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擺脫內心的壓抑,也許離開這個家,就是最理想的選擇。何萍,六月六日傍晚時分回到的家,六月八日下午,在家僅僅住了兩夜,就返回到了鄭州。如果不是因為奶奶,何萍是最情愿留在鄭州不回的,也只有留在鄭州,何萍才會開心,才沒有內心深處好像被什么壓住、出氣不暢的感覺。
何萍走出鄭州中心車站,在“大同路”路口停了一下腳步,看著繁華的街景,不覺得長舒了一口氣。就在這時候,忽聽到耳邊有輕音樂響起,何萍依聲尋去,只見紅旗大廈二樓外的大屏幕上正播放‘中法服裝藝術碰撞、融合展覽會’的宣傳廣告呢,輕音樂就是從這里發出的。
何萍有心留意了一回這則宣傳廣告,只見大屏幕上:
各色花兒,錦重重的落了一地。忽然一陣風來,各色花兒便隨風起舞。一時風停花落,有一位身著漂亮旗袍的女人在一棵茂盛老樹下佇立,手中捧著一本書,一副細讀的樣子;
隨后,鏡頭一閃,屏幕上又出現一位法國的妙齡女郎,身著時尚服裝在舞臺上……
這時,何萍忽然想起了薛榮華,忙從兜內掏出手機,給薛榮華撥了過去。只聽薛榮華問道:“你什么時候回鄭州來?家里小麥收的怎么樣了?”何萍道:“別提這個了。現在,我正在大同路口呢,我問你,‘中法服裝展覽’的事情,你準備的怎么樣了?”薛榮華道:“我的設計圖稿,人家一份也沒看上。”說著,只聽她嘆了口氣。何萍問:“為什么?人家說了嗎?”
“說了,張姐拿著我設計的衣服成品畫冊給人家看罷,人家就說了,說我在服裝設計這方面的理念還不成熟;我設計的幾套‘大唐盛裝’缺乏現代氣息。落選了。”
“那你以后準備怎么辦呢?”何萍問。
薛榮華道:“我還會在服裝這方面繼續努力。我告訴你個好消息,這次服裝展覽,我雖然落選了,但是我的成績卻意外地得到了一位評委的肯定。他詢問了我的一些個人情況后,當即就寫了一封信,推薦我到鄭州大學巴黎服裝設計學院學習。”
何萍高興道:“是嗎?真的不敢相信,一個連高中學歷的都沒有的人,竟能夠上大學。你去嗎?”
薛榮華道:“去不了。光學費每年就是5萬,這個天文數字,我到哪弄去。”
聽到這話,何萍的心猛地一沉,又是因為錢……
電話那頭,又聽薛榮華道:“有空兒,咱倆見面再說話吧。店里來客人了。我掛了。”說罷,就掛了。
在當代這個社會,流行著這樣的一句話: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何萍懷著這種想法,抬頭又看了看紅旗大廈二樓的大屏幕。只見上面打出了一行行的字,并有一個很有磁性的男聲在念這些字:
服裝、藝術、生活。
六月九日,中國鄭州。
世界服裝史上的盛事——
中法服裝藝術碰撞、融合展覽會。
鄭州、紅旗大廈。
何萍慢慢地離開了這里。
何萍正在隴海西路行走,忽聽身后有人喊道:“是何萍姐嗎?”忙回頭看時,卻見不是別人,正是在東方電腦學校學習時的同學董香靈。
“怎么這么巧?竟在這見到你了。”何萍喜道。
“這叫‘有緣千里來相會’。”董香靈快人快語,問:“你就住在附近嗎?”何萍道:“是。拐了前面的彎兒,再有五十米就到了。你什么時候來的?”
董香靈一聽,高興地想要跳起來似的,道:“那太好了,以后我們倆又要混在一起了。我昨天來的,我就在這里工作。”
“你在這里工作?”何萍問。
“是的。”說完,董香靈回頭指著一家廣告公司,向何萍介紹道:“這廣告公司是我姨夫開的。”
何萍問:“你不上學了嗎?”“有了這樣的工作,還上什么!再說,就是再上兩年,畢業了,也是找這樣的工作。”董香靈說。
“你在這里,一個月可以拿多少錢?”
“兩千。”
“那么多。”何萍吃了一驚,“廣告這方面,現在很難做的,你的那點兒電腦技術,干的下來嗎?”
