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147作品 作者：沈玉清

　　看到桌上那張漂亮的粉色卡片時我想到要準備家宴了，畢竟我們的家里人不少，如果要好好的舉辦一場可需要早早開始準備。該從哪里開始呢，我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起來，每次我思考的時候都有這種習慣，，不經意的碰到了這些粉色的邀請卡，多漂亮的粉色，這一定家婉親自為我準備的，她是貼心，還記得我最喜歡的顏色。

　　我環(huán)繞自己的四周看了看，看看缺了些什么。真是個冷冷清清的家啊，還記得那些小家伙們小的時候都圍在我的身邊，家里吵吵鬧鬧卻溫暖，而現(xiàn)在呢，都長大了。“都忙了。”我念叨著，但我理解他們，雖然我的嘴上會嘮嘮叨叨，但我心里知道，他們一定念著我呢，希望我也可以多輕輕松松地享受人生，我不禁笑了起來。

　　家婉是大女兒，遺傳著我的漂亮的黑發(fā)的大女兒，那頭漂亮頭發(fā)真是我的驕傲，她最喜歡吃糖，像個小糖罐子，又甜又貼心。對了，我要寫一張菜單，我磕磕絆絆的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翻著古老的褐色家具的柜子，從這些陪著我半輩子的“老朋友”的口袋里找到一張紙片用來寫菜單的紙，用這些家的味道來招待這些讓人感到溫暖與快樂的孩子們。

　　我找了一張皺皺的紙片，將它攤平，坐下來繼續(xù)回憶著，一雙大眼睛的男孩模樣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是家勇。家勇是我的長子，小時候總是喜歡哭鼻子，喜歡粘人，一點都沒有男孩子的樣子，我總是在他哭的時候對他說：“要勇敢，大男子漢怎么可以哭哭啼啼的。”他總睜著眼睛抬頭看我，努力忍著眼淚。雖然愛哭，卻是個乖巧的孩子，無論是對人，還是對動物，過去家里養(yǎng)鵝都是他主動要求負責喂食，每次看到鵝跟著他走在院子中央，像一個小軍官一樣指指點點。后來他真的成為了一個軍官，送他去參軍，希望可以培養(yǎng)出男子氣概來。他在離開家的時候，哭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枕頭都是濕的，卻在離開家門的時候一點眼淚都沒有流出來，那么義無反顧的走了，他一定是怕我難過。哎，他哭的樣子總深深的刻在我的腦海里，無論是離開家的前一天，還是要拿那只鵝來做晚餐時在我懷里哭泣的樣子。

　　人老了以后回憶起來總是比較累，對我尤其如此，我搬了般身后的坐墊希望可以舒服一點，摸到了家恩的毯子，哦，我的小女兒家恩仍然和我住在一起呢。想著還是有一點欣慰。她不像家婉那樣強勢，小時候就喜歡像小羊一樣陪伴著我，給我?guī)頊嘏Ｏ矚g陪著我做家務，她害羞又內向，交朋友時也懵懵懂懂的，我長大的小羔羊一定會找到一個好依靠。

　　我用手肘撐著腦袋想著，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菜單上仍然是寥寥的幾道菜。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速度太慢了。“看來我要快點了。多寫一點以前做的菜吧”我的筆開始動了起來，隨著那些熟悉的菜式，那些緊隨的記憶也翻滾著涌進我的記憶力。

　　以前的家真的是太窮了。即使我省吃儉用，仍然需要在院子里多養(yǎng)一些家畜與蔬菜來自給自足。即使孩子們不喜歡吃的一些冷凍的剩菜剩飯仍然要勸著他們好好咽下。雖然家里貧窮但是卻是溫暖團結的。也許是那時候嘗過了貧窮的苦楚，他們都是那么的成熟懂事，想事情也想的十分周到。

　　突然我拍了一下桌子，哎呀呀我都忘了家寶。我的小兒子，那個叛逆的小子，就他最不愿意回來看我了，他總說我守舊，而這個家又呆板無趣，他總是追求潮流，腦袋里裝著有創(chuàng)意的念頭。雖然調皮，但也是個酷酷的男孩子。那個時代就是流行這樣吧，我也就放任著讓他去了。我仍然記著他離開家時抬著下巴看著我，好像要向我證明什么，真是膽大妄為，但卻仍舊是我的寶貝兒子，你那么勇敢離開家的時候才幾歲吶！我眼前變得模模糊糊，從口袋里的小夾子里摸出小小的一片照片，是家寶的側面照，他不愿配合拍照，也就留下一張小小的側臉，我低頭看著他的樣子，“我的帥小伙，可真想你啊！”

