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高處的聚光燈投射出猛烈的強光,將今晚的主人公——那對幸福的新人——籠罩在閃耀的星辰之下,正是熱戀期的兩人目光長久的交織在一起,好一對璧人。
我在臺下不斷的變換角度,拍了幾乎可以合成3D圖像數量的照片,用我的單反。
比起這對新人,我更在意相機的性能。非常不錯,在強光之下拍出來的照片簡直是完美無瑕!
雖然我和這里的人都不怎么熟,但是我卻很喜歡主辦人的眼光。婚宴地是一個非常古老的中世紀的歐洲古堡,前來參加的賓客都穿著略顯夸張的雍容華貴的禮服。女士艷麗的高腰貴婦裙配上男士內斂時尚的黑色燕尾服,紳士的微笑和適當的夸耀或恭維。小孩子穿著質地精美的衣裙,編著古風長辮在人群中嬉戲追逐。一幕幕,拼成一副完美的現實主義油畫。
這簡直就是中世紀西歐上流社會華糜虛浮的再現!
太美了,太美了!我忍不住的贊嘆,一邊不斷的拍照,以至于主人說了什么也沒聽見,我總是這樣,該聽的不聽。
宴會一直持續到晚上,期間不斷有精美昂貴的食物由侍者端上來,女士先生們優雅的端一小盤,用牙簽叉一小塊肉細細的品嘗,互相談論一些笑話。也有些濃妝艷抹的女士,裂開那張手也遮不住的‘血盆大口’發出怪異的笑。大家不停的贊嘆食物的美味,詢問主人美食的秘方,男主人看著大家,但笑不語。
想也知道在說什么,在這種情形下,倒是將那股奢靡的歪風演繹的淋漓盡致呢。生怕污了我的相機,我躲到露臺上去。
無聊之極,我一張張翻看著方才拍的照片。雖然我很喜歡這種style,可是這種渾濁腐敗的空氣著實讓人難受。
“要吃帕奇嗎?”奶聲奶氣的娃娃音嚇了我一跳,一個小女孩舉著一整只烤雞腿,戳在我面前,鼻子前一厘米左右……
“帕奇是什么啊,這是烤腿吧。”我努力做的像個淑女。
“是帕奇。”女孩笑容明朗,像我這樣歪曲的人,8歲前也有笑得那么可愛的樣子呢。
“你叫什么?”
“帕奇帕奇!”
“……”感覺不能對話了,我立馬攙著她去找她父母。
婚宴要舉行三天,主人為客人們準備了住房,客人們道別后,酒席才依依不舍的散了。
我們家和另一家人家合住一個套間,那夫人硬是要纏著母親要聊個通宵,父親們只好住另一間,這樣小孩子只好睡在大廳里了,那家人家的孩子是個開朗病少女,煩的不行,我真恨不得縫上她的爛嘴。應付了好久總算是睡下了,我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卻怎么也睡不著。
明亮的月光透過古老的落地窗耷拉在我腳下沙發靠邊上,好冷,我忍不住起身,走出屋子。
走出門去,胃空洞的像要漏風。餓死我了,晚上光顧著拍照了,都沒怎么吃,我輕輕合上門,下樓到大堂,去看看廚房還有沒有人。
走廊盡頭是一片大露臺,城堡外的樹林里起了霧,美麗的像是愛麗絲夢游的仙境一般,我再次忍不住舉起相機。
“你很喜歡拍照?”看來有同樣失眠的人,我回頭,卻是那新郎。
“唔,準確來說我是喜歡相機。”
“我也是。”他向我揮了揮他的單反。
他帶著一個老奴走上露臺,還真像那么回事。
老奴是個又聾又啞的人,我接過他遞過來的厚披風,和主人討論起了相機,完全不對此時出現在這里的新郎起任何合理的疑心。
可能是太暖了,披上外衣后我真的有些困了,我將相機裹進衣服里和主人道別后就準備回房間去。但突然相機帶子被人拉住了。
是那個老奴。
“這個我自己拿就好了。”我拉了一下,示意他松手,他抬起臉,第一次正視了我,眼神非常不一般。
