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景一路從南京路走到外灘,夜晚的南京路流光溢彩。雖是夜晚,可是外灘仿若比白天更熱鬧。她找到一個角落站在江邊吹風,曾經好多次也是這樣,她從學校離開然后坐地鐵坐往這邊,站在這里吹風。
那時候少女的心態,大概只有這江水知道。或許人生就是這樣的,沒有不早不晚,只是合不合適的問題。
她和杜儼沉,不管他到底有幾分真心,她大概都不太可能接受了。因為他們的過往帶給她的痛楚顯然大過甜蜜,他們的中間夾了那么多她不想見到的人,那么多她不想回憶的事,縱然還在愛,又能怎樣?
是誰說過,自尊心縱然骯臟,我們也要靠它渡過余下的半生。
手機響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書景猶疑地接起,魯濱在那邊問她現在在哪里。她告訴他在外灘。他說:“等我。”就掛了電話。
沒等一會他就來了,不過人群紛雜,他找了好一會踩在護欄邊找到她。上前遞上一罐啤酒,書景也不客氣開了蓋子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讓她不由皺了一下眉頭。
“他們呢?”她禮貌地問。
“去酒吧了。”他也喝了一口,“還是上海好,他們一回來就像瘋了一樣,吐了半天苦水國外生活怎么怎么不好。”
書景彎了一下嘴角,“還是鄉下好。這里太擠了,人太多。”
魯濱轉過身面對她,“葉璟,我聽說你換名字了。”
“嗯。葉書景,好聽吧。”她笑。
“還不錯。”他點頭,“其實我有找過你,我向簡叔叔要了你家的電話和地址,可是怎么也聯系不到,寫信到你們學校,也沒有過回信。”他頓了一下,“這些年,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還能碰見。緣分這種東西真是奇妙。”
書景歉意地笑笑,她是感激他的,起碼在自己最需要關心的時候,還有一個人曾經相信她,站在她身邊,替她遮風擋雨過。
“謝謝你,魯濱。”這么多年,她終于還是親口說出了這個藏在心底很多年的謝謝,說完后覺得通體舒暢。
他也笑,用手中的易拉罐碰上她的,他說:“葉書景,見到你真好。”相視一笑,兩個人都沒再說什么,就這樣看著輪渡一趟一趟地在面前駛過,目不轉睛。
兩個人腳站麻了,魯濱提出讓她去他家里休息,她斷然拒絕。他沒有辦法,帶著她在賓館開了一個房間。他神情疲憊,在房間里坐了一會就要走。
書景起身拉住了他的衣袖,“魯濱,不要走。這么多年沒見,我想我們還是有很多故事可以聊的。比如你這些年的境況。”她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怎么表達對一個朋友的感謝。”
魯濱笑笑,揉了揉她的頭發,說:“你等一下。”然后出了門。
書景躺在床上,過了半天才聽見房間門鈴的響聲。她光著腳跳下床,果然看到魯濱笑著站在門口,手上拎著一個塑料袋。見書景訝異,他一股腦地把塑料袋塞到她手里,“聊天怎么能沒有酒呢。”他進來脫了外套,然后笑笑捏了捏她的臉,“我有沒有跟你說,見到你真好。葉書景。”
書景今天第一次露出了釋然而感動的微笑,笑笑說:“我也是。”
也許最好的遺忘,就是從重拾記憶中的老朋友開始的。
那天晚上,兩個人徹夜未眠,一罐罐地喝著啤酒。其實書景不喜歡喝啤酒,也許是心境,伴著房間微弱的光,面對著老朋友,她竟覺得越喝越有味道,最后不出意料喝迷糊了。
魯濱說:“其實簡之庭很后悔,書景,你可不可以原諒他?”
她傻笑,大著舌頭說:“怎么每個人都要我原諒他,杜儼沉也是,你也是。他簡之庭既然做錯了事為什么不自己過來跟我道歉,憑什么每一次都是高高在上的樣子。我現在并不需要寄人籬下,他的高姿態只會讓我更討厭他。”
“其實你生病那會他就后悔了。如果不是他,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情況,也是他拜托我好好照顧你的。他那人就是這樣,大少爺的心態,可是他心里是善良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表達。而且那個時候,他以為你是他爸的私生女,所以才會那么傷害你。”他扶正她歪歪斜斜的身體,“他后來知道了,一直很后悔。你走了之后,他就出國了,臨走之前還跟我說,如果他還能見你一面,他一定好好跟你道歉。”
書景只覺得模模糊糊地抓住了最后一句話,于是又立刻激動地喊:“那他為什么不道歉,他現在不是見到我了嗎?!他為什么不道歉!!”