　　我拿著老舊的手帕擦擦眼睛，要去廚房準備了。

　　當我在廚房忙的焦頭爛額的時候，門關了，房間里漫溢好聞的花香。

　　“媽媽，我來幫你吧。”我聽著家恩輕快的聲音隨著腳步來到廚房。

　　“還差……差一點收尾和裝飾，就交給你啦。我的好家恩”

　　“姐姐哥哥們應該很期待吧，今天可是你的主角我的媽媽，快去穿點漂亮的衣服吧”

　　“孩子們的爸爸，我怪想他們的。這下溫暖的家又回來了。”梳頭發(fā)時，我用手碰碰梳妝桌上的黑白照片。

　　最先來到的是家婉，帶著她的女兒瑪麗。家婉總是風風火火的模樣，聲音尖尖的，在樓上我就聽到她的聲音。

　　家恩先我一步去招待了

　　“姐你來了，哦，還有我親愛的小瑪麗，真是漂亮啊，像個小演員一樣。”家婉聽到自己的女兒被夸贊了，也高興的仰仰頭

　　“媽媽，看我新的發(fā)型，我?guī)Я诵┦罪椊o你，都是些新的款式的，”家婉穿著靚麗的枚紅外套，將大大的禮物盒提到我面前，又靠近了看看我“媽啊，怎么著老舊的首飾你還戴著啊，多少年都沒有變過了，換換吧，把我給你新買的首飾給戴上，別做老古董了。”

　　“哦……哦……好”我低頭摸了摸脖子上仍然存著溫暖的首飾，被家婉推著又進房間里換了首飾。

　　家婉一來就顯得我無所事事了，她爭著要再多做點準備。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窩在沙發(fā)里，只能睜著眼看她忙碌，一會兒是對家恩擺的花不滿意，一會兒是喊著讓瑪麗不要弄臟新買的裙子。過了好一會才過來側躺在沙發(fā)上邊剝桔子邊和我閑聊“媽你還是一個樣。”“你卻變了很多啊。著漂亮的黑頭發(fā)干嘛要染了呢。”“俗!”她吃著橘子只含含糊糊的吐出一個字。”你做得粉色邀請卡挺好看的。”“沒那回事，只不過上次婚禮時剩下來的，瑪麗漂亮吧，可是個混血呢。”她邊說邊笑著，“瑪麗的爸爸……”我還沒有說完，家婉又站起來走了“我去開門，我猜是咱們的大軍官回來了。”

　　家勇回來了，威風凜凜像全新的模樣，旁邊跟著他的下屬，下屬叫阿刑長得賊眉鼠眼的，一對小骨碌的眼睛轉著，做自我介紹中沒少拍家勇的馬屁。還賊賊的向家恩伸了伸手。

　　“媽，回來了。”家勇走著那軍隊里標準的步子，毫不拖油帶水地問候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仔細的看著家勇，真的變得剛硬了不少，皮膚也黑了很多，再也不是那個弱弱小小的男孩子的模樣了，我的心里有點寬慰。

　　大家坐在沙發(fā)上，邊等家寶，邊聊家常。“家勇在部隊里受了不少苦吧。”“軍官可棒了，第一次練射擊的時候我的手一直在抖，那可是真槍實彈，卻聽說軍官在當初練的時候一點都不怕呢，我可怕了，因為年輕吧。”剛面對著我夸著家勇，頭又不知不覺偏向了家恩，家恩坐在一旁像個學生一樣認真的聽著，敬仰的看著“軍人”，著小子在我心里只不過油嘴滑舌。“要知道家勇小時候就是一哭鼻子的小子，哪有過勇敢的，爸都說這名字起錯了呢。”家婉在一旁邊嗑著瓜子邊說著，動作起伏的大，那瓜子皮從盤子里紛紛的落了一地。“你也不符合你的名字呢，這”婉”字可不配你，特別崇洋媚外，瑪麗的爸爸……”突然家婉的臉色不好了。家勇也不說了，又冷板生硬了起來。

