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名叫杜英才,剛上崗不久,眼睛很小,給白凈臉上省出不少地方,梁曉波尤其不喜歡這眼睛,因為他在和女生說話時瞇成一道線,批評男生又格外突兀。
中學的第一次考試梁曉波卻遲到了,原因是梁曉波的表比北京時間慢了二分鐘,而學校的鈴聲卻超出北京時間三分鐘。梁曉波遲到了五分鐘。
梁曉波所戴的表是梁父以前戴過的。外殼已掉了漆,黑色褪去,銀色有了出頭之日,成了主色調。梁父以前是做賣菜生意的,時間尤為重要,一旦落后于同行,就占不到理想的攤位。不過,這塊祖傳的銀表卻未給梁曉波帶來任何好運。梁曉波甚至懷疑他父親生意慘淡轉行務農是被這塊走時總落后于同行的銀表所累。
班主任杜英才本來發型挺立,加上臉上的陰云,顯得冷酷而嚴肅。不由分說,梁曉波進不了教室,杜英才正愁自己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無處發泄。
“我用下半身也能想到你的學習成績,”杜英才板著面孔,濺著唾沫說:“簡直把學校的規定當屁放了嘛。”
這個老師批評學生有個特點:喜歡運用與動物器官和人體分泌物有關的詞匯。
聽著教室里的筆沙沙不停,試卷嘩啦翻頁,看著里面的新面孔時而拖著下巴苦思冥想,時而恍然大悟,奮筆疾書,梁曉波越發著急。
梁曉波在外面站了四十五分鐘,應該是四十七分鐘吧,才獲得赦免,走進教室,但是要站著答卷。銀表依然不緊不慢地走著。
第二天,杜英才手里拿著一疊試卷,教室里瞬間安靜來。做過學生的人都知道,看老師發試卷是一項挑戰心跳的活動。杜英才發卷的習慣是從低分往高分發起,就如同頒獎,最有含金量的獎項在最后面。
前面試卷的主人顯然是要受到他諸如“腦子讓驢踢了嗎?”、“頭里面裝著屎嗎?”之類的批評,等他把人體分泌物,動物器官有關的詞匯用完,已剩下不足五張試卷。
梁曉波遲遲不見自己的試卷,心想:“該不是丟了,或者直接扔向垃圾桶了吧。”
“梁曉波——98”杜英杰叫了一聲,又用他突兀的眼神,端詳了一下,等他確認下來時,立即褪去臉上的嚴肅,露出一副難以捉摸的表情。
“你——”
“就是梁曉波?”
梁曉波點點頭,心里卻在想:正是老子。
“梁曉波就是你?”杜英才再次確認了一遍。
在杜英才看來,即使用最合理的數學邏輯也不能把這個成績和眼前那個瘦弱的,沒有時間觀念的男生聯系起來。
梁曉波第一次考試考到班級第一,新同學開始打聽他,以便把他的名字和人對號。而他看起來輕松的學習態度就更令人崇拜了。他不做筆記,經常上課開小差,有一次還被新代課的老師趕出教室。當然,經過考試摸底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此類情況,至多在其他學生回答不上問題的時候,老師才會習慣性的把目光掃向梁曉波。
“快考試了吧?”梁父問。梁曉波看到父親眼里有著明顯的不滿,知道父親的生氣原因是自己回家未帶一本書。
“快了!”梁曉波答。
事實上,反復無常的考試時間連梁曉波也確定不下來,但梁父卻用他那對教育的狂熱推算了出來,而且準得出奇。
“聽說你們學校換校長了,從縣上調下來的?”
“恩。”梁曉波想到的確那個阿凡達校長換成了一個長著四方腦袋的校長,還利用早操講了話,把校規又重新規定了一遍。
“是好事,抓緊學習,別落在人后……”
梁曉波感到父親的嗅覺簡直超過了縣教育局的公文。此后很多年,梁曉波每到一個學校,梁父這種敏銳的對教育事業的嗅覺就跟到那兒。他不打麻將,不下棋,也不喜歡湊在人堆里評價別人家的婆媳矛盾,在清平的生活中,卻熱衷西部開發政策,中美軍事戰略關系,以及教育中細微的政策變動。
梁曉波學習的最初動機是為了讓父母高興。經驗告訴他,父母喜歡“報喜不報憂”,梁曉波周末回家一定要拿著課本,哪怕僅僅是為了裝裝樣子。他的學習成績也就在周末生活中練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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