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超越性別的威力 下

　　悟空和唐僧等人，西天取經不久就遇到全方位的美色的考驗。

　　說唐僧師徒四人到西牛賀洲之地的一戶寡婦人家，小婦人娘家姓賈，夫家姓莫，今年四十五歲。大女兒名真真，今年二十；次女名愛愛，今年十八；三小女名憐憐，今年十六。但見三個美女：一個個蛾眉橫翠，粉面生春。妖嬈傾國色，窈窕動人心。花鈿顯現多嬌態，繡帶飄祆迥絕塵。半含笑處櫻桃綻，緩步行時蘭麝噴。滿頭珠翠，顫巍巍無數寶釵簪；遍體幽香，嬌滴滴有花金縷細。說什么楚娃美貌，西子嬌容？真個是九天仙女從天降，月里嫦娥出廣寒！要嫁給唐僧師徒四人。

　　只見那婦人勸說道：

　　春裁方勝著新羅，夏換輕紗賞綠荷；

　　秋有新谷香糯酒，冬來暖閣醉顏酡。

　　四時受用般般有，八節珍羞件件多；

　　襯錦鋪綾花燭夜，強如行腳禮彌陀。

　　悟空和唐僧、沙僧不為所動，回應道：

　　出家立志本非常，推倒從前恩愛堂。

　　外物不生閑口舌，身中自有好陰陽。

　　功完行滿朝金闕，見性明心返故鄉。

　　勝似在家貪血食，老來墜落臭皮囊。

　　原來是觀音菩薩等四位菩薩變成四個美女，來考驗悟空等四人，只因八戒好色，被吊在樹上受罰。

　　有一首《西江月》為證：色乃傷身之劍，貪之必定遭殃。佳人二八好容妝，更比夜叉兇壯。

　　只有一個原本，再無微利添囊。好將資本謹收藏，堅守休教放蕩。

　　在如何對待美女妖魔問題上，悟空看的更為尖銳，打擊的更狠更兇，因此常與唐僧發生矛盾，有時甚至尖銳對立。

　　悟空三打白骨精就是一個很好證明，唐僧師徒在西天取經的途中，遇到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女。那女子生得——

　　冰肌藏玉骨，衫領露酥胸。柳眉積翠黛，杏眼閃銀星。月樣容儀俏，天然性格清。體似燕藏柳，聲如鶯囀林。半放海棠籠曉日，才開芍藥弄春晴。

　　這樣的美女不僅八戒看的動心，就是唐僧也有憐香惜玉之意。而悟空卻不為所動，不容分說，舉起金箍棒就打，結果在以后的三打白骨精過程中。唐僧憐香惜玉，容不得悟空對美女那樣殘酷無情，心黑手辣，在八戒的唆使下，念起了緊箍咒，把悟空趕回了花果山。

　　有關悟空不為美女妖精所惑，每縫必至于死地而后快的故事很多，我們不能全部列舉。

　　《西游記》還有一個很特殊的現象，就是書中的女子沒好人，不管她是神仙也好，還是妖精也罷，都不是好人。她們不是不修正果，就是誤入歧途；不是殺人越貨，就是無惡不作；不是被降服，就是被處死。

　　吳承恩為什么把悟空寫成無性，為什么把美女和妖魔等同，我想不外乎一下原因：

　　一是作者從佛教的角度看待這個問題，佛教認為萬惡色之首，戒***是佛教徒的一個最基本的要求，是五戒之一。不邪淫是佛教徒修身持戒的最大障礙，信佛必須戒色，方能修成正果。佛教認為：

　　起雜念斷然有愛，留情欲必定生災。

　　沙門修煉紛紛士，斷欲忘情即是禪。

　　須著意，要心堅，一塵不染月當天。

　　行功進步休教錯，行滿功完大覺仙。

　　清清凈凈絕塵埃，正正果果升上界。

　　《醒世明言》里講了一個《月明和尚度柳翠》的故事。南宋高宗皇帝在位年間,官人柳宣教赴臨安府上任,屆時官吏師生,僧道行首,秀才書生等皆夾道歡迎。惟獨不見城南水月寺竹林峰住持玉同禪師，柳府尹大怒:“此禿無禮!小看本官.”

