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ㄒ唬?/p>
來,我給你講個故事,一個真實的故事。
從某個男人說起吧。
那是一個比誰都要正直純樸,卻因此而陷入不義的男人。
他的夢想是如此簡單:做個好人,追求幸?!粋€每個少年都曾擁有,在成熟之后又逐漸淡忘的夢想。
因為長大之后,原本的少年就變成一種全新生物:男人。
男人們的眼里總是蓄滿了紛繁的塵沙。
他們會輕易地眨眨眼,用那可怕的沙子,一點點把自己當初那個幼稚的,渺小的夢想掩埋掉。然后轉身,奔向那成熟的,浩大的,社會的沙場。
窮男人會說:“好人?幸福?老子連飯都吃不上……”
富男人會說:“什么幸福,我姓曾。不好意思,我要開個會,請你讓一下。”
任何夢想都是有保質期的,即使那個夢想有關于“幸?!薄皭邸薄?等等美好的東西。
如果他能早一點意識到這一點就好了,如果他是個鐵石心腸,有點殘酷的人就好了……
可惜,他不是。
看到可憐的人,他會哀傷;看到朋友,他會親擁;看到親人;他會擔當。
他,是我的爸爸。
他的夢想是做一個好人,追求幸福。
(二)
現在想想,年幼的時光真是最美好的
爸爸的手撫在我的手上,而我的手則推著那輛,用死纏爛打換來的玩具車。
年幼的我最喜歡車了,因為我的爸爸就是個司機。色彩繽紛的玩具車就是我琳瑯滿目的糖果,而且不一樣的甜。
“你最喜歡那輛?”,爸爸指著一排不同的車子問道。
“這,這個?!蔽易匀换纹鹆艘惠v最酷的跑車。
爸爸的臉上盛滿了笑,然后認真地和我說道,“我倒是最喜歡這輛警車,能抓壞人,大壞蛋都怕它?!?/p>
“要做個好孩子喲”爸爸又說起了他那喜慶的上海話,“否則,…..”
他舉著那輛玩具車,朝我嬉戲狀地舞弄過來。
“哈哈,呦,嘿”
我們倆親昵地笑著,在我那無比悠長的,看似似沒有盡頭的童年里。
?。ㄈ?/p>
那一個夏夜,我問了爸爸他和媽媽的故事。
可是,他倒是說了一大串農村生活是如何如何艱苦,自己又是如何一步步打拼到城市里。
只有最后,他提到了一點點,自己在這個燈紅酒綠的魔都里相識了一位“公主”。
“能說得具體點嗎”我不滿地瞪著爸爸。
可他還是很淡然,一邊在草席上發呆,一邊隨口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問?!?/p>
“你都告訴我你初戀的那個女孩姓倪了,媽媽的是為什么不能問……”
他苦笑了兩下,“你準備談朋友嗎小鬼......”
然后告訴了我他和媽媽相約的一幕。
巧的是,那也是個夏夜。
街邊的路燈散發著暖暖的橘黃光暈,他和她,就這樣相走在無人的路上。遙遠的前方,是點綴著斑斕燈光的昏暗,就像一群閃著靈動眸子的波斯貓在黑暗中遠遠盯著他們。
爸爸牽著媽媽的手,含蓄,緊張地說“偶爾,找個晚上,和你在城市里散步也不錯,我啊,一定會……”
爸爸,說出了一句,當時的我聽來無比好笑的話,那,是如此肉麻,卻又有些淺淺地沉重。
?。ㄋ模?/p>
四周一片沉寂的昏暗,兩個大人,一個小孩默默地相視著。
我就是那個小孩。那兩個大人,是我的父母。
現在,對于爸爸最大的懲罰正在降臨。
那時的我第一次驚嘆夜晚竟然能靜得如此可怕,小小空間里就像像是擠滿了黑色的火藥,等待著引火。
我只能感知到一陣冷冷的心跳聲。那不是來自于我自己的胸膛,而是源于緊緊摟著我的媽媽。
她肯定還沒睡著,就像我一樣,只是在這張大床上裝睡而已。
爸爸也沒睡,我瞇著眼,看到寥寥的微光勾勒出他模糊的身影,一個盤坐在地板上的身影。
終于,媽媽發話了。
“你怎么還不走,像插蠟燭一樣,要坐到什么時候?”媽媽的上海話說的還是那么尖利,于是,我又一次憂心起了這會不會刺傷他的心。
