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熊掌脫險

　　拉覺山西北坡下面兩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土木結構的兩層樓房，里面住著一戶人家，主人名叫扎西，五十來歲，家中除了妻子尼姆外，還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扎西的兒子嘎多已經結了婚，住在一百公里外的金沙江邊，一年難得回一次家。扎西的寶貝女兒，名叫益西拉姆，剛滿十七歲。扎西家的房子修在一條小溪旁邊的坡地上，門口用片石砌了一米來高的圍墻，墻上堆滿了荊棘，圍出了近二百平米的一個院壩。

　　在這個小小的三口之家中，家庭的分工非常明確，尼姆主內負責磨青稞、擠牦牛奶、提制酥油這些家務事；扎西主外負責種地、打獵、買賣皮毛一類的事情；益西拉姆則專管放牧牛羊。扎西家有一匹馬，七頭牦牛和二十多只羊。益西拉姆的任務就是每天把牛羊趕出去吃草，然后一只不少地趕回來。扎西家里還養了一只叫卡卡的狗，當益西拉姆不想去放羊的時候，卡卡還可以代替主人去放牧，所以卡卡就成了益西拉姆最忠實的伙伴。

　　一九六九年三月七日，天剛亮扎西就醒了，昨天早上他在拉覺山西南方的山坡下，發現了麂子的蹤跡，于是在那一帶的樹下安置了幾個獸夾。扎西昨天傍晚就想去查看獸夾，誰知下午天色變得非常昏暗，還飄起了漫天的大雪，他呆在家中沒有出門。今天早上扎西起來后，首先惦記著他昨天安放的獸夾，不知有沒有獵物被夾住。扎西到窗前一看，地面上已經墊起了一層積雪，他決定現在就出去查看獸夾，順便察看一下雪地上留下的足跡，觀察是那些動物在這一帶活動。扎西別上腰刀，提著獵槍，帶上繩索，吆喝上卡卡就出門了。

　　地上的積雪還不太厚，十多分鐘后，扎西就趕到了安放獸夾的樹下，他發現栓獸夾的繩子套在樹上沒有動靜，知道沒有收獲。但扎西卻在雪地上發現了幾行足跡，正當他在辨認足跡的時候，忽然間卡卡狂叫一聲，向山坡上奔去。扎西瞥見有兩只野兔在雪地上飛跑，他知道沒等卡卡逮到，野兔早就鉆進了地洞，卡卡也只能垂頭喪氣地回來。沒想到卡卡追過去后，非但沒有回來，反而從卡卡奔去的方向傳來急促的叫聲。難道卡卡真的逮住了野兔？扎西一陣驚喜，立即順著卡卡的叫聲追了過去……

　　雪后的天空格外清爽，卡卡在追逐野兔的過程中，嗅出空氣中有異樣的味道，于是放棄了野兔，從另一個方向追了過去。沒追多久卡卡就發現有一只大黑熊出現在一處山坡下的大樹旁，樹下還躺著一個人，那人正處在昏迷中，一點也不知道，他的生命已經危在旦夕！

　　黑熊在傷者身邊猶豫片刻后，用鼻子在他頭上聞了聞，用前掌的爪子，在他戴的棉帽上輕輕一抓，棉帽上的護耳就被抓破了，傷者的前額連皮帶肉被抓下一塊，血順著臉頰流了出來……突然間黑熊聞到什么氣味，它把頭移到那人的身上，那人背的挎包正好搭在皮大衣的面上，黑熊用前掌和嘴撕開挎包，發現了包里裝著許多煎餅，立刻就送到嘴里大嚼起來。只傾刻的工夫十來個煎餅就被黑熊吃了一半。就在這時候卡卡追了過來，黑熊并沒有把這只狗放在眼里，繼續吃著煎餅。卡卡知道大黑熊的厲害，和它保持有十多米遠的距離，但狗仗人勢，所以卡卡敢于向大黑熊狂吠。在卡卡狂叫的同時，黑熊發現有一個人朝它所在的方位奔過來，于是把剩下的煎餅全部塞進嘴里，然后調頭向山上跑去。

