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愛

第二場

時間：周末晚上七點左右

地點：狹窄的老舊公寓

人物：顧 壹

季 念

孫家宜

【看得出來這間房子有些年頭了，陳設也很簡易，雖然布置得簡單而溫馨，但總歸是與一個女孩子的臥室有些格格不入。季念坐在鏡子前面，細細地勾畫著自己的眉毛，她的妝容很濃艷，和平時的樣子截然不同。梳妝鏡前面就放著一小瓶藥片。她放下眉筆，有些呆愣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嘆了口氣，正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她應聲站起身來從貓眼上向外探去，看到顧壹立于門口。季念沒有馬上開門，猶豫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敲門聲再次響起，到第三次時，敲門的人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季念開門，卻又用自己的身體把門口攔住，并沒有要把來人讓進屋里的意思。

季 念：你怎么來了？

顧 壹：（作勢要進屋，卻被擋住，與季念僵持在門口）我怎么不能來？

季 念：今天是周末。（對方沒有接茬）你……該在家陪她的。

顧 壹：（像是沒有聽見一樣）我有些餓了，家里有什么可以吃的？

季 念：只有一些面條。（急促）你不在家，她會起疑心的。快回去吧。

顧 壹：面條也好，給我盛一點兒。

【季念依舊擋在門口，但是她的反抗絲毫沒有起到作用，顧壹稍微把她推到一邊就進了屋子。季念從桌上的電飯煲里盛了一些清湯面出來，顧壹則翹著腿坐在沙發上打量著她。

顧 壹：怎么就盛了一碗？

季 念：我吃過了。

顧 壹：再陪我吃一些。（口氣溫柔而又不容置疑）

季 念：我真的剛剛吃過。

顧 壹：自己一個人吃沒意思。

【季念沒有辦法，只好也給自己又盛了一碗。

顧 壹：你化這么濃的妝，又要去哪兒？

季 念：不去哪里。

顧 壹：（轉身看著季念）你是不是又要去店里？

【季念躲避他的目光，自顧自走到梳妝臺前收拾化妝品。顧壹按住她的手。

顧 壹：你現在可懷著孩子，能不能不要去做……那種事情。

季 念：我要掙錢的。

顧 壹：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季 念：這不一樣。

顧 壹：什么不一樣？難道你覺得拿那些錢的時候自己不惡心嗎？我給你的錢，每一張都是 干干凈凈，都是……都是我對你的愛啊，季念。你讓那些男人們碰你摸你親你，得 到的那些錢，你拿著就開心了嗎？都一樣是錢，你為什么偏偏要鉆牛角尖跟我跟自 己過不去呢？

季 念：但那是我的工作，是我自己的事情。

顧 壹：也是我的事情，畢竟，（看著季念的肚子）我是他的父親。

季 念：那又怎么樣，我們之間的紐帶說到底不就只有一個孩子？

【兩人不約而同陷入一陣沉默。屬于幻象的音樂悄悄響起，孫家宜自場下輕輕走上。季念發現自己有些歇斯底里，有些局促地坐回到一邊的沙發上。顧壹則走到一邊的梳妝臺附近，無意中瞥到了桌上的藥瓶。孫家宜一直偷偷地跟在顧壹的身后，他走一步，自己跟上一步，抓住時機小心地扯扯顧壹的衣袖。

孫家宜：（低聲）顧壹，你媽媽今天來家里了，她說讓你——

顧 壹：（好似壓根沒有看見孫家宜也沒有聽見她的話，拿起藥瓶，質問一般）這是什么？

孫家宜：（輕聲接上，看向季念）是流產的藥。

季 念：（眼神有些驚慌，坐直了身子）沒什么。

孫家宜：（又轉頭看顧壹，平靜）她想打掉這個孩子，顧壹，她壓根不想要你們的孩子。

【顧壹仔細低頭看了看藥瓶上的介紹，沉默了片刻，用力把瓶子摔到了地上。

顧 壹：算你厲害，季念。

季 念：我……

顧 壹：打孩子？虧你想得出來。

【季念只是沉默地低頭端起桌子上已經涼透了的面。

孫家宜：（自言自語）顧壹，回來吧，她根本就不愛你。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顧 壹：（怒氣慢慢地平復下來，看了孫家宜一會兒，又回頭去看季念）你就這么不想要他 嗎？

季 念：是。

顧 壹：（沒有料到季念的回答如此干脆直白，反而有些尷尬）為什么？

季 念：我不能要他，顧壹。

孫家宜：（輕輕扯著顧壹的袖子）我要我們的孩子，顧壹，我愛他。

顧 壹：鬼話。（急躁地甩開了孫家宜的手，在屋子里踱來踱去）季念，你為什么這么做， 你想要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告訴我。

