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229作品 作者：繆沁圓

　　在遠離城市的地方，有一個歷史悠久的村莊。

　　那個村莊——名叫紫嵐莊——是長在山上的。那里下雨下的很少，幾年只有一次，而且每一次下雨都不會持續很長的時間。這點幾乎從來沒有改變過。

　　也許因為在這里，下雨是一件略為稀奇的事情，所以村莊里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傳說。

　　在那個村莊中，每天都不乏有好奇的孩子向老人們詢問著同一件事情，老人們也很樂意地給他們的孩子講述一個個或真實或虛假的故事。

　　這天，頑皮的孩子伏在年邁的老人膝頭，又問起了“為什么村里還不下雨”的問題，老人又給他的孫子講起了一個關于狐貍與少女的故事。

　?。ㄒ唬?/p>

　　“真奇怪啊...現在明明是梅雨季節，這里怎么都不下雨呢。”少女自言自語道。

　　“知道么，這座山林，歸著狐貍管呢?！痹谏倥浇鼤裰柕囊粋€老者微笑地看著她，“據說山林里的狐貍一直在等他的新娘，所以這雨也叫做白狐雨。”

　　“狐貍？是狐妖么？”

　　“說不定是狐仙吧，不覺得這樣的村莊非常的和平么？雖然我們這很少下雨，但是并不缺水呢。”老者上下打量著眼前拎著一個行李箱來這里旅游的少女，興致勃勃地說著。

　　少女向來是不相信鬼神之說的，但是她看見對方那么認真，也只能是笑著聽著。

　　“說起來，為什么你會到這里來呢？”

　　“誒，不知道，總覺得以前好像來過，對這里也沒有那么陌生?？赡苁切r候的事情吧...我已經不記得了?！?/p>

　　自己到底是為什么來這里呢？少女自己也覺得十分奇怪。高考結束后，她原本計劃就留在家中，每天睡睡懶覺看看電視度過整個暑假的，但不知為什么心里總覺得空空的，好像缺了什么，腦子里也經常浮現著這個村莊，以及，不遠處的那片山林。

　　（二）

　　說來也奇怪，據說這里前兩個月剛剛下過雨。而就在少女來的那一天，居然破天荒地又下起了雨。

　　“傳說果然不可信呢?！彼氉砸粋€人走在那個夢中的山林里，或許自己只是來圖個清靜的，她這么對自己說。

　　這里的確很是清凈，沒有城市的喧囂，沒有城市里擁擠的人群，似乎能夠忘卻煩惱，忘卻自己之前的不快。

　　雨并不大，少女沒有打傘。她一個人坐在石頭上，可能是因為場景過于悲涼，不知不覺中她竟流下了淚水，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

　　突然從林中竄出了一只白狐打破了寧靜的聲音，使她嚇了一跳。那只狐貍居然直接跳到了她的身上，鉆入她的外套里。

　　“你干...干嘛？”其實動物一般都不怎么黏她，她都有些受寵若驚了。突然想起來動物不會說話，就自嘲地笑了笑。她撫了撫它柔順的毛，然后將它抱起來放在地上。

　　“下雨了，你還不回家么？”

　　那只狐貍好像明白了她說的話，漸漸地消失在林子間，偌大的空地上，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ㄈ?/p>

　　同一個林子中，兩個七八歲的少年少女。

　　“我喜歡你喲。”

　　“嗯，我知道?！?/p>

　　“你會來接我的吧?！?/p>

　　“會的。如果你沒有忘記我的話?！?/p>

　　......

　　夢還沒有結束，她就醒了。只覺得雨聲越來越大。又想起剛才那個夢，突然覺得心口隱隱的難受著。

　　她知道自己所夢到的是兒時的自己與一個少年的對話。只是那個已經相隔了十年，不知為何今日又想起了。兒時的誓言，也許就是兒戲吧。也許十年前的自己當真了，但是最后，就好像生活帶給她的重重打擊一樣，什么都不能夠相信。什么都不能。

　?。ㄋ模?/p>

　　天剛剛亮，雨還在持續不斷地下著。

　　少女昨晚又做起了那個夢，一樣的林子中，一樣的少年少女，一樣的對話，一樣的沒有完結就醒來。

　　看了看墻壁上的鐘，時間還很早，她想要再次跑進那山林里。

　　旅店的老板問她，“這么早，你準備去哪里？”

　　她想了想以后說，“去看日出。”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向店老板撒謊。

　　“那還真是一個會懂得欣賞的人呢?！崩习鍦睾偷貙λα诵?，把店里的水果面包送給她作為早飯。她感激著接過，向老板揮手告別。

　?。ㄎ澹?/p>

　　這一次，她迷路了，而雨卻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霧靄彌漫，雖然很美，但是現在絕對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難道要等到早上八九點，砍柴人跑到山里來時才會發現她么？下那么大的雨，哪里會有人來砍柴呢...

