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225作品 作者：焦怡迪

　　我，名字不重要。但是我想給你講個故事：

　　人死后，會有兩個靈魂——一個是“天使”，一個是“魔鬼”，他們會在靈魂之境匯合。靈魂之境有一個最高法院——“算你倒霉”法院，所有靈魂都會面臨一場靈魂審判，審判的結果決定他們何去何從。被尊為“天使”的靈魂會坐“東方快車”去太陽升起的地方——天堂。被貶為“魔鬼”的靈魂會做直降電梯落入地獄。

　　可是，有一天，有兩個靈魂，他們為自己的去處爭論起來，最終，對質公堂。故事就從這里開始……

　　那一天，是3313年11月30日，是歷史性的一天，是靈魂之境“算你倒霉”法院自建設以來第一次受理官司，第一次對外公開評審。那一天，“算你倒霉”法院停止了一切靈魂審判，到達靈魂之境的靈魂都來聽證了。

　　靈魂之境“算你倒霉”法院里，審判長的聲音不知是從哪里發出來的，像大提琴一樣很厚重、嚴肅，在審判大廳里回蕩：“3313年11月30日，靈魂之境’算你倒霉’法院第一起民事訴訟案現在開審！”隨著“咚”一聲法槌聲，開庭了。

　　“原告、被告請入席！”

　　一個面相和善的靈魂入場了，人群里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

　　“看他那么友善，一定是原告’天使’靈魂”

　　“真可憐！就要做“東方快車”去天堂了，被一場官司纏住了身。”

　　……

　　“快看！”

　　所有靈魂都瞪大了雙眼，望向審判廳中心。

　　那個“天使”靈魂，居然站在了被告席上！

　　人群開始躁動起來，有的靈魂吹著口哨諷刺；有的靈魂揮著拳頭抗議；還有的靈魂微微笑著，等著看好戲。

　　“魔鬼”靈魂就是頂著躁動的氣氛走進審判廳的，耳邊響著“嗡嗡”的嘈雜聲。他對于這場官司絕不猶豫，絕不撤訴！他太恨那個“天使”靈魂了，恨得咬牙切齒。是的，恨，給了他勇氣！他沒有被人群的躁動嚇得退縮，只是鎮定地一步步走向原告席。他對這場官司有足夠的信心。

　　突然，他停住了，兩眼瞪得滾圓，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靈魂之境最高法院的審判長和法官居然沒有臉，確切地說，他只有商場里塑料模特那樣的“面部輪廓”！

　　“魔鬼”，就是那個原告靈魂，深嘆口氣低下了頭，也許，這是他做靈魂以來第一次有點無措，他不能通過看“臉色”來猜測自己的審判結果了。也就是說，一切都是未知的！

　　此時，審判廳里的嘈雜聲突然變小了，“魔鬼”站在原告席上，帶著疑問的目光投向人群。大廳里立刻安靜下來，靜得詭異。只聽到法院大鐘的秒針“滴答、滴答”地走著。

　　“魔鬼”看到聽證席上，旁聽的靈魂們逐漸瞪大的雙眼。他聽到聽證席第一排有個靈魂驚嘆：“他們居然長得一模一樣！”

　　他斜著嘴角，冷笑一聲。“一群蠢蛋！”他偷偷咒罵著。

　　突然，他注意到，聽證席上有幾個熟悉的面孔。他壞笑著打開話筒：“好久不見！”

　　那幾個熟悉的面孔抽搐起來，戰栗著。

　　“咚咚”，審判長敲了敲法槌，“注意紀律。”

　　“被告靈魂請辯護。”

　　法官與那個“天使”靈魂，一句接一句說著，“魔鬼”對于他們的“談話”什么都沒聽進去。他只是僵硬地冷笑著，看到他最痛恨的人靈魂懦弱的神情讓他感到快意。那個靈魂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靈魂，不停地擦著臉上豆大的汗珠，驚恐的雙眼不時地瞟向他，再加上聽證席上靈魂們好奇的目光，一切的一切都讓他享受，享受自己帶給那個靈魂的緊張與無措。他就像吸毒者享受在罌粟花中，有一種病態的快意。