　　當扎西趕到卡卡狂吠的地點時，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只見一棵大樹下面躺著一個人，雪地上到處是熊留下的足跡，這人頭上的棉帽被熊爪撕破，臉上流出的血，染紅了戴在面部的口罩。扎西發現這人穿的皮衣面上還有一個被抓破的帆布挎包，包里和地下殘留了一些煎餅的碎片，卡卡見主人趕到，立刻低頭去吃那些煎餅的碎片。扎西從這人傷口的顏色和抓痕判斷，他剛剛受到了黑熊的襲擊，幸好這人的挎包里還帶著煎餅，黑熊剛才只顧著吃煎餅，還沒來得及對這人發起致命地攻擊。

　　躺在雪地上的人，對扎西的到來沒有任何反應，扎西彎下身子，解開他帶血的口罩，用手在他的口鼻處摸了一下，感覺還有一絲氣息。扎西發現這人躺的上方有一個陡坡，坡上的積雪零亂，心想這人可能是為了逃避黑熊的追擊，不慎從陡坡上滾下來的。扎西把這個人扶在懷里，發現他臉部的外傷還不是很嚴重，但頭部一定是受了很重的內傷，因此才昏迷不醒。扎西判斷這人的頭不是撞在樹干上，就是被黑熊的掌力所傷，幸好這人穿了一件老羊皮大衣，即便不遭遇黑熊襲擊，昨晚這么冷的天，十有八九也會被凍死。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溫暖他的身體，必需先把這人背回家去取暖，但這人體格健壯，自己一個人肯定背不回去。扎西只好又把傷者輕輕放在雪地上，把帶來的牛毛繩卷成一個圈，墊在那人的頭下。

　　“卡卡，守在這里！我回去叫尼姆和益西拉姆一起來救人。”

　　卡卡果然明白主人的意圖，守候在羅中盛的旁邊，扎西飛也似的向家中跑去……一到家門口扎西就在樓下嚷開了：

　　“尼姆！益西拉姆！快下樓來，有一個**受了重傷，我們趕緊想法把他抬回來，要不然他會死去的。”

　　“阿爸，一大清早你叫喊什么！漢人都在山的另一邊修公路，這里怎么會有漢人？你就想騙我早點起來……”

　　“益西拉姆，我說的全是真話，卡卡正守在那個漢人的身邊，你和尼姆快準備好繩子，馬上下樓來幫阿爸的忙。”

　　扎西從家中的木料堆里，找出兩根直徑十來公分的小樹干，用斧頭砍成兩米多長的圓木，另外還砍了兩根二尺多長的木棍。這時尼姆和益西拉姆已經找好繩子下了樓，三個人于是匆匆向受傷人躺的雪地趕過去。

　　當扎西一家人趕到時，受傷的人依舊躺在原地沒有任何動靜。扎西把兩根圓木平行放在地上，用繩子把兩根木棍橫捆在圓木的兩頭，然后用牛毛繩依次纏繞在兩根圓木上，很快做成了一付擔架。扎西把擔架平放在地上，三個人一齊動手，把受傷的人抬起來，輕輕放在擔架上。扎西獨自抬前面，尼姆和益西拉姆抬后面，三個人抬著這個受到黑熊攻擊的人向家中走去……

　　傷者被扎西一家人抬進屋里，益西拉姆俯身在他口鼻處聽了一會，還能聽到他微弱的呼吸聲。用手伸進他的大衣里一摸，心口還是熱的，但傷者仍然昏迷不醒。扎西望著這個傷勢嚴重的漢人，不知道現在該怎么辦。

　　“這人穿的皮衣，和我在山那邊見到的人一樣，他肯定是修公路的漢人，我想馬上去找山那面的人，叫他們派人把他抬回去，萬一他死了，也沒有我們的責任。”

