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驕傲讓我們彼此退縮

　　那天顧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最后就站在了孫家宜家的樓下，他沒有給孫家宜打電話，就只是站在樓下的車外頭，看著那扇窗戶。最后還是孫家宜的爸爸先看到了顧壹——自己女兒突然有一天不發一言地拖著行李箱回到了家里，再也絕口不提結婚以及和這個男人有關的一切事情。他們做父母的也不敢多問，問多了孫家宜就簡單說一句沒事兒你們別想多了，然后過一會兒坐在那里就開始無聲地掉眼淚。

　　他現在站在樓下，不知道是件好事情還是壞事情，但過來人總覺得好歹是個轉機，就趕緊招呼他上來坐坐。

　　老人家總是會做一些自以為很恰當的事情比如說把他們兩個人單獨留在屋子里。顧壹坐在客廳里，眼前的一杯白開水熱了又涼，涼了孫家宜就從屋里給他換上一杯，卻也不說話，一直到這一杯水又涼了下來。

　　“家宜，其實我……”“顧壹，我覺得屋子里有些悶，你把窗子開一開好嗎？”孫家宜坐在一邊專心致志地擺弄著手里的沙發坐墊，但是打斷顧壹的時候卻也是毫不留情的。她當然知道顧壹一開口就又要說些什么，她也知道，只要他開了口，她就沒有任何辦法拒絕他，她只能又回到當初的那個境地里去。被動地，奢求顧壹能偶爾分一些陽光給自己。頭也不回地離開，對于她來說，需要多少勇氣，那么現在又要回去，就需要同樣多。

　　“家宜，之前都是我不對，現在她……也已經走了，你能不能就算給我一個機會。我們的婚禮也已經籌備得差不多了，不要讓這一個小插曲把一切都破壞掉。我說過的，我這一輩子的新娘，只可能是你一個人，家宜。”

　　其實到現在這般田地，連顧壹自己，都很難分清這句話的真真假假了，那天之后他也并不是沒有去找過季念，他本來以為也會和以前發脾氣一樣，畢竟他們之間的關系，鬧得不可開交也算是一件常事。他提著給她新買的名牌包在門口傻愣愣地求了她半天，可是門里邊一點反應都沒有，最后他把購物袋往門口一甩扭頭走了，走到一半鄰居家的大嬸才打開一條門縫告訴他說，這家的姑娘前些日子退租了，現在里頭并沒有人。

　　好，她干得漂亮。

　　他發誓自己絕對不會再和這個女人有任何牽絆了，既然兩個選擇的其中之一已經選擇了人間蒸發，那他就只能趕緊去把握那剩下的另一個了。

　　孫家宜一直坐在那里默默地什么話也不說，顧壹說什么她就一副好像認真在聽但又好像聽不見的樣子。直到最后顧壹也放棄了，拿上外套輕輕帶上門就走了，她這才醒過來，一直到聽到樓下車子發動的聲音，她才趴在自己的胳膊上哭了。可這又能怪誰呢，人在受了一次傷害之后，總是會格外害怕重蹈覆轍的。但真的放棄了這個機會，就又會埋怨自己錯過了很難得的事情。

　　三個周之后，就是顧壹的生日，孫家宜很早之前就給他準備好了禮物，因為本來打算著那時候就已經很接近婚期了，他又喜歡超人之類的美國英雄，她就準備了一對穿著超人衣服的蒙奇奇，以前看過有帖子說讓蒙奇奇當婚禮上的伴郎伴娘的，他就笑嘻嘻地抱著自己說以后他們結婚也要這樣，一男一女，想著以后擺在家里頭，也是甜甜的。可是現在反而成了雞肋，提醒著自己這些不愿意回想起來的事情，送出去，那豈不是向顧壹示好示弱，自己明明才拒絕了他。不送出去，她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擺在家里看著心煩，送給別人卻又舍不得這份特殊的心意。

　　最后她還是狠了狠心，把那對娃娃里包了起來，一個快遞寄到了以前的住址。卻沒想到這對娃娃就這么沒了音訊，快遞公司的網站上顯示對方本人已經簽收，可是她卻沒有收到任何的回復，連生日當天的一句“謝謝”都沒有。直到幾天后她從顧壹的一個好友那里輾轉聽說，他拿著那一對娃娃皺了皺眉頭，四處見人就說：“我真不懂她是怎么想的，我又不喜歡超人，給我買這種圖案的毛絨玩具是干什么？”她的心才徹底涼了。

　　如果不是他喜歡，他說了想要，她又怎么會去做這么刻意的事情，買一只錢包買一只打火機，這些都是絕對不會出錯的選擇，她卻壓根沒有想到，她心心念念記得的他們的小約定，只不過三個月，竟然就成了別人眼里的笑柄。不過她卻也明白了，原來在愛情里頭，最讓人唏噓的，最讓人不能圓滿的，都不是別的，而是他們各自寧死也不肯屈服的那一點點驕傲。

　　她沒有資格去怪罪顧壹的裝腔作勢，她知道他一定還記得那對蒙奇奇的意思，他假裝記不得，就像她假裝已經放開他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