魯濱無奈地搖搖頭,“你喝醉了。”
“我沒有!”她反駁,“我沒有!你們都是一樣,犯了錯自己不改正反而怪別人沒有給過他改正的機會。你們都是這么自私。他是,杜儼沉也是!他明知道那時候我喜歡他,卻裝作不知道,然后若無其事地離開,現在又算怎么回事?可憐我,所以回來了?!我告訴你魯濱,我葉書景不需要,不需要他的可憐!”她突然哭訴起來,“到底把我當什么?我不過是喜歡一個人有錯嗎?!仗著我喜歡他,所以他才這樣肆無忌憚對不對!他可以不喜歡我,憑什么這樣對我!”
魯濱見她哭得越來越傷心,完全不知道怎么安慰。杜儼沉那個人從來就是那樣讓人捉摸不透,他讓人愛,卻總裝作不自知。秦慕、葉書景,他都不知道還有哪個姑娘也曾經這么傷心過。有時候他恨不得狠狠地撬開他的胸腔,看看他那顆心到底有沒有溫度。
想到這里,他一刻都憋不住,撥通了他的號碼。他過了好久才接,魯濱交代了幾句,然后把書景安置到床上。
大約一個多小時后,他出現了,身后還有簡之庭和秦慕。他輕輕地走了進來,然后問:“睡著了?”
魯濱不說話,他也不惱,坐到床沿伸出手觸了觸她緋紅的臉,然后俯下身親了親她的嘴角。后面是秦慕嫉恨的目光和簡之庭復雜的神情,魯濱覺得這個場景連他都糊涂了。
他說:“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我來照顧她。”
“可是杜大哥……”秦慕剛要說話就被他打斷了,他說:“慕慕,你該慶幸她什么都不知道。”他意有所指,沒有注意到簡之庭和秦慕的眼睛同時抖了一下。
“好了,你們都走吧。”他下了逐客令。魯濱嘆了氣,只好招呼他們離開。秦慕還有些不愿,簡之庭二話不說拉著她就走。
到了樓下兩個人果然大吵了起來,秦慕歇斯底里地喊:“簡之庭你拉我做什么!杜大哥是我的,我不允許他和葉璟在一起!!”
他冷笑一聲,“秦慕,你不要太看得起自己,我只是不想你在那里大吼大叫。”
“你什么意思?!”她大聲責問,“當年害她得病的是你,不是我!你現在這樣假惺惺的真是讓人惡心!”
他卻不怒,只是笑,那笑意卻涼的像是毒蛇,秦慕不由全身打了一個寒顫。他說:“秦慕,你我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那又怎樣!簡之庭你不要再自作多情,我當年只是害怕失去杜大哥!”
“是!你倒是提醒我了,幾年前我們就分手了!我的確不需要自作多情!”他冷冷地笑,“只是,你的杜大哥要是知道你這副好皮囊下的黑心,會愛你嗎?!哦,不,他從來就沒愛過你。一開始就是葉璟,至始至終都是!”
說到了她的痛處,她像瘋子一樣上去就要打他耳光,可是身高和力氣都落下風太多,他抓著她的手面無表情地說:“憑你也想動我?!”他冷笑,然后湊到她耳邊說,“真是太感謝你了秦慕,謝謝你當年和我狼狽為奸。”留下傻掉的女人,他頭也不回地攔了的士離開。
青春一場盛大的意外,連魯濱這個局外人都唏噓不已。他搖搖頭攔下了另一輛車,然后將秦慕塞了進去,關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輕聲說:“魯大哥告訴你一個道理,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不然害人害己。”
她卻什么也聽不下去,只是睜大眼睛堅定地一遍一遍重復:“不,他是我的,杜大哥是我的!”
魯濱無語,關了門目送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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