　　“阿爸，這位大哥的行蹤也太離奇了，他為什么會選擇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下翻越拉覺山？他似乎有意要離開那些修公路的漢人，不然為什么身上還帶著干糧？我聽說現在漢人在外面鬧什么**，最近這派性也波及到了西藏，聽說昌都地區的人也分成了兩派，還搞起了武斗，雙方都真刀真槍的打了起來，還死了不少人，這人該不是趁著下大雪出來逃命的吧？你現把他送回去，會不會幫他的倒忙？再說山上的積雪太厚，你現在冒雪翻山，路上太危險。我看這位大哥的傷主要在頭上，不如等他醒過來后，征求他本人的意見，他如果真想回到工地，阿爸再去山那邊，通知修公路的人來救援也不遲。”

　　尼姆聽出女兒的意思，是想把這位受傷的漢人，留在家里養傷。于是立即附和道：

　　“益西拉姆說的沒錯，山上的積雪太厚了，現在是不能送這人過山的，愿菩薩保佑這位年青人早點醒過來吧。”

　　聽女兒這么一講，扎西也覺得有道理。

　　“既然你要留客，阿爸也不反對，樓下這么陰冷，怎么能住人？樓上有火盆，讓阿爸背他上樓。”

　　扎西家的樓梯，跟當時大多數的藏胞一樣，也是用一根粗大的圓木砍出來的，要把傷者送上樓，必須要人背才行。尼姆和益西拉姆費了很大的勁，才把傷者架起來，放在扎西的背上。但是扎西上樓必須要用手扶著樓梯，為了防止傷者滾下樓梯，扎西讓益西拉姆用繩子把傷者拴在自已身上，益西拉姆跟在后面用手托著傷者的身體，兩人小心翼翼，一步步的把傷者送上了樓。

　　益西拉姆把傷者安頓在她睡覺的房間，房間里沒有床，但睡覺的樓板上墊了厚厚的氆氌。扎西輕輕把傷者平放在上面，益西拉姆在扎西的幫助下，脫掉傷者身上的手套、皮大衣、棉鞋和棉褲，給傷者蓋上了毛毯，然后把皮衣搭在毯子上面。益西拉姆還用傷者的棉褲，對折后墊在他的頭下當枕頭。益西拉姆發現傷者的雙腳冰涼，怕他的腳趾被凍壞，于是坐在氆氌墊上，掀開自己的長裙，把傷者的雙腳夾在自己的大腿之間，用體溫來溫暖傷者凍僵的腳，她自己則默默望著這個受傷的人，心中期盼他早點醒過來。

　　扎西的老家原來住在云南北部，這里緊靠著西藏的鹽井，鹽井地處云南、四川和西藏交界的瀾滄江邊，地底下有大量的鹵水冒出來，當地人把鹵水曬干制成井鹽，運到西藏各地販賣。扎西年青的時候，在滇藏一帶的茶馬古道上，給當地土司的馬幫當鍋仔，由于身手敏捷，人也很機靈，只幾年的時間，便被土司提拔當上了馬幫的小鍋頭。井鹽運出去脫手后，扎西還經常去云南的麗江、劍川和大理給土司運貨，不但會說一口流利的漢語，也知道一些簡單的救護常識。扎西看見益西拉姆給傷者暖腳，就從傷者被黑熊抓破的棉帽子里，取出一些棉花，然后用銅壺燒了一壺開水，把開水倒進一個大碗里，加了一些鹽，再把棉花放進碗中浸泡，然后才取出來，小心清洗傷者臉上和左手背上的創傷，避免傷口感染……

　　傷者的腳被益西拉姆用大腿足足偎了一個多小時，開始慢慢暖和過來，益西拉姆才把傷者的腳用毛毯蓋好。皇天不負有心人，當天晚上，守在傷者身邊的益西拉姆，忽然聽見傷者發出了輕微的呻吟，她撥大了酥油燈的芯，使房間更亮一些，非常驚喜地喊了起來：

　　“阿爸，阿媽，你們快過來！這位大哥醒了……”

