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這是我難得叫他一次),我爸他認識不少投資人,我跟他說說,讓你參加一次展覽,帶點一級的作品,你說不定可借此輝煌輝煌。”我喝了一口水,本想裝作不經意間,卻發現水好苦,皺皺眉,沒再說話。
“這不妥,再怎么說我都是沒有上過臺面的人,冷不丁的上去了,不知道的以為我走后門了呢。”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局促不安的四處瞅著,破天荒的清理著手指甲里的泥,似乎是極力再向文人“靠攏”。
果然,小舅一提錢就墮落了,甚至是不帶降落傘似的跳進這個深坑。哪怕是一點點,都這樣極力掩飾,他的舉止讓我莫名其妙的堵心,直到今日我也不明白他為什么這樣不自在。
他走到陽臺上抽起煙來,如果這是陽臺的話,因為這是屋子里唯一可以見到自然光的地方了。
他抽的不是煙盒里的煙,是那種水煙,他說抽起來比較過癮,跟北方的煙不同,勁兒很大,抽起來有呼嚕呼嚕的響聲,卻不惱不吵,水中氣泡翻騰的聲音才會讓他和平日看起來不同,聽上去就像是吃一碗面,但他說他寧可抽煙也不吃那一碗貴的沒變的精品扯面,那跟他的掛面沒有啥不同。
他嘖嘖舌,說:“要不就在小區里隨便辦一個好了,我也沒啥愿望,那大人物的攤子我也不想湊,也讓他們們看看,我也是有正當職業的。”
原來那件“偷車”之事一直讓他耿耿于懷。
“這。。。。。。也行吧,一步一步做起嘛,以后再尋找機會也行。”我篤定地說。
“那這件事你能辦好?平時毛手毛腳的,把作業都落在我這兒幾回。。。。。。”煙筒倒出來的水是黑的,他便清理邊說。
“這你就別管了,到時一定是驚喜,我愛yardparty!”
我走出房間,亦或是用逃更為恰當,我怕看到他那張臉,悸得讓人發慌。
“以后跟你爸說話態度端正點,別老他,他的,他是你爸!”他把橘子皮拔下,泡在我喝過的水中,因為顫抖,汁水噴了他一身,他摘下眼鏡揉著眼睛,卻又不小心辣到了眼睛,酸的直掉眼淚,想起身找毛巾潤潤眼睛,卻碰掉了茶水杯,打濕了他的扇子,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急的原地打轉,差點絆倒在地。
這時他笑說道:“看看,你連個水都沒喝上。”我不知道為什么,他好像總是用袖子遮著臉。
“你看看你,就別亂動了,干啥啊!”我忙把他扶到床上,脫下鞋,鞋子地上的“老上海”牌的“上海”被磨得看不清楚了。
驀地我愣住了,我剛剛才意識到犯了他的大忌。
平日他最討厭別人說洋文,在我的書包中最煩看到洋碼子,這門課程即使考不及格,他也莫會說我一句,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度,卻是我逃過了許多嘮叨教育之苦。
但直至現在,他沒有說過,或許是說他沒有聽到,不得不承認的是,他老了,老的讓人害怕,像一只老到飛不動的鷹。這是我第一次仔細看他的臉。
那天我走的似一陣風,直到后來他告訴我說,我帶倒了一只杯子,杯子里的水又打濕了幾個扇子。
我搪塞著稱是,只是覺得這件大事必須完成,不能拖拉。5
毫無疑問的是,父親是不同意的,他說那種人是不值得結交的,從此限制要我跟他在一起,聽來就搞笑,這好像是一對熱戀之中的情侶被父母干涉一樣,因為他怕發生一些不該發生的事情,他怕我后悔。
但你我都知,事情本不是那樣,只是被有心的人編的離譜了。
我手中只有三百多塊,我想給他買一件衣服,或是說,讓我更加安心一點。
這是我們之間第一次有經濟上的接觸,他終究是領了我的“好意”,只是總還是驗證了那句話,本來在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上有金錢的參與時,一切都會速戰速決,不論是好的方面還是壞的方面,都在變,即使是慢,也在變。
我沒有感覺到,讓自然選擇了任其發展。
我和同學商量好,到六月二十五號那天過來“捧場”,說起這“場”可真算不小,后院那一大片梧桐樹陰涼都是我們的,為了得到這塊“風水寶地”,我和小舅從早上六點就開始了奔向牲口的生活。
看著那怎么掃也掃不完的地,我的心里出現了從未有過的舒暢,不單單是勞動成果“豐厚的問題”,心里面總是辦了一件大事的暢快,那些個“寶貝疙瘩”終于可以見一見天日了,似乎那是我們一起的成就。
那天來的所謂的富家子弟,全都要本著一體化、集體化的原則,不許乘私家車,口袋里掏出來的錢應該全是零錢,不能大包大攬的說“我全要了!”,面容不僅要做出躊躇不已,徘徊不定的樣子,而且必須要砍價。總的來說,我們那天的自毀形象就完全是奔著市儈小農的角色去的。
那天十三點,或許是一個噩夢的開始,或許又是一次新希望的觸碰。
剪了一段紅綢子(應該是秧歌扇子),上面寫的字我已經既不清楚了,唯獨記得“扇畫展”這幾個字。紅綢子用小樹叉固定住,繃得有點緊,以至于字兒有些花了。值得一提的是,小舅子寫的很好,我有些稱贊道:“終于有一件事他可以引以為豪了。”他說:“我有好多事引以為豪,只是你不知道。”他笑了,細瞇著眼睛,汗珠順著額頭流下來,深入眼睛,他也只是隨手一抹,眼睛始終盯著那車水馬龍的鬧市區。
我不知道他引以為豪的事情有多少,在他的記憶里,我到底是個孩子,還是一個忘年的朋友?我的存在,只是在他最艱難的日子里的一注強心針,還是命中注定我們本身就有緣?