　　家恩在我耳朵旁咕嘟道：“瑪麗的爸爸是個洋人呢，可惜不久就離了呢，家婉也沒分到多少錢。”我轉頭看看翹著腿嗑瓜子的家婉，染得頭發(fā)披在肩上，不比家恩大幾歲卻顯得老了。臉也不見初來時的開心，兜著心事轉向一邊留著心嗑著手里一把的瓜子。

　　“瑪麗啊，瑪麗，不許吃，還沒開飯呢。”家婉突然對著餐桌邊的小瑪麗嚷嚷著，“開飯吧，家寶怕不會來了。”家勇看著時鐘，像發(fā)布命令一樣將大家都發(fā)配到了飯桌邊上。

　　“媽，都是些老味道了，換換新吧，這房子和這家具也換一換吧。”家婉邊夾菜給瑪麗，邊對我說。

　　“是，是，聽你的，聽你的。”

　　“媽，別聽姐姐的，菜還是老味道好。”家恩回著頭來看我，眨著眼睛表達著對我的支持。

　　“媽，家寶不會回來了。你也就別費著心思給他準備了”家勇邊吃邊盯著旁邊的一幅冷冷清清的碗筷，是給家寶準備的。

　　“不……”我沒說完，給家婉接了過去。

　　“你還不知道媽疼家寶么，老想著家寶會回來呢，不回來也正常，人家出名了嘛！”家婉邊說邊敲著瑪麗的筷子“糖多的少吃點，你可是未來的舞蹈家，練舞的不能胖。”

　　“媽就只想著家寶么，以前也是現(xiàn)在也是，那個臭小子哪里好了，年紀輕輕不好，長大了那些臭名聲更多了。”剛剛還冷靜的家勇突然激動了起來，筷子也停了。

　　“你就是嫉妒，我們的大軍官。”家婉豎著筷子指一指。

　　“哎呦呦，我說伯母這菜味道真不錯，好吃，太好吃了。”那個小跟班趕快站了起來，給自己的上級夾了菜，趕快出來圓場，不時又向對面的家恩瞧瞧，家恩還帶著點感激的點頭看著他。

　　“是好……是好……”家恩跟著點點頭。

　　“哼。”家婉低頭吃飯，又不理了。

　　我咽不下飯菜了，過去溫暖的大家庭不見了。是我老了么，還是孩子的心已經不在了呢。我的婉婉說話帶著刺呢，眼睛緊緊的拴著瑪麗，像是拴著自己的寶貝與未來呢。家勇是有男子氣概了，膽子也大了，但卻冰冰冷冷的像塊石頭，冰冰冷冷的話是要砸人，還有我親愛的家恩，眼神停留在哪了呢？可別被油嘴滑舌的小子可牽了去呀。我沒有吃多少飯，菜沒有變，家卻像變了，人沒變，味道卻變了，變得我不熟悉了。

　　慌著神，家宴卻結束了。“媽，菜挺好吃的，我和阿刑出去轉轉，一會兒就回來哦。”家恩對我點點頭。“嘿嘿，伯母放心”家恩拉了拉大衣的領子，挎著小包對我笑著走了“家恩吶，要注意……”我搓著手在門口立著望，過去常希望家恩多出去認識新朋友的我卻變得擔心起來了，送別著一路笑著的背影。

　　“媽，我也走了。”家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多留下來一會兒吧。”我看著我的家勇，在軍隊里一定受了不少苦。“不用了。菜味道很好，早點休息吧。”家勇走過的路被月光照著，冰冰涼涼的讓人覺得涼。

　　“喲，媽，瑪麗困了，我也走了。這菜雖然膩了，味道卻不錯。”家婉踏著高跟鞋要走。”我看著小瑪麗端正著身姿走著，嘆道“這像誰啊……”

　　關門時看到地上放著的花，是我喜歡的淡粉色的花，花下壓一張卡片

　　:媽，沒時間來吃你做得飯了，好吃吧。一定很好吃。

　　——家寶

　　“這下都回來了，好吃，太好吃了……”我寬慰的笑著抱著花，孤孤獨獨得守著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