　　扎西和尼姆立即來到益西拉姆的房間，借著暗淡的燈光，看見傷者微微睜開雙眼，望了大家一眼，又很快閉上了眼睛。停了一會他又張了張嘴巴……益西拉姆明白傷者一定很口渴。

　　“他想喝水，阿媽，快去取水來！……不要水，阿媽，你把牛奶拿來，給他喂牛奶吧！”

　　喂完牛奶后，傷者又昏睡過去，雖然有時也會睜開眼睛，但意識仍然不清醒，這情況持續到了第三天，益西拉姆中午在院子里發現從山上下來了幾個漢人，于是叫來兩個老人叮囑道：

　　“阿爸，你們快看，從山那邊來的人肯定是找這位大哥的，如果來人問我們，你就說什么都沒看到，一定要等傷者醒過來后，按他本人的意愿辦事，如果冒然說出來，說不定會害了他，如果是這樣，我的良心會不安寧。”

　　“益西拉姆，萬一這人病情突然惡化，出了事我們可承擔不起責任喲。”

　　“阿爸，這人的情況已經比前天好多了，他每天會睜開好幾次眼睛，雖然意識還不清楚，但每天能吃不少的牛奶，你不是說只要能吃就是好兆頭。”

　　“你這丫頭，嘴不饒人，阿爸就照你的話辦。尼姆，你呆在樓上不要下來，你見了生人臉色不自然，很容易被別人發現破綻。”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那幾個人來到扎西家院門口，一位漢人通司操著藏語問扎西：

　　“大叔，這幾天你看沒看見一位穿著藍色短皮大衣的漢人？他是我們工地的工人，在山上燒炭時，遭遇暴風雪失蹤，我們找遍了這一帶的山林，也沒發現他的蹤跡，所以找到了這里。”

　　“啊，是這么回事……我這兩天沒有看見任何漢人，前兩天山上的雪太大了，他一個人是到不了這個地方的。”

　　來人非常失望地離開了，扎西心理仍然有些忐忑不安，他按照益西拉姆的吩咐，打發走了那幾個漢人，他不知道自己的舉動，對這個受傷的小伙子，到底是福還是禍。但扎西心里明白，拉覺山區地大人稀，益西拉姆很少接觸異性，她都已經十七歲了，難道是她看上了這個外地來的小伙子？但女兒講的話并非沒有道理，扎西曾在拉覺山工地的營地上，親眼目睹過人斗爭人的場面，那些被斗爭的人，滋味不好受呀！這人如果真是冒雪逃生，我把他交給這些人，豈不是救了他后又害了他。但這人頭部的傷很重，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不如再等兩天，他如果醒過來，就按他的想法辦，他想回工地，我就去工地通知他的單位，他不想回工地，我這里正缺一個女婿……我想到哪里去了，誰知道他在內地有沒有家？他本人又是怎么想的？這一切都要等他的意識恢復后才知分曉。我不如再等兩天，他如果仍然不清醒，我只好通知工地接走他……菩薩呀，這個人目前生死難料，求您大發慈悲，保佑這個可憐的人吧！

　　傷者在扎西家里直躺到第四天上午，才真正地醒過來了，傷者最初的感覺是頭疼得厲害，知道自己受了傷，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躺在這里，至于是怎么受的傷，他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對坐在自已面前的這位藏族姑娘，傷者更是一臉的茫然，傷者想站起來，益西拉姆趕快過來扶他，但是他發覺自己的雙腿已經不聽使喚，只好重新又躺了下來。

　　看見傷者的情況有了好轉，益西拉姆很高興，雖然傷者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恢復，但已經能自己喝牛奶，這說明他的病情正在向好的方向轉變。又過了十來天，傷者的情況有了質的變化，他已經慢慢從失憶中恢復過來，回想起了自己曾在拉覺山上燒過炭，后來又遭遇了暴風雪，自己冒雪翻山，在山林中遭遇大黑熊……后來發生的事，傷者一無所知，他想自已出事后，一定是這家藏胞救了自己，他用緩慢的語調對益西拉姆說：

　　“姑娘，謝謝你們一家人救了我的命。我叫羅中盛，請你通知我們修路的工程隊，他們會派人來接我回去，工程隊也一定會重重地酬謝你們。”

