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總以為錯過的美好

　　在僕找我解釋一切之前的時間里，除了保持最基本的生命跡象外，我和死人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對身邊發生的一切都漠不關心。自己如同一個未來世界的人，把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倒不如自己是個外星人，對現在發生的地球事件，都可以不顧不管。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利益相爭，沒有生存競賽，也就不用費神費腦地焦灼了。

　　我不再撥打僕的電話。因為自從出現了越勵陽，我有點害怕看到或是看到他的消息，也就膽怯接觸手機。整天像個孤魂野鬼，四處游蕩，累了就休息，渴了餓了就補充能量，沉寂的夜晚成了我最期待的時刻，無拘無束在天花板上狂涂亂畫。這個世界，少了一個我，照樣運轉的很好，我的世界也一樣不能沒有這個世界的誰。

　　大概過了一個月，僕終于拖著滄桑的身軀出現在了校園里。

　　“這幾天你去哪了？怎么一點消息都不給我？”早已心情平靜下來，在花園里看到了西裝革履、提著公文包的僕，不帶一絲語氣的問

　　“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說吧。”僕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也不帶一絲語氣的回答著。

　　我跟在僕的后面，晃悠悠地找到了一個涼亭，依靠在柱子上

　　“我給你郵寄的信，你看到了吧。”僕找了一處干凈的地坐下，依舊不帶一絲語氣

　　“恩，是收到了，可是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在的這段日子，過的還好嗎？學習依舊吧！”僕仍舊不回答我，只顧著自己的疑問

　　“不好！”我不去看僕彎下去的脊背，但能感受到他的眼光里閃現著淚花。聽到他不帶語氣的回答，憋在內心的郁悶，一時間不知往哪里發泄。似乎空氣也暫時凝滯了，我們各自沉默了一會

　　“我們的關系能不能再進一步？”

　　“我們？什么關系？進到哪里去？”往常養成的習慣，在僕的面前，我總會在他還沒有表達完之前，就搶著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們交往吧！”

　　“不行！”

　　“為什么？”僕終于抬了抬頭

　　“沒有為什么，就是不行！”

　　“是我不夠好，還是因為太熟悉？”

　　“兩個都有！”說出這句話，心里有點后悔，“再提，就絕交！”

　　僕沒有再說下去

　　“你要解釋的一切就是這個嗎？”我開始反問道

　　“當然不是……”

　　“那就快點解釋，說這些沒用的干嘛！”

　　“我心里難過，有苦說不出來！”僕突然大聲的回答，讓我渾身抖了一下

　　“我現在不是站在這，等著聽你訴苦呢嘛？”

　　“我爸爸去世了，我再也不會有依靠了，我要憑我自己……我媽媽傷心欲絕，我要去照顧她，我要擔當起家庭里作為兒子的責任！……我沒機會去實現自己的理想了……”僕已經泣不成聲，雙手抱著低下的頭。

　　我聽著，猛然覺得眼前一黑，手一軟，差點把抱著的一摞書傾倒在僕身上。

　　“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嘛？這怎么可能呢？我不相信。前段時間我還見到叔叔的，他一直都是好好的。”我已然能意識到僕心中的苦痛，可是不知該說些什么，也沒有給他一個擁抱，只是靜靜地陪著他哭泣。

　　生命是珍貴的，對每個人來說都只有一次。一個生命歷程的結束是對另一個生命沉重的打擊。生命的精彩之處，也體現在它可以塑造出來另外一個生命的軌跡。命字頭上一頂帽，那是一種擔當與責任，承受得多了，也就需要另一個生命的陪伴。正如僕，我不知道，責任對他來說是什么，但責任讓一個剛滿十八歲的男孩變得成熟起來，這是需要多大的能量，是我所無法估量的。

　　僕沒有把一切都告訴我，但一切已經不再需要他的解釋了。過去的一個月，僕的家庭遭受了巨變。曾經是頂梁柱的爸爸的逝去，對于僕，是失去了避風的港灣，失去了遮陽的大樹。公司是爸爸一生的心血，他成了唯一可以完成爸爸遺愿的人。他還有一個生命的母親需要照顧，那僅僅一個月的時間，陡然間，變換了世界。

　　我悔恨自己對他的誤解，不明緣由的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不敢擔當上。我不該對他不管不顧。他對我提出交往的請求，也許只是需要一個依靠，需要一個可以傾訴心中苦悶的人。長久以來的孤傲，我成為了他唯一可以信任的朋友，而他的世界也是不能沒有我的。

　　當晚，本想著當面接受他的請求，卻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蹤影。我撥通了他的電話

　　“僕，我們交往吧！”我沒有多說什么，直接切入了主題

　　“軒，對不起。下午的事，不好意思，是我太魯莽了，不該提那樣的要求，不該束縛你的自由。放心吧，我沒事的，我還有媽媽陪伴著，我還是你認識的原來的僕，我還有你。我現在處理公司的事物呢，就不跟你多說了，好好照顧自己，拜。”我沒有想到，僕很快就說完了他想說的話，然后掛斷了電話

　　我聽著話筒里傳來的嘟嘟聲，淚水竟不知覺地流了下來。那是我第一次為男生、為僕流淚。

　　剛才發生的事，猶如與我隔絕了一萬年，喧鬧與寂靜，孤獨與繁雜。我與他從一個世界走來，卻總向了不同的世界，這么的迥然不同卻又相距的如此近。我不曾發現這段距離竟是無可逾越的鴻溝，永遠隔著對對岸的我們；我也不曾想到僕是有多大的決心，要在這段距離上架起一座橋梁，可以讓我再橋上看風景，而他可以隨時看到橋上的我。那時最大的問題，我不知如何站在橋上，又會看到什么樣的風景。

　　事實上，我們從沒有正式交往過，因為那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正如《我可能不會愛你》一樣，沒人會相信，保持著最初的友誼。那時，與其說是我們在錯過對方，不如說是給時間一點時間，讓故事慢慢發展下去。年輕著，就沒有什么好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