我現在也找尋不出答案,因為在那一段連風都不如的日子里,怕是他早已模糊了我的臉,而他在我的記憶中也始終是模糊的。
看向他,不覺為之一振,老頭子今天精神不少啊!那紅褂子終是把他襯的白了一些,在我的強烈要求下,他換上了牛仔褲,那應該是父親穿過的,有些肥大,我本是想給他買一條新的,但他是死活都不去成衣店,在無奈之下,我只有拿出我父親的舊衣物給他。沒有任何嫌棄的神彩,嘴里只是念叨著:“好,好。”我知道,他是不想欠我的,但是不知何時開始我們之間就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系,我欠他的太多了,他欠我的,是情,只是永遠都還不清。
“叭!!!!叭!!!!”紅色的跑車映入眼簾,以為面容姣好,瘦高的女子從車中走出,接著便走出幾個熟悉的身影。
晴天霹靂一般,我只覺得全身上下都是焦的,連心臟都不放過。
“Vivian,高帥,星辰,檸檬,胖子!!!你們怎么來了?”我只覺得我像一個市井潑婦,其他人都是在配合我這場戲的配角。
“不是你叫我們來的么,美女,你失憶啦??”高帥說。
“這車是誰的?誰的?連窮苦人民都不會扮演嗎?跑到這招什么風?接受這么多年教育,你也走向歧途了?”我只覺得我當時瘋了般,只是不得不壓低聲音說話。
“阿羽,你別怪他們,看你那緊張兮兮的樣子,這車是我的,今天這么熱的天,你不跟我們一起游泳就算了,我們到陪你演一場不知名的戲,天天跟一老頭在一起,看把你待得跟農村婦女似的,是不是告訴我們西紅柿沒打過農藥啊?”Vivian,不出所料,她總是最愛驚喜的哪一個,只是今天的場合,驚喜的重量早就超過了我的心理防線,早就被壓垮了。
“那你就這么來了?也不給我打招呼?還有你們!巴巴的就上人家車?現在讓我怎么解釋?我精心策劃的一出戲,就被你們毀了!”我知道他早就聽見了,這殘破的局沒有辦法挽回,倒不如讓我們更看一清點。
“你都承認這是戲了,我們還要投入多少感情?他不就是缺錢嘛,把那玩意都買了不就行了?”高帥,那個一呲小白牙就能迷倒萬千的女性,當這句話從他嘴里冒出時,我覺得他惡心。
“badtime,let’smove,team!!!”胖子,苦練發音文法就為了明年的美國之行,只是三科加起來都不到一百分,真難為他。
我不知道說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說,我面對的人都太兇險,如果這時我頭也不回的走了,那我就要選擇一輩子不去面對他,如果我選擇后者,那我就要用一輩子的時間去解開這個對于我來說的“制作不良”,對于他來說的心結。
“阿羽,我知道你平時不愛和我們在一起,高傲得很,可是我們一起從小長大,你是算最有出息的,完全為不著一個不相干的人耽誤你的時間,你太特別,像你這樣的性子在以后的路上會吃虧的,我們都是死黨,只是以后你會怎么辦?你照顧他一輩子?你了解他么?他對你來說危險么?你知不知道萬一他又不良嗜好,有可能就毀了!如果你不想和我們出去,你可以去學習啊,有這么多條路可以選,為何你就走這一條?”檸檬,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在她那個一板一眼的家庭長大的,她太隱忍,隱忍到懦弱,對待什么事情畏手畏腳,只會諾諾稱是。
“你是說強奸嗎?你可以說。”我哭了,也可能是汗水,只是汗水和眼淚都是咸咸的,我分不出,我也分不出好多東西,好多都是致命的東西。
“去學習吧,在學海里徜徉,總比在臭汗里徜徉好。”星辰,他應該算最靠譜的,只是太靠譜,太有規則,讓我這個平時不按規則出牌的人摸不著頭腦。
“honey,你要什么?我們給你帶回來?不然就和我們一樣。”Vivian說。
我驚詫、我迷茫、我審視、我落網。
朋友對于我的定義,就是這樣的,是否我早適應了一個人孤獨?是否我適應不了這個世界的常規套路?是否我應該學會所謂的處事圓滑,到最后左右逢源。
幾個融入我血液的愛,幾個用他們那種方式愛我的人,我為何接受不了?這種金錢欲望甜如蜜糖的關愛,我嘔吐,我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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