　　益西拉姆從父親那里學過漢語，她已經聽懂了羅中盛的話，但她怕理解錯了傷者的意思，又讓扎西來翻譯了一遍。當扎西把羅中盛的意思準確無誤告訴益西拉姆后，她的眼睛濕潤了，通過這么多天的護理，她對羅中盛有了很深的感情。益西拉姆不愿意羅中盛離開這里，她心里雖然難過，但仍然尊重他的決定。

　　“阿爸，你快去找他們的人吧，現在送他回去正好，他還不會走路，需要有醫生救助才能真正好起來。”

　　第二天一早扎西就出去了，羅中盛一整天都沒有睡，心里惦記著工班的人會來接自己回去。等到傍晚，扎西終于回來了，見了羅中盛表情很遺憾。

　　“小羅兄弟，我今天趕到你們工程隊的住地，帳篷全都撤了，只剩下一些空的木架子。我一打聽才知道，那里的工人，三天前就被汽車全部拉走了。我又在公路上下跑了好幾公里，都沒見到修公路的人，你只有等傷完全好了以后，才能回去了。”

　　聽扎西這么一講，羅中盛才知道隊上的人已經撤回了內地，頓時感到非常的失望。

　　“我在這藏胞家里一定昏睡了不少的時間，為什么隊上的人沒來這里搜尋自己，大概隊上的人都認為我死了吧？我現在雖然能坐起來，但腿還是不太聽使喚，這一定是腦振蕩的后遺癥，我什么時候才能恢復呢？……幸虧這家人救了我的命，我要盡快地站起來，我不能長久地躺在這里啊……”

　　想到這里，羅中盛用手摸出內衣口袋里的錢包，錢包里有二百五十元錢，這是他的全部資產。他留下一百五十元，準備做返程的路費，拿出了一百元錢想給這戶人家。

　　“大叔，我住在這里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這點錢是我的一片心意，等我傷好回到內地后，有機會我一定會回來看您，報答你們一家的救命之恩。”

　　聽羅中盛這么一說，扎西連忙擋住羅中盛的手。

　　“小羅兄弟，我也是在外面闖蕩過的人，知道在江湖上要講道義。你都是落難之人，我怎么還能收你的錢？能在這么偏遠的雪山中遇見你，一定是冥冥之中菩薩的安排，我只是秉承菩薩的旨意，前來救助你，你要謝就感謝菩薩的大慈大悲吧。”

　　扎西在云南跑馬幫時，曾請回一尊磁燒的觀世音菩薩，來到拉覺山后，這深山野林中沒有寺院，在這片人跡罕至的地方，觀世音菩薩就成了扎西一家的保護神。在房間的一處墻壁上，扎西特意修了一個小小的神龕，把觀世音菩薩小心地供奉著。特別是尼姆，更是心誠至善，遇事都要向觀音菩薩禱告祈福。

　　聽說工地上的人都撤走了，益西拉姆知道羅中盛暫時不會離開自己，心中暗暗感到高興。聽阿爸叫羅中盛小羅兄弟，于是學著父親的話用漢語說道：

　　“小羅哥哥，阿爸說得對，這一定是冥冥之中菩薩的安排……”

　　扎西聽了笑容滿面，益西拉姆是他的掌上明珠，見女兒馬上改口叫小羅哥哥，足見她的機智。

　　“小羅兄弟，你聽見了吧？連益西拉姆都知道這是菩薩的安排，你就安心留下來養傷吧，等你的傷養好后，再走也不遲。我知道你一定惦記著家中的親人，但現在你連站起來都很困難，怎么還能走路呢？等你康復之后，我一定親自送你到兵站去乘車。你們漢人有一句話，叫什么……來之？”

　　“既來之，則安之……”

　　“對了，對了，就是這句話！既然你能脫口而出，說明你心里早就是這么想的，那我也不用再勸你了，哈哈哈……”

　　事情到了這地步，羅中盛只能耐心等待傷病早日康復，但扎西一家對他無微不至的關愛之情，已經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