　　在當晚的歡迎宴上,柳府尹對一個名叫吳紅蓮的*吩咐:“你明日用心去水月寺,哄那玉同和尚云雨之事。如成事,判你從良,如不成事,定當治罪。”

　　次日,紅蓮扮良家婦女,著一身重孝來到月明寺。時至傍晚,風雨大作,紅蓮雙眼淚下,哀求道人留宿一夜。更鼓二更,紅蓮各窗見長老在禪床上打坐,乃低聲叫道：“妾身衣服單薄,望長老慈悲為念,救度妾身。”長老開了門,讓紅蓮進去,并將一領舊禪衣把與她。紅蓮走到床邊,哭哭啼啼道:“肚子疼死也。”隨睡倒在長老身上。長老問:“小娘子,那里疼痛？”紅蓮告訴長老:“妾丈夫在時,肚疼時,他將熱肚皮貼著妾冷肚皮,妾便得痊愈。望長老救妾一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長老見她苦苦哀求,只得解開衲衣,抱紅蓮與懷中。紅蓮隨及赤了下身,并用手不停挑逗長老下身。此時長老見紅蓮如花似玉,不由春心蕩漾起來,兩個就在禪床上歡洽起來.正是:

　　豈顧如來教法,難守佛祖遺言。和尚云情雨意,紅蓮言嬌語戲。

　　事后,長老真相大白,后悔莫及,羞愧難當,洗浴之后,在禪椅上圓寂了。

　　這個故事,告戒那些欲修正果的男人,女色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關隘。

　　不久佛教崇尚無性,就是**教里的天使也是無性別之身。

　　二是吳承恩有性歧視傾向。在《西游記》中，美女多是妖精，妖精多扮是美女。他筆下的美女就是妖精的化身。美女是禍水，英雄難過美女關，上至天界，下至凡間，無不是在美色上犯錯誤。所以唐僧師徒四人西天取經的途中，除經受了其他各種繁多的考驗外，最大最多的就是美色的考驗。美色不僅對唐僧師徒能否取到真經是一個嚴峻的挑戰，就是對皇帝老子也是禍根，在他的筆下常有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國王。在他認為只有不近女色的人，才能避免禍端，才能擔當大任，才是真正的英雄。他把孫悟空寫成無性別也就可以理解了，悟空是不能兒女情長，英雄志短的。

　　三是受傳統的英雄觀的影響。中國傳統的英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不愛美色。在古時，人們把英雄和美色是分離的，甚至是對立的。“英雄難過美人關”就是最好的寫照，美女成為考驗英雄的一道難以逾越的關口。好像英雄不愛美，愛美不英雄是天經地義的。吳承恩也沒有擺脫傳統的英雄觀，他所設計的孫悟空不僅具有神化特色，而且在拒絕美色方面，還更勝一籌，更有過之而無不及，《西游記》成功的塑造了孫悟空的英雄形象，他與其他小說中的英雄，如關羽、張飛、武松、魯智深、秦瓊、李元霸等等一樣，拒絕美色。孫悟空豈止是不近美色，他還是一個無性的神猴，這就從根本抓著了英雄的特征，從而讓讀者喜聞樂見，讓百姓從心里接受這位英雄。

　　為什么把孫悟空寫成無性的神猴，為什么傳統的英雄觀是男女對立？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受傳統的“男尊女卑”思想的影響。長期的封建社會里，婦女是沒有地位的，始終是社會的最低層。他們往往是男人的附屬物，沒有獨立的人身和人格，很自然就成為英雄的對立物而存在。我想這就是傳統英雄為什么拒絕美色的根本原因吧，也是吳承恩為什么把孫悟空寫成無性神猴的根本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