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斯先生是一位美食評論家。據說,他吃過世界上80%的菜,并且對每道菜都寫了一篇評論文。
作為一個美食評論家,福克斯總是竭盡全力找出其中的問題,給予批評。從他們的嘴里很難聽到“好吃”這個詞。美食評論家總是被稱作“難伺候”先生。
然而,不管怎么說,能被美食評論家光顧的餐館總是光榮的,因為那些差的飯店評論家總是不屑一顧。因此,當“回味”餐廳接到福克斯的信時,老板伯德激動地站了起來。
“回味”餐廳在一個廣場的旁邊,因此客人倒是不少。幾年前,它只是一個馬路邊的小飯店,自從一個叫布勒斯的美食家來吃飯并在報紙上發表了一篇贊文后,這個小飯店一下子火了。于是,它變得越來越大。
福克斯在信中說,他在幾年前看到了布勒斯的文章,最近又聽一個朋友談起這個餐廳,所以想來看看這個餐廳是否名副其實。
福克斯來到了“回味”餐廳。伯德熱情招待了他。坐到了桌子旁,伯德拿來了菜單。福克斯并沒有接,而是說:“我不會指定什么菜,你們只需要按照我的要求做就行了。第一道菜,我想嘗一下讓人食欲大發的開胃菜。”伯德連忙滿口答應。
來到廚房,伯德召集了廚師,將福克斯的要求告訴了大家。
一個廚師說:“我們做一個布丁怎么樣?甜一點,這樣食欲肯定大發。”另一個廚師馬上反對說:“不行,一上來太甜,后面就會沒味。依我看,不如來一個豆腐干,怎么樣?”幾個廚師馬上贊同。伯德說:“你們一定要注意,福克斯先生可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人物。菜里有半點問題,他都會馬上說出來。所以你們必須非常謹慎。”
幾分鐘后,一盤涼拌豆腐干端了上來。伯德和主廚奧丁期待地看著福克斯將一片豆腐干放進嘴里。奧丁急切等待福克斯說出“好吃”兩個字。
福克斯緩緩嚼了幾下,輕微點頭。待他將嘴里的東西咽下去后,看著伯德說:“豆腐干略有些澀,而且醬油放多了,便有些咸。好,下一道菜,我希望吃到能讓人解渴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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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忙得不可開交。伯德坐在福克斯的對面,與他聊天,填滿等菜的時間,讓福克斯覺得上菜時間更短。另外,伯德還有一個打算,希望從聊天中得出一個他想要的答案。
“福克斯先生,您每天除了品嘗美食外,還有什么愛好嗎?”
“騎車和踢足球。這樣能有助于消化,防止吃多了肥胖。”福克斯先生說。
“哦,我也愛踢球。”伯德說,“您從小就愛踢球嗎?”
福克斯點點頭,說:“這樣的愛好總是從小就喜歡的。以前放學回家,總是要和朋友們踢一會兒球,然后回家就能更加有食欲,而我媽媽,總是給我準備好吃的。”
“運動之后總是能吃得更香。”伯德說,“我小時候,媽媽喜歡給我做洋蔥炒蛋。”
福克斯說:“洋蔥配蛋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是如果洋蔥能與肉絲放在一起炒,葷素搭配,會更加好。洋蔥炒肉絲在民間流傳很久了,我媽媽把它叫做‘醬油里的紫豬’。”
又有幾道菜上來了。伯德連忙收住話頭,等待福克斯的評論。
福克斯品嘗了每一道菜,全部從里面找到了毛病,從沒說“好吃”。伯德感到有些慌。“酸沒什么問題,但不能澀。苦也行,但如果配上酸,就實在不是什么好菜。土豆是泥狀的,本來就容易讓嘴巴干,再做得這么咸,怎么讓人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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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德批評奧丁:“你們知道福克斯找到多少毛病嗎?你是優秀廚師,難道這點知識都沒有?跟你們說了不要多放鹽,就是不聽。”
奧丁苦著臉說:“可是我們已經做到最好了,幾個廚師嘗了,都說這是幾年來最好的一次。我覺得問題不在我們的烹飪,而是菜不對。福克斯先生不喜歡吃這些菜。”
伯德感到無奈。走出廚房,他見到福克斯已經吃完了桌上的菜。他馬上走過去。
“你們這個飯店倒是很干凈,服務也很周到。”福克斯說。
“我們營業了幾年,一直保持著這些優良習慣。”伯德說。
“你們的菜單上菜的種類倒是不少,看來廚師都很會做菜。”福克斯說。
“這些都是廚師被我錄取前就會的拿手菜,很少有專門為銷售而去學的菜。”伯德說。
福克斯說:“其實,一個優秀的廚師沒必要去專門學,無論什么菜都會燒。我媽媽就是這樣,她沒學過烹飪,但總是能燒出不同種類的菜。她從不放味精,但每道菜都很好吃。”
伯德點點頭,將話題一轉:“福克斯先生,您還要吃什么嗎?比如我們的招牌菜,‘田園鄉村’或者‘樹林野味’?”