他的心,在今晚,已經被刺了整整一個小時了吧,一個小時的時間里,媽媽都在用沉默驅逐著坐在地板上的他。
不,也許更早些的時候,他的心就已經被刺得糜爛了,自從媽媽說要和他離婚開始。
那時的我不知道離婚是什么東西,但總覺得它有點可怕,因為它似乎逼得爸爸一直坐在那冰涼涼的地板上。
為什么,他不上來?我多想像以前一樣,三個人擠一張軟軟的大床,在那悅耳的鼾聲中,做個甜美的夢。
(五)
這里又是一個可怕的地方,四周只有蒼白的墻壁,和幾塊陰藍色的牌子
正對面那個地方倒是稍微好點,一片明亮火紅色,還刷著金字,貼著紅繡球。
真不知道為什么一個大廳要分成那么兩段。
媽媽一只手牽著我,一只手不耐煩地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這是我們第二次在這里等爸爸了,前一次,沒等到他。不過這一次……
爸爸趕到了,而且他的樣子,就像一根生硬的木頭。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爸爸,沒有笑容,沒有眼淚,沒有生氣,沒有緊張,宛若一張白紙,只有麻木而刺眼的空蕩蕩。
他就這樣無比僵硬地聽著媽媽罵他的遲到。之后,他沉默地跟著媽媽穿梭在這蒼白陰冷走廊里。
有個阿姨似乎給他們辦了個什么手續,在一塊印章敲下去的一瞬間,爸爸的臉色暗了下去。
出門的時候,他又一次問出了那個聲嘶力竭的問題:“我有哪里,錯了?”只不過這次,他沒加那句后綴“我會改……”,這次他也沒背媽媽罵。
風兒在地上兀自旋起,吹散了他身后那些行道樹的落葉。
我凝視著一片被風兒追到我腳邊枯葉。然而媽媽卻突然彎下身,扭過我的頭道:“再看他一眼。”
于是,我看到了他那熟悉的背影,漸漸地,越來越遠,凝縮成了哀傷的點。
(六)
那一眼之后,媽媽便讓我時常與張叔見面。其實張叔我在之前就看到過了,那是一個帶著眼睛,文質彬彬的叔叔,和爸爸那帶點土氣的直爽完全不同。
不過,外婆外公倒是蠻喜歡張叔的,他們總是說爸爸那是鄉下人的劣根性,讓我千萬不要去學那種腔調:“鄉下人就和畜生差不多,干壞事”
這些刺耳的話,我,真切地聽過。
所以那段時間,特別討厭腔調,本性,鄉下,這種詞。
年幼的我則時常默默地看著媽媽,電視里說如果爸爸媽媽不開心了,兒子一只手牽著媽媽,一只手牽著爸爸,就會和好了。
我思索著什么時候試一下這個方法,雖然我的童年從來沒再一次牽過爸爸的手。
后來,在我快向“男人”成長時,我才得知了,爸爸被趕出家門的,那些“理由”。他愚蠢,撞上了車,不懂得賴賬;他不負責,老是和老友敘久,;他無能,不會賺大錢,乃至更多的錢;他卑鄙,因為他是個鄉下人。
所以,他是個壞人?,也許在一些人的眼里,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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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我給你講個故事……
那也是個美麗的夏夜
街邊的路燈散發著暖暖的橘黃光暈。
他和她,就這樣相走在無人的路上。
遙遠的前方,是點綴著斑斕燈光的昏暗,就像一群閃著靈動眸子的波斯貓在黑暗中遠遠盯著他們,預示著未知的路。
他牽著她的手,含蓄,緊張地說“偶爾,找個晚上,和你在城市里散步也不錯,我啊,一定會讓你幸福,造個開開心心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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