我一下子反應過來,奮力拉扯相機,他死不松手,剛才那個彬彬有禮的主人居然也加入進來。我一邊保護相機一邊拉扯他的,他把自己的相機交給老奴,來搶奪他力氣驚人,一下子扭松了我的手腕,相機落到他手上。
到底怎么了,我震驚之余,瞥見那老奴在背對著我在檢查相機是否損壞,我劈手敲在那男主人的后脖子上把他拍懵了,我撿起落在地上的相機,一邊心痛的問候他十八代祖宗,一邊飛快的奪路而逃。
真是奇怪,我一點都不認識新郎或新娘怎么來參加婚禮的。
我首先沖回了房間,開朗病不見了,我打開媽媽們的房間,居然是個廢棄的儲物室。沒時間了,有壞人還是先叫醒爸爸們。
在轉身的一瞬間,我尖耳朵聽見男主人的叫喊。同時我也猶豫了,爸爸們……
正在衡量的瞬間,我的右小腿突然一陣抽搐,抽了筋。
我痛的從床上跳起來,慘叫著搓揉右腿,迷迷糊糊的我像是從失憶中醒來。我在家里,現在是凌晨2點,我在睡覺。沒有婚禮,沒有強盜。
是夢?我瞇著眼,痛苦的止不住的持續哀號。
然而一股猛力把我摁回床上,我的神經迅速回到古堡里。
什么啊,我真的超想爆粗口。來不及理清發生了什么事情,右腿還持續著陣痛,我幾乎飛跑著出了屋子。
叫來爸爸們也沒用吧,大人只會驚慌失措,到時候三個人一起被綁起來就呵呵了。但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一點……我非常害怕一開門看見的,是另一間儲物室。
東方微微泛起晨光,我順著林蔭小道跑上街道,沒有人追來。我喘著氣找個角落躲著,感覺這輩子都沒這么輕快的跑過這樣的馬拉松。因為現實中,我是個跑步絕對弱者。
只有在夢里,靠著毅力就能飛奔真是好,我一邊感嘆一邊掐自己。即使是這樣真是對不起,我還是想先起床。
然而,除了痛,什么都沒發生。
我喘著氣的聲音越來越真實,手背上迅速紅了一片。
呵呵。
“小朋友幫幫忙吧,帶我們一程!”我聽見人聲,探出身瞧。
八個背著書包,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子像是剛放學的樣子,幾輛私家車在高檔的小花園里慢行,孩子們看到自己的車就開心的上去,一路飛馳著離開。
兩個高個子男孩看起來比我大一點,穿著中世紀的年輕少年的禮服,站在現代人中間特別顯眼。小孩子們面面相覷,看他們的眼神奇怪又警惕。
兩人都是灰頭土臉,快要虛脫了的樣子,其中一個甚至破了褲子。兩個人的手異常青黑,手指可能不能動了。的確可疑的不行。
因為這個小插曲,本來就小的路被堵住了,有的車主們按起了喇叭。
僵持中,迎面走來一個小女孩,也是城堡里出來的人,她的臉上猶帶淚痕,顯然也跑不動了。
兩個男青年見小孩不信任他們拖拖拉拉的不說話,一瘸一拐的繼續前進了,臨走時還不忘請求,“請帶上那個女孩吧,拜托。”
自身都難保了還幫別人求情,有本事你倒是帶上她跑啊。我對那兩人的行為嗤之以鼻。不過很快我就開始羨慕那女孩了,一位開車的婦女愿意幫助她,她和那家人的男孩一起上了車,車子啟動了,我看見車里那女孩笑起來。真是好命,有張可愛的臉蛋做什么怕失敗?她甚至還沒開口請求。
轎車群里混進了奇怪的面包車,還有幾個衣著奇怪的人開著摩托車擠進花園一樣的迷之小區。
我稍稍向里縮了縮,該為自己盤算一下了,我夢境的出口不是具體能找到的,像我來一樣,是沒有路的,該往哪里去呢?我搓著手,怎么回事,太陽那么大我卻覺得越來越冷。