季 念：我要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想要的是他，還是我。

顧 壹：你還為了從前的事怪我是嗎？

季 念：沒有。

孫家宜：（幾乎同時）不，我一點也不怪你，都是我不好。（從后面輕輕抱著顧壹的背）

顧 壹：那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多了，季念，你給我一個回答，如果你， 愿意給我一個機會，我也可以把結婚的事情……再延后一些日子。

孫家宜：我們下周就要結婚了，親愛的。

顧 壹：（自言自語）下周……

【孫家宜放開了顧壹，繞到他的跟前輕輕踮腳吻了一下他的額頭，下場。屬于幻象的音樂漸漸弱下來，顧壹頹然坐到了沙發上。季念開始慢條斯理地收拾自己的包，把化妝品倒在包里面。一切動作都很鎮定沉穩。

顧 壹：（頹然，有些無助地點了一根煙）你聽見我說什么了嗎？

【季念從錢包里拿出八百元人民幣遞到顧壹面前。

顧 壹：這是干嘛？

季 念：一晚上一千塊，這是你上次給多的。

顧 壹：（失聲笑出來）季念，你真可笑。（把錢拿回來）你這是要做什么，怎么不干脆把那 剩下的八百元給我，還留著又是什么意思？

季 念：那是我應得的，報酬。

顧 壹：你的意思是你就偏要當一個不折不扣的妓女才開心？

季 念：是的。

顧 壹：呵——

季 念：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我怎么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愿意作踐自己 也不關你的事。（走了幾步到門邊）我要去上班了，你還不走嗎？（說著拉開門看向 顧壹）

顧 壹：這是你心里的話嗎？

季 念：是。

【顧壹自嘲地笑了笑，但也沒有再多說些什么，快步走出門去，下。

【季念輕輕帶上門，如釋重負地把自己摔在沙發上，把包里的東西一股腦兒全倒了出來，翻出了煙盒和打火機。點上一根煙，靜靜地抽著。場上響起嘈雜的人們議論紛紛的聲音。

男 聲：那不就是七班的那個季念嗎？聽說就是前幾天打胎的那個。

女 聲：我知道我知道，聽說學校要因為這事兒開除她呢，連孩子的爸爸是誰都不知道呢。

男 聲：我也聽說了我也聽說了，聽說她在手術室門口給她媽媽跪下了，還是被硬生生拖進 手術室的呢。

女 聲：怎么著，她還想留下這個孩子？

男 聲：誰知道。

女 聲：噓，我聽說孩子的爸爸是顧壹。

男 聲：顧壹？不會吧，他那么討厭小孩子。

女 聲：況且他家里傳宗接代的意識那么強，聽說還是幾代單傳的，要是萬一有了，還不趕 緊供起來娶回家，估計顧伯父樂都來不及。

男 聲：不知道，真是不知道。

醫生聲：季小姐，由于你的身體尚未發育完全體質又比較弱，可能之后就很容易滑胎自然流 產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孩子可能都留不過三個月。

【嘈雜聲漸漸停止，季念掐了手里的煙。伸手摸著自己的小腹，把地上的藥瓶撿了起來，把里面的藥片全都灌進了嘴里。

【季念倒在場上，無人問津。臺上的燈光忽明忽暗一天天過去，舞臺上漸漸響起蒼蠅的嗡嗡聲音，越來越響。

【顧壹提著名牌購物袋上。慢條斯理敲門。沒人應門，顧壹又敲了幾下。

顧 壹：（隔著門對里面）還生氣呢？上一次都是我不好，這不是給你賠罪來了嗎？（寵溺 地）開開門，給你買了個新包。

【依然沒有人回應。顧壹急促得拍了幾下門。

顧 壹：別生氣啦，鬧脾氣也要適可而止。咱們有什么話進去再好好說，你先給我把門開一 下。（頓了一會兒，有點火大）季念，我知道你在里頭，我剛才去過店里了你不在。 （依舊沒有人回應）季念，我知道是我以前對不起你，我這不是都補償你了嗎？我 連婚都不結了，你還想怎么著？你也別得寸進尺——

【手機鈴聲打斷了顧壹的話，他低頭看了一眼，有點猶豫，但還是接了。

顧 壹：（對電話那頭）怎么了家宜？好，好，醫生說什么？真的嗎？好，我馬上回去。（掛 上電話，看了一眼緊關的門）你還是不開是嗎？（把紙袋子往門口地上一摔，極不 耐煩地）愛開不開。

【顧壹下。傳來鄰居的聲音。

女聲一：你聞沒聞著這樓道里有股怪味兒啊？

女聲二：還真是，是不是這家啊？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啊？

女聲一：能出什么事兒啊，我剛才還看見她男朋友來過呢。

女聲二：是嗎，那咱們別管了，快走吧快走。

【屋里的燈光漸漸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