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完結

　　三個月的戰火，不算久。

　　可對于一個期盼著自己孩子的帝王來說，太久了。對一個極欲將盛世江山送上的母親來說，太久了。對一個想要一個安穩美滿的家庭的女人來說，太久了。

　　懷抱著昏昏欲睡的八重蓮，澹臺齊林溫和的一手摸著肚子感受胎動，一手拿著書，低低的讀著：“善建者補拔，善抱者不脫，子孫以祭祀不輟。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余，修之于鄉，其德乃長，修之于邦，其德乃豐，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孩子，母皇惟愿你德馨，一世無憂。

　　陽光拖曳出溫暖的紅色，鎏金香爐細煙裊裊，兩人交纏的身影纏綿細切，落在一旁的侍從眼中，畫似真真似畫不知誰勝……

　　“你不能換本有趣的書嗎？每次它聽你讀這些都會使勁鬧騰。”八重蓮睜開眼，似嗔似嬌的瞪了澹臺齊林一眼，絢爛流光閃過，恍惚人心。

　　澹臺齊林聽話的閉上了嘴，放下手中的書，兩手輕柔的摸著肚子，清麗絕色的臉上有著傻乎乎的笑容，“它太不乖了，等它出來我會好好教育的，一定讓它成為合格的帝皇。”

　　“哼，你敢！你想怎么好好教育，嗯？”八重蓮伸出干干凈凈的手指擰了一下澹臺齊林的手臂，替自己的孩子出氣。

　　“蓮兒，疼……”澹臺齊林裝傻充愣的回避了這個問題，聲音帶著委屈。

　　“等生它的時候你疼還是我疼？你還有臉喊疼？”在前世，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情，他還不想生呢。他看過那些孕婦的紀錄片，一直唏噓那份被疼痛侵染的母愛，卻不曾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

　　澹臺齊林桃花眼里有了擔憂，“蓮兒怕痛，要不然我們就不生了，讓寶寶一直呆在里面。”

　　“澹臺齊林你不是傻了吧？”驚詫的瞟了她一眼，八重蓮伸出手摸上了她光滑的額頭。

　　“嗯。我突然害怕了……”澹臺齊林小心翼翼的摟著八重蓮，“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受不住的……”

　　“難道你會陪我一起去？”八重蓮垂下纖長的睫羽，漠然而薄涼。

　　“不，我不會……但我永遠都只是一個人……那比死了還悲哀……蓮兒，我愛你。”澹臺齊林低下頭將下顎抵在八重蓮的發頂，平靜而認真。

　　那句話后，一室寂靜，太陽悄悄移動，光線透亮深長。

　　漸漸地，他們的呼吸相合，十指相扣，逶迤開安寧歲月。蓮兒，不要離開我，我已將澹臺齊林的一生奉上，不求相愛情深，只求白頭偕老。

　　“我不會有事的。”似乎感覺到什么，八重蓮緊了緊握著的手，柔聲說道，不管怎樣，我都不能離開你，無論是否心甘情愿。

　　以前皇夫的身份她的寵愛都是鎖鏈，鎖住了八重家的一世安穩，卻也鎖住了八重蓮向往的平淡，雖是自愿的放棄，但終究還會掙扎，想努力掙斷那擦痛胸膛的鎖鏈，以為這樣就可以永遠擺脫痛苦，也就是最好地維護了靈魂的自由。

　　后來才發現，流年遷徙，那冰冷的鎖鏈成了溫暖的絲緞，給了他無法走出的牽絆，放棄不了的溫度。注定了的背景，演繹到現在，已經算是細水流長，只不過波瀾時起。也許他不得不放棄不屬于他的平淡，握住手心的繁華。

　　“蓮兒，我給不了你平常人家的安寧，但我竭盡全力給你帝皇的于世無雙。”澹臺齊林不斷的啄吻透著淡淡蓮香的黑發，繾綣情長。

　　心中一動，八重蓮想起后宮的那些妃子，那六串一模一樣沒有作假的佛珠，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若真是這樣，那澹臺齊林真是將世間一切算計了徹底。

　　愛情所能夠得到的回報，從來都是要么得到愛，要么得到對方在內心深處暗暗地蔑視。可當她的愛帶著夜的獠牙趕走猙獰的夢靨，轉身卻是潔白素凈的時，卻不得不沉淪……這樣的心計，這樣的機心……

　　白云回望合，青靄入看無。

　　八重蓮轉過頭，狹長的鳳眼與那雙桃花眼對視，眼光交回，

　　融匯著過去、現在、未來，交織著愛、恨……

　　終是輕笑，妖冶精致過分的臉龐神采飛揚，“扶我起來吧，我該動動了，要不然生產時苦得還是我。”

　　澹臺齊林輕手輕腳的將人扶起，手搭在八重蓮的腰間，帶著他慢慢走著。

　　卻在沒幾步后，大驚失色地將人抱到床上，厲聲喊道：“太醫，快宣太醫。”

　　片刻手腳利落的幾位太醫便涌了進來，查看了一下情況，回頭稟告：“陛下，皇夫殿下羊水破了，提前生產了，還請陛下回避。”

　　澹臺齊林紅唇張合，手緊緊得握著八重蓮的手，不愿放開。生產雖然能帶來孩子，卻也讓他置于危險之中，若是……不敢想象。

　　“陛下，請回避。產夫和臣等會照顧好皇夫殿下。”

　　“你走吧，你呆在這樣也幫不了忙，反而礙事。”八重蓮冷汗淋漓，發絲凌亂，幫著戰戰兢兢的太醫打發走澹臺齊林。

　　那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澹臺齊林猶豫了一下，還是聽了進去。

　　于是，在澹臺齊林擔驚受怕了兩個時辰后，鳳黎有了一位皇女和一位皇子。八重蓮生了一對龍鳳胎，兒女雙全，一個好字。

　　一個月后，在皇子皇女的滿月的那天，邊關捷報，小半個天啟成為女帝的慶生禮物。

　　而后來在齊河，鳳黎軍隊遇到天啟頑強抵抗，于是鳳黎與天啟在齊河分疆而治，各自休整。戰爭結束，一半天啟的土地歸進鳳黎的版圖。

　　兒女雙全戰爭勝利的澹臺齊林意氣風發，而節節敗退的澹臺璃則咬牙切齒，欲報奪夫喪國之仇。導致接下來的五十年內，兩國紛爭不斷，邊境永無寧日。

　　重光元年，八重蓮的女兒澹臺無憂登基，勵精圖治，收下了八重霍的暗部，揮軍北上，經歷五年戰火洗禮，天啟最終并入鳳黎，成為她圣君記載濃墨的一筆。

　　“蓮兒，你的頭發白了呢……”枯瘦的手拿著象牙梳子，為躺在搖椅里的八重蓮細細的梳著那頭柔和銀白的長發，陽光燦爛，桃花眼依舊深情繾綣。

　　“嗯，你的也白了呢……”八重蓮淡淡的笑著，伸手摸了摸澹臺齊林的額發，淚痣光芒流轉。

　　澹臺齊林按住那只作怪的手，唇瓣的笑容真實而虔誠，“蓮兒，來生我不求富貴權勢，只愿與你再次相遇。”

　　“呵呵，那你可抓不住我。”

　　“不怕，上天注定我們白頭偕老，于世無雙。”

　　“傻瓜……”澹臺齊林，我愛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