一聲驚呼把我注意力吸引過去,那輛面包車在經過轎車時,居然一把把車里的女孩拽了出來塞進車里,不知怎么的在擁擠的車流里迅速消失了。
也就一瞬間的事,所有人包括我都驚呆了。
嘖嘖,真是萬幸,這個時候只有靠自己是最安全的了。
“咕~”我的肚子在恐懼的壓迫下再一次叫了起來,它向我抗議,我太折磨它了。
我繞過那些車,向那兩個男孩離開的方向跑去。
因為好像得到了超能力,我已經跑的足夠遠了,一路上我遇見好多古堡里的人,他們全部有各種各樣的傷口,有的瞎了眼睛,有的瘋了一樣大喊大叫,有的也是黑手,有的捂著嘴,我看到沿著下巴那一段全枯萎了,甚至有人被金鐲子,珍珠項鏈纏住全身匍匐在地,被人拖走,有的人不僅黑了手,爛了嘴,渾身膿瘡還被捆在地上……我想起了不好的東西。
但隨著我越跑越遠,一路上人也越來越少,直到我沒有力氣。我沒有看見那兩個男孩,我拖著承重的心情和空蕩蕩的胃,漫無目的的走著,太餓了,我快要受不了了,饑餓和困乏讓我無數次產生幻覺,幻想著我又回到昨天那場盛宴,我一直在吃從沒停下,晚上也好好的睡了,今天還是婚宴,我不老盯著相機來回把玩,我和其他孩子一起嬉戲,然后第三天就能和爸爸媽媽一起回家了。
我幻想著,縮在樹叢里,像是荒野的尸體,我手腳已經冷的麻痹了,我漸漸失去思考的能力。其實被捉到又怎樣?現在的狀況不比被捉到好多少啊,我胡思亂想著。
不過這絲毫不影響我的聽力,有人走過,步伐輕間隔小,是個小孩啊。我這么想著,算著步子迅速的出手捉住了她的腳腕。
她一聲驚呼摔了一跤,我坐起來,是‘帕奇’!
女孩看到我也很驚異,但她更開心。見我餓的頭暈眼花,她居然掏出一個雞腿!給我?我看著她,瞪大了眼睛。
怪不得她能跑那么遠,帶著口糧啊,真是個貪吃的小鬼。
貪吃……
我突然一把扔掉雞腿,拼盡全力邁著凍僵的腿,逼迫自己跑起來。
我想起來了,是七宗罪……
所以我對那對父母也一點想不起來,他們根本不是我的父母,那些家庭也是假的,我們都是有罪的人才到這兒來的,可能,根本沒有回去的路。
“你跑……什么……”那個奶聲奶氣的孩子居然追了上來,她的手變得粗大,身體整個胖了一圈,還在繼續脹大,她對自己的身體變化毫無感覺,只是用力的扒開快要遮住眼睛的臉頰,最后,變成一個肉球。
我嚇得跌在地上連滾帶爬的往后退,肉球開始發出哭聲,尖銳刺耳,像是排山倒海的浪潮向我涌來,她不停的哭啊哭,我第一反應立馬滾進草叢,然后,果然,黑衣人來把她搬走了。
我躲在草叢里嚇得瑟瑟發抖,顫著手打開我的相機,一張張翻看昨天的照片,我看到的,是惡魔與惡魔手握著手在火焰中露出纏綿快意的笑容,長滿膿瘡的交談著的人們,被項鏈勒的面目青紅的少婦們,握著匕首互相追逐著的孩子們……
我撿起那塊掉在地上的雞腿,掰開皮,烤腿一下子變成一塊泛著血絲的腐肉。
和照片上一模一樣呢,人們真的張著血盆大口,姿態猙獰的撕咬著,人肉。
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暗,我的手指漸漸不聽使喚,冰冷的感覺漸漸由四肢向身體蔓延,向我的心臟。
我撿起那塊血肉。
我應該吃的,我應該吃掉的,哈哈哈,好吃,真好吃,太好吃了。
我咀嚼著沾滿灰土的令人作嘔的肉,直到跌至冰點。
一聲脆響,是我聽見的最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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