　　“原告請陳述訴訟內容。”

　　審判長厚重的聲音打斷了惡魔美好的享受，他望向法官，實際上，不知道該看哪，只能看著他的面部整體。

　　“我恨他，我要讓他讓他把從我這里奪走的一切還給我！”“魔鬼”從牙縫里擠出了這段話。

　　聽證席上傳出了倒吸聲，有個靈魂嚇得昏了過去。

　　“原告與被告的闡述無法作為本案審判依據，我們將根據歷史記錄，已投票方式決定審判結果。”

　　“歷史依據就是靈魂們在來靈魂之境以前，在主人身上發生的所有事，從生到死都有。”法官解釋說。

　　在靈魂們的驚嘆聲中，大屏幕上開始播放兩個靈魂來這里前發生的一切，是剪輯好的。

　　大多是深夜，一個人帶著鴨舌帽，領子豎得高高的，面貌無法辨認，他總在一家小餐館前轉悠，不時地望向餐館里，手指尖的煙亮著一點小小的光，不斷晃著。他喜歡在餐館里工作的那個白白凈凈的小姑娘。可他不敢上前告白，只能遠遠地小心地看著她，想用目光守護她。可是有段時間，總有一個“流氓”來騷擾那個小姑娘，黑臟的大手在小姑娘身上摸來摸去，像巨大的黑泥鰍在清澈的河水里游蕩。

　　他躲在墻角，用憤恨地注視著這一切，無數次走上前去，卻又退縮了回來。很顯然，他的內心如墜入火爐般煎熬著。終于有一天，他鼓起勇氣，和“流氓”干了一架!“流氓”揚言要報復，他不屑地一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居然有這么大的勇氣！

　　第二天晚上，他走到小餐館門口時，看到店門的縫隙里冒出一縷縷黑煙。那黑煙好似譏笑著，扭著身體從門縫里擠出，與夜色匯合。

　　那個“流氓”帶著他的弟兄們從小餐館側門，逃出來，臉上帶著幾抹黑，咳嗽的間隙夾雜著譏笑，雙眼被煙熏得猩紅卻露著快意。“她死了！”“流氓”指向小餐館，“這就是我的報復！”

　　他發瘋似的沖進小餐館，可是他看到小姑年周圍已被火海包圍，他的雙眼注滿了淚水，不知是被熏得，還是悲傷的淚。他望著那個被火海包圍的女孩，時間似是靜止了一般，他回想起曾經和女孩的點點滴滴——女孩一直對他笑、總會說謝謝、有時會鼓勵她。女孩是他的“天使”，讓他不在墮落。可是他沒有沖進火海救女孩，他從小餐館逃出來了。震驚了，有幾位警察撲上來將他揮舞的雙手扣上手銬，押進了警車。他從車窗里看到，“流氓”站在幾位警察身邊得意地抖著腿。

　　大屏幕暗了，全場靜悄悄的。

　　“所以，我恨他！”“魔鬼”眼里噙著憤恨的淚看著早已哭倒在地的“天使”靈魂。

　　“是他阻止我去救那個女孩！”

　　聽證席上響起了掌聲，該開始是幾聲輕微的，接著就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

　　“咚咚”，審判長敲了敲法槌。“3313年11月30日，靈魂之境’算你倒霉’法院第一起民事訴訟案，判決原告靈魂獲得天使身份。”

　　“魔鬼”留下了眼淚。

　　據說，后來他去了天堂，一直尋找著那位小姑娘。

　　你們可能會驚訝，為什么我知道的這么清楚。

　　因為，我就是那個“魔鬼”。我與那個“天使”靈魂源自同一個主人，就是愛著小姑娘的那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