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那大概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我不愿再次提起。但是如果你想要知道那個故事，也許我還能把它從殘存的記憶中調出來，告訴你個大概。

　　01

　　先來說說黛西小姐吧。黛西小姐擁有著我們國家最純正的血統。她的父親是尊貴無比的公爵殿下，而她的母親——奧其維亞夫人，哦，那可真是個漂亮的人兒，她是我們族里法力最高的女巫。黛西小姐從小就表現出了極大的占卜天賦，她魔法球的顏色是最純的銀色，甚至比夫人的還要純上那么兩分。她是我們國家的驕傲。夫人甚至預言，黛西小姐長大后一定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女巫。唉，如果不是那件事一定會這樣的。

　　02

　　在黛西小姐十八歲的時候——那個時候她已經掌管了國家的占卜和祭祀，克洛斯就是這個時候和小姐訂婚的。

　　我還沒和你說過克洛斯吧。他來自遙遠的南方，他一歲那年和家人遭遇海難被沖到了我們國家。發現他的時候，他的家人已經全部遇難，殿下和夫人可憐這個失去雙親的孩子便將他帶回去和小姐一起撫養。我猜想他一定出生在南邊的某個貴族家庭，否則你怎么解釋他那純粹的像是夜幕的明眸呢？我那時總在想他的眸子和小姐的水晶球擁有這個世界上最純凈的顏色。他不會魔法，殿下便親自教他格斗——殿下服兵役時可是軍隊里近身格斗最強的小伙子。雖然克洛斯最后背叛了我們，但我不得不承認他擁有極大的天賦。克洛斯在15歲那年便打敗當時風頭正勁的威爾遜上將——那可是久經沙場的老家伙了，成了都城格斗第一人。

　　克洛斯和小姐的感情很好。小姐十歲時發水痘，我們沒有一個人敢接近她，就連夫人和殿下也不敢碰她。水痘在當時被當作會死人的傳染病，我們所有人甚至都為小姐的后事做好了準備。可唯獨克洛斯，親近小姐，喂小姐吃飯，替她更衣，陪她說話。甚至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辦法把連夫人都沒法除去的疤痕除去了，我想那大概是感動上帝的力量吧。

　　03

　　訂婚后沒多久，小姐十九歲的生日都還沒過，有一個外邦的女巫辛德薇向小姐挑戰——小姐的威名是隨著特羅一戰而傳開了，那時年方十五的小姐和夫人一起用治療術拯救了十幾位軍官（其中包括第一次上站場的克洛斯）的性命，從而讓我們國家贏了這一戰。辛德薇，晤，你應該聽說過她，那是南方最有名的女巫。她和小姐比占卜術，治療術還有攻擊魔法。毫無疑問，第一項小姐贏了，我早和你說過小姐在占卜術方面是最有天賦的。但治療術小姐卻輸給了辛德薇。雖然小姐是靠治療術出名的，但和辛德薇比還是太嫩了——你要知道還有一口氣的生物，辛德薇就能救活。因此最后一項的比試就格外關鍵了。那時小姐已經是和夫人旗鼓相當的女巫了，如果她輸了也就是相當于我們國家的魔法不敵外邦，而我們國家是以魔法見長的。

　　比試那天幾戶所有的國民都涌到都城來看了。你是無法想象那是多壯觀的場景，就好像草原上遷徙的羊群般一股腦地往比試的山谷里涌。那實在是場精彩的比賽。小姐一手執魔杖，一手拿魔法球，用魔法球來預知辛德薇的下一步行動。那純粹的銀光布滿了整個山谷——就如同東方進貢來的最好的月光綢緞包裹了整個天地，就算是那蒼穹上最亮的那顆星星摘下來放在山谷里的光芒也無法和那時的銀光相比。我們都以為小姐贏定了。可就當小姐快要擊中辛德薇的時候天色卻突然暗了下來——比賽的時候是白天。辛德薇的魔杖上散發出駭人的黑色光芒，濃稠的像是午夜十二點的蒼穹那般。小姐的銀光瞬間被其淹沒，就連太陽的光芒也看不見了，我們所處的環境成了漆黑一片，所有的光都像是被黑洞吞沒了那樣。有魔力的人都點亮魔杖卻立刻又被辛德薇的黑色吞沒，就連夫人的也是。

　　咳，隨后的事情我真不想回憶。可那終究還是發生了。

　　大約在黑暗中過了兩分鐘，也許更短些，夫人發出一聲慘叫，也就是在那時天色突然又亮了起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見夫人臉上因劇痛而產生的猙獰，不出5秒，夫人緊閉的雙眼便再也睜不開了，而正對著夫人的是小姐的魔杖。辛德薇站在小姐的身后，汩汩鮮血從口中流出，眼睛看著小姐站立的方向，流露出不甘和震驚，然后也倒下了。

　　04

　　我不記得人群是怎么散去的，也不記得我是怎么帶著小姐回到城堡的。在場的所有人都相信是小姐殺死了夫人，殺死了辛德薇，就連殿下也不例外。小姐瞬間從全國人人稱贊的天才女巫變成了家家戶戶唾棄的為了爭奪第一女巫名號不惜殺死自己母親的婊子。當然，這些小姐已經不知道了。她一進門就被殿下關進了死牢，甚至來不及開口說一句話。

　　我始終不相信是小姐殺的人，那是連一只雪貂也不忍心殺害的小姐啊！我猶記得有一次克洛斯和小姐一起去郊外，發現一只雪貂，克洛斯意欲將其射死，為小姐做一襲貂袍。小姐卻拉住他，執意不肯傷害這幼小的生靈。

　　而且，而且，小姐和夫人的感情是那么好。小姐的魔法是夫人一手教的，每次小姐外出總會將自己所買的最好的東西獻給夫人，她是那么敬愛夫人的呀。最重要的是，其實小姐的占卜術早就超過了夫人，卻遲遲不向夫人挑戰，那時只有我和克洛斯知道的是呀。小姐有怎么會為了一個虛名殺了夫人呢？

　　05

　　第二天，地牢里的小姐不見了，克洛斯也不見了。

　　06

　　三個月后，敵國的軍隊踏上我們的土地，殿下親自出征。失去了全國最好的兩個女巫的軍隊不堪一擊。殿下死在了戰場。

　　敵人的戰馬踏進都城，而領頭的將軍正是殿下養育了十八年的克洛斯。

　　07

　　克洛斯屠城般地殺害了所有的皇室血脈。

　　一個星期后，他登基為王。

　　至此，我才知道，克洛斯是敵國的王子，是敵國最優秀的魔法師。他從小便是敵國安插進來的旗子。

　　克洛斯主動來找我，問我知不知道小姐在哪里。他說他的父母死于戰爭，那場我們國家發動的對外戰爭，殿下是當時的將軍，而夫人是當時救治軍隊的女巫。他們毀了他的國家，而如今他也終于毀了他們的國家。克洛斯幾乎從來沒哭過，但那一天他流下兩滴濁淚，他說他這一輩子最對不起小姐。

　　登基典禮的那一天，都城又聚滿了人，就像小姐比試那天那般。而就在克洛斯戴上皇冠的那一刻，一道純凈銀光擊中他的胸口，他倒在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08

　　從此我再也沒有看見小姐。

　　我永遠記得小姐魔法球里純粹的銀光，還有克洛斯的兩滴濁淚和倒在地上時，滿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