　　她找著路，走了一遍又一遍，但是都沒有辦法走出去。她明明按照剛才進來時的走法走的。

　　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從迷霧中走出了一個少年。直到他走近的時候她才看到，那個少年是白發的，看著她的眼中似乎洋溢著難以言喻的表情。

　　他走向她，然后一把拽住她的手打算帶她走。

　　“等等...我，我不認識你吧。”他沒有說話。就在那一剎那，她看到他回過了頭，臉上有著悲傷和失望。

　　悲傷？失望？他為什么會對著她露出這種表情？

　　少女仔細的看著那張臉。

　　那張臉是這樣的眼熟，好像，好像就在夢中出現過。沒有改變，絲毫沒有改變。

　　他又轉過了頭，任由少女盯著他看沒有說話。

　　半餉，他憋出了一句話?！巴浟四?。”

　　她沒有聽清，還愣在看到他一剎那的驚詫中。

　　“嗯...什么？你剛剛說了什么？”

　　“沒什么?！彼麚u搖頭。

　　“你要帶我去哪里？”

　　“帶你出去。”

　　少年就這樣神秘的出現，神秘的消失。少女也覺得奇怪，就在這樣一個地方，將自己的手交給了這樣一個陌生的人。也許他們不陌生，也許...以前見過？

　　直到他們走出迷霧，她想問問他的來歷的時候，他竟然已經消失不見了。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抓，但是什么都沒有抓到。

　?。?/p>

　　“老板，那片林子里也有居民么？”

　　“嗯？沒有啊?！?/p>

　　“那...我在那里看見了一個白發的少年？”

　　“可能是霧大看糊了吧。”

　　雖然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她沒有再說一句話。

　　直到在夢里，她第三次看見了他，還有兒時的自己。至于為什么認清楚是他，是因為他的外貌看起來從來沒有變過。

　　在夢中，他拉著她的手。“你要帶我去哪里？”她問道。

　　“你想去哪里我就帶你去哪里?！?/p>

　　她突然甩開了他的手。

　　“你...你是妖怪吧?！彼穆曇舳碱澏吨蹨I嘩啦嘩啦地就流下來了。

　　他突然站著沒有動。

　　“誰和你說的？”沒有等少女回他，他又問，“你在害怕我？”

　　“別人...別人都是這么說的?！?/p>

　　“你就相信他們說的話？你不相信我么？”少年的表情說不出算不算是悲傷，只是一臉的平靜，平靜的讓人有些害怕。

　　“那...那你說，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拼命地哭，他卻沒有再說一句話，突然從身子后面長出了一條尾巴，還有頭上長出了和發色一樣的耳朵。

　　“難...難道...你要吃了我么？”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走得離她越來越近。她也沒有躲開，或許是因為即使她害怕著妖怪，潛意識里卻還是相信著他的。他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沒辦法了呢?！?/p>

　　她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他已經消失了。

　?。ㄆ撸?/p>

　　就好像昨天一樣，少女醒來的時候眼中的淚水又止不住地流下來。

　　“我真是一個愛哭鬼啊?！彼е眍^，對枕頭喃喃道，“告訴我，這只是一個夢，對不對？”

　　窗外，雨停了。就在少女做夢的時候。

　　她出房間時，地板濕噠噠的。

　　老板對她說，“最近真是奇怪啊，自從你來了以后就一直下雨下的那么大，直到今天早上才停呢。”他呵呵的笑著，“莫非你就是狐貍大人的新娘？”

　　少女沒有說話，只是想著昨天的夢，心底刺痛著。望向窗外，她好像有什么，已經挽回不了了。

　　“你會來接我么？”

　　“會的，如果你還記得我的話?！?/p>

　　她一吃完飯就跑到了山林中。明明知道，那也許是虛幻的東西，她邊走邊想著，卻又越走越覺得，那天看到的白狐一定就是他來喚醒她的回憶了。他給她第一次機會的時候，她沒有抓到。第二次，她還是沒有抓到。

　　“有人在么？”“有人在么？”

　　少女在林子間嘶聲力竭地喊著，一直到自己的嗓子喊不動了。

　　她跪在地上，覺得自己是真的一下子失去了好多東西，永遠地。

　　陽光照在少女的頭發上，可此刻的少女卻是如此的厭惡陽光。

　　（八）

　　“她似乎成為這里的常住居民了呢?！崩习蹇粗倥c他打過招呼遠去后和他的妻子說著。

　　“嗯，她每年都會來這里好幾次，一來就住上大半個月。”

　　“說起來，自從她第一次來這里以后就很久沒有下雨了呢?！?/p>

　　“所以說，她說不定就是狐貍的新娘吧，只是她讓狐貍失望了。不知道狐貍大人會不會再給她一次機會呢?！?/p>

　　突然，小童子從門外跑過來?！盃敔斈棠?，快看啊，外面下雨了?。。　?/p>

　　老人的膝上，單純的孩子抬起頭，用天真的目光看著老人，問道：“爺爺，那到最后那個女孩子到底有沒有和狐貍大人在一起啊？”

　　老人慈祥地笑了笑，“這件事情嘛...除了狐貍大人和那位少女以外，恐怕沒有人知道了吧?！彼约旱暮?，過了一會又說，“不過，我想，狐貍大人應該是原諒了那位少女的?！?/p>

　　“哦...爺爺，我還要聽故事。”

　　“好啊，那今天就再講一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