不見了，連承諾都成了笑話。臉上一涼，她伸手一摸竟是一臉的淚。書景看著指尖的淚水，心卻像是重新恢復了跳動，那么急促。她覺得自己必須要親耳驗證什么，于是慌里慌張地掏包里的手機。

　　他的號碼雖然已經刪除，可是每一位數字卻早就爛熟于心。每按下一個數字心就跟著顫抖一下，“嘟”響了一聲，她的心跳立刻提到了嗓子眼，結果下一句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她的心就這么沉沉地掉了下來，好似被人迎頭澆了一桶的水。

　　就是這樣了，她想，就是這樣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