福克斯說:“別和我說這些名字,我幾乎不記奇怪的菜名,除非我很喜歡它。我不喜歡聽或者說那些奇怪的名字,這些和菜沒有什么關系。接下來,我需要一道菜作為這頓飯的結尾,它必須讓我久久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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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怎么做?”奧丁把湯勺扔到水槽里。“美食家難忘的菜到底是什么?山珍海味都難以在他們的舌頭上停留三分鐘!”
“看來我們要完蛋了,”一個悲觀的廚師說,“他回去一定會在報紙上大罵我們的餐廳。”
另一個廚師說:“別再說這些了。與其發牢騷,還不如想想該燒什么菜。一定要讓他覺得好吃。”
奧丁說:“你知道要讓一個美食家說‘好吃’有多難嗎?”
這時,老板伯德發話了:“不難。接下來我來告訴你們應該燒什么。”他隨后說出了一道菜的名字。
“不行啊,老板,這怎么會給他留下深刻印象?”奧丁連忙搖頭。其他廚師也很反對。伯德擺出老板的架勢:“我說燒什么就燒什么,你們不需要反對。還有一點很重要,別放味精。”
他的話再次讓廚師們大吃一驚。
很快,奧丁將剛燒好的一盤菜端了上來。他極力控制自己的手,不讓它過渡顫抖而打翻盤子。
端到福克斯面前,他的心怦怦亂跳,完全沒發現福克斯看到這盤菜時眉毛一揚。
老板伯德來到了福克斯的旁邊,沒有坐下。奧丁等著福克斯發話,但福克斯只是默默吃完了整盤菜,一言不發。
最后,他擦了一下嘴,掏出幾張紙幣放在桌上說:“伯德先生,謝謝你們的款待。我的文章將會在明天早上見報。”說完,他轉身離開了“回味”餐廳,始終沒有對最后的那道菜發表評論。
奧丁實在弄不明白,而伯德卻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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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克斯坐在打字機前,先是沉默一會兒,然后寫下了一段文字:
我不知道怎么評價這家餐廳和餐廳老板。只能說,讓我吃驚。我有一位美食評論家的老師,他的名字叫布勒斯。幾年前,當我看到他寫的文章,夸獎了“回味”餐廳,我感到奇怪。布勒斯很少夸獎那些小店。我問過他,他只是讓我親自嘗試一下。現在,我剛剛從這家餐廳回來。這家餐廳的名字起得很好:回味。它名副其實,確實讓我回味了幼時的美味。
記得我小時候,每天踢完足球回家,總是能聞到媽媽給我做的飯菜的香味。她是個優秀的母親。她最喜歡給我做的一道菜,也是我最喜歡吃的一道菜,就是被她形象地稱作“醬油里的紫豬”的洋蔥炒肉絲。這道菜我至今記憶猶新,倒不是因為我剛剛吃完。我的母親早已去世,而我也早已長大。我再也吃不到她燒的菜了。所以我很羨慕那些還能吃到媽媽做的菜的那些人,不只是孩子。
我一直想嘗一嘗這道菜,回憶我的母親,但是我跑遍了整座城市,很少能在菜單里找到它。因為它太平凡,所以當我要求一些餐廳隨便燒一些農家菜時,他們從不燒它,而是把城市菜改一改,戴上了“農家菜”的帽子。我的老師布勒斯告訴我,“回味”餐廳的老板伯德是一個很聰明又很在意細節的人,所以當我去“回味”餐廳的時候,我特意透露出了這道菜的怪名,并說我不喜歡說怪名,除非我喜歡它。伯德確實很厲害,他注意到了這點,明白了我的意思。最后一道菜,我說要讓我留下深刻印象,他馬上就端上了洋蔥炒肉絲。而且,他沒有放味精,就像我媽媽一樣。可以說,世界上再難以找到這樣的餐廳,能從談話中這樣準確地得到并燒出顧客想要的菜。因此,我建議大家能夠去這家餐廳嘗一嘗。
另外,有關他們給我燒的最后一道菜,我在餐廳里沒有發表評論,因為當時我還在回味我的過去。現在,我想我應該在這里說一下我對這道菜的評論。只有短短幾個字:太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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