董香靈笑道:“簡單些的,還可以。不過,難了也沒關系,有我姨夫在后面兜著呢。”
何萍笑了,說:“我忘了,老板是你姨夫。說真的,你運氣真好,一踏入社會,就得到了這么好的工作。”
董香靈一邊撓頭,一邊笑道:“我覺得也是。”
一時,董香靈要邀請何萍到她工作的地方去,閑聊一會。何萍聽后,透過門窗玻璃往里面瞅了瞅,只見里面的工作人員都在忙碌著,不好意思影響人家的工作,因說道:“等你下了班再說吧……”
一語未了,只見有一中年男子站在廣告公司門口,向這邊喊道:“香靈,你快過來,這里有份文件,你趕快給我打印出來,急用。”董香靈應了一聲,回頭向何萍說道:“這就是我姨夫。”
何萍忙道:“你趕快忙去吧。下班見。”董香靈道:“也好。你快你的手機號給我,下班后,我給你打過去。”說著,就將自己的手機掏了出來,預備在手機上記下何萍的號碼、并儲存起來。見董香靈掏出的是一部精致的新款手機,何萍沒有先說號碼,順便提了一句:“你的手機真漂亮!”董香靈笑道:“我姨夫給我買的,兩千多塊錢呢。快說號碼是多少?”何萍告訴她號碼之后,二人再見不提。
這里楊錦榮見何萍回來,非常高興,說道:“你還知道回來。我當你戀家戀得不回來了呢!”何萍笑道:“哪兒能呢。這兩天你過的咋樣?”楊錦榮道:“還可以。另外,我怕你那賣書的攤兒被人家占了,我還擺攤,給你賣了兩天的書呢。”
何萍喜道:“錦榮姐,你真好!為了表示對你的感謝,今晚我請客。”楊錦榮道:“誰要你請。給你賣書,難道就是為了一頓飯不成?若真是這樣,我可受用不起。下回我也不給你賣了。”何萍笑道:“這我就不明白了,人家真心謝你,你反而搶白人家,世上竟有這樣的理兒。”楊錦榮道:“我的心是什么樣兒的心,你還不知道嗎?”
何萍一把摟住楊錦榮的脖子,笑道:“知道。你是一心為我,好叫我早早地攢夠錢,去上學。你的心,我怎能不理解呢。”
楊錦榮從桌子上拿出一封信,交給何萍,說道:“你的,從曹縣寄來的。我猜這一定是一封特別的信。”何萍笑道:“何以見得?”說著,就把信封撕開了。楊錦榮道:“你想啊,現代社會,手機、電話到處都是,如果沒有什么特別的想法,誰會用這么老土的方式傳遞信息呢。”
“你說的不錯。”何萍滿臉笑容地說著,“這確實是一封值得思考的信。我小奉妹妹寫來的。”楊錦榮問:“信上都說了些什么?”何萍看過,將信遞了過來,楊錦榮接住看時,只見上面寫道——
萍姐:
你好!
匆匆。
青,取之于藍,而青于藍;冰,水為之,而寒于水。木之中繩,揉(róu)以為輪,其曲中規。雖有槁暴,不復挺者,揉使之然也。故木受繩則直,金就礪則利,君子博學而日參省乎己,則知明而行無過矣。
小妹:何小奉
六月四日
一時看過,楊錦榮說道:“這上面又是‘匆匆’,又是古文的,說的什么呀?我怎么看不明白?怨我文化淺嗎?”何萍笑道:“也不全是因為你的文化淺,只是,我這小妹從小心眼兒就鬼,做起事情來,總和人不一樣,要不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我也猜不出這信上面說的是什么意思呢。”
楊錦榮又問:“她到底說了些什么?”何萍開始解釋起來,說:“信內容的兩頭不說,咱只說這信的正文。”楊錦榮嗯了一聲,向何萍跟前湊了湊,認真聽何萍說道:“這兩段正文的主要意思是說的她從蘇州回來后,對生活以及學習的一些看法。先說這‘匆匆’。就我所知,她現在學的這一冊語文課本上,便有朱自清的散文《匆匆》一文,從這篇文章里解釋‘匆匆’,說明小奉她明白了韶華易逝、時間珍貴的道理。若從前幾天的蘇州一行上解釋‘匆匆’,那就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決定也匆匆’。”
楊錦榮哦了一聲,問:“怎么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決定也匆匆’呢?”何萍繼續道:“這‘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說的她這趟兒蘇州是匆匆的一行;這‘決定也匆匆’呢,方才既然說到她這趟兒蘇州是匆匆的一行,那么,造成她這匆匆一行的決定,自然也是下的匆匆了。反過來說,既然她下的決定都是一個匆匆的決定,沒有一個成熟的計劃,那么她這一趟蘇州之行,怎么會不是一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呢?”
楊錦榮道:“哎呦,我都聽迷糊了,滿腦子里也都成了‘匆匆’了。何萍笑道:“這都迷糊了?那,正文的第二段古文你還聽不聽了?”楊錦榮笑道:“反正現在也沒事情,閑著也是閑著,就聽你噴噴吧。順便也聽聽你的這個小妹是怎樣的一個人。”
于是,何萍又繼續說道:“這一小節古文節選自《荀子?勸學》。通過這些古文,她是想告訴我,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之處,也懂得了學習的意義。今后,她會想著法兒在學習和生活的各個方面提高和改變自己的。”楊錦榮問:“你把她在蘇州的地址告訴了她的父母,她就沒有責備你的意思嗎?”何萍道:“沒有。如果有的話,她就不會給我寫這樣的一封信了,即便是寫,也不會在信上稱我為萍姐了。”
沒有錢,選擇了退學;沒有錢,就算好機會在眼前,都抓不住;沒有錢,只能混社會。好年華,命卻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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