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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節的容顏  文/高朋

第一十七章    貧窮

  何萍賣書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楊錦榮問道:“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何萍道:“現在是夏季,天氣熱,外面的人散的晚,為了多賣兩本,我回來的也就晚了。你怎么也沒睡?”

  “等你說話呢。”

  “怎么,有事?”何萍問。

  “沒什么事,你想咱倆白天睡了那么長的時間,晚上還能睡著。等你來,咱倆閑聊聊吧。”

  何萍此時也無睡意,看看窗外,說道:“外邊也涼快了,既是睡不著,咱們關了空調,下樓到小院里說話吧。”

  “有蚊子咬沒有?”

  “沒有,現在正刮風,蚊子早刮的沒了影了。”何萍說。

  聽了何萍的話,楊、何二人便將房間里的空調關了,下樓到了小院。一時找了凳子,二人坐下。何萍問:“說吧,咱姐妹倆聊些什么?”

  楊錦榮道:“就說說你來這么些天了,日子過的可舒服?可想家?”何萍想了想,說道:“我來的時候是四月一日,到現在也算是兩個月。和以前相比,這兩個月里,我已經是生活在另一個世界里了。我感覺我得到了從沒有過的心凈。至于說家,我也想有不想!”

  “為什么?”聽何萍這么說,楊錦榮甚感奇怪。

  “我想的是,我擔心家里的奶奶,那么大年紀了,她還是一個人過日子。有我爹娘,卻也是多余的,他們從不問我奶奶的事情,更別提叫他們整日里照顧我體弱的奶奶了。眼下已經到了多雨的季節,可我奶奶住的還是四十年前的老坯垛房子,陰暗而潮濕。屋內還多處漏雨。早已成了危房。眼瞅就要倒塌。蚊子那么多,床上還沒有蚊帳子。奶奶住里面,我擔心。我想我奶奶。

  不想的是,我有一個整日里都不叫人心凈的家。有一對不知羞恥的糊涂爹娘。我一見他們,我的心里就堵的慌。”

  “和上學比,你真的不覺得在這里工作起來很辛苦?”

  何萍:“還可以,我說過了,我在這里很心凈。”

  楊錦榮借著燈光看了看何萍,心中泛起一陣憐憫之情,問:“你想早些回到學校讀書嗎?”

  “當然,可惜我沒有生在一個安定富裕的家庭。每日看見錦海背著書包來來回回,我的心都替自己難受。”何萍說著,就動情,語氣中竟有些想哭的味道。

  “你存了多少錢了?”

  何萍道:“到今天,除去吃穿用花的,我還有一千四。還算可以。”楊錦榮道:“單說落錢,你比榮華、美麗多。可是,就說到你上學的學費,你這樣做到一年,也不夠上學三年的花消啊。”

  何萍:“錦榮姐,你說的何嘗不是,現在想一想,掙個錢確實不像在學校里想想那么簡單。”說著,長嘆一聲,又道:“可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有一年,上一年吧。”

  楊錦榮由瞅了瞅了何萍,只見她低著頭,彎腰弓背的,兩手搭在膝蓋上,不停地擺弄手指頭,說話也有氣無力的。楊錦榮道:“要不,還是我給你些錢,你上學去吧。等你有了,你再還我就是了。”

  何萍:“到這里來,已經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了,我不能再要你的錢了。更重要的是,我來之前,就暗自發了誓,我要用自己的錢供自己上學。我不會用你的錢的。要用的話,以前我就用了。”

  “可我是你姐姐啊。供妹妹上學也不行嗎?”

  何萍:“姐,我不用你的錢,還有另一個原因,我想鍛煉鍛煉自己。有個話,也許你沒聽說過,叫‘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說罷,又用白話文,給楊錦榮講了一遍。

  楊錦榮道:“那你要多受多少苦啊?”何萍道:“苦對年輕人來說是一筆大財富,我相信,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寬敞明亮的房子會有的、空調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說完,何萍調侃似的笑了。

  太陽西落的時候,天空中升起一道道紅霞,霞光似燃燒著的火一般,映紅了田野里每個向陽的角落,也映紅了每一個收麥者的臉龐。六月六日,何萍還是從鄭州回到了家鄉。這次回來,何萍為了看一個人——奶奶,這些日子來,她最想的就是奶奶了。在鄉間的小公路上下了車。下了小公路,順著田間地埂抄小路就可很快的到家。

  這次回來,正好趕上農忙收麥,何萍的心非常高興。整個田野,盡是隆隆的機器聲,收割機在地里來回的跑著,裝滿了麥粒的農用車一趟一趟地往家送,又一趟一趟地從家里空車出來。好不熱鬧!何萍暗喜道:“日子就是好了,就說收麥吧,現在都不用鐮刀割,地板車拉了,都換成用收割機、農用機動車了。人比以前少出多少苦力啊!人享福多了!”

  轉念一想,何萍原以高興的勁頭漸漸地暗淡了下來。自己家連個農用三輪車還沒有吶。自己家的麥子還要用人家早就淘汰的地板車出著苦力往家拉呢。由次,何萍又聯想到自己家還沒有摩托車呢,還沒有電動車呢,還沒有看上彩電呢,還沒有用上自來水呢,而這一切,鄰居家早就普及了。

  這時候,有一股仇恨在何萍的內心出隱隱生出,仇恨的對象不是別人,就是自己的好吃懶做的親生爹娘。

  別回家了,還是先去見見奶奶吧,兩個月奶奶沒有見到自己了,一定想的不行了。對,改道走,先去見見奶奶吧。

  正一直往前走的何萍,突然,拐了彎兒,向著奶奶住的前街走去。

  及到了村口,眼前的一幕著實叫何萍驚呆了。她看見了自己的奶奶,將近七十歲的親奶奶,正弓腰駝背的拉著地板車,艱難地往家里拉麥秸呢。何萍猛地喊了一聲“奶奶”。也許是奶奶年紀大了,也許是奶奶正吃力的拉車,可惜,這一聲“奶奶”,她竟是沒有聽見。何萍忙跑至跟前,有大聲喊了一遍。并厲聲責問道:“你在這拉麥秸,他倆干什么去了?!”

  若是在平時,何萍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奶奶定會罵上一句:“你這個小孬孫妮子!”可是奶奶這回卻沒說,一見是何萍回來了,高興的竟忘了。

  “你啥時候回來的?”奶奶焦急的問,“回沒回家呢?”何萍一嘟嚕臉,道:“沒有!”奶奶笑道:“你看你那妮子樣兒。”

  何萍余怒未消,說:“那么大年紀了,你。誰叫你拉麥秸呢!你還拉的動?你不累?你快把車子放下,叫我拉!”

  奶奶將地板車放下。何萍把隨身帶的小包遞給奶奶拿著,自己接過了地板車,往家去,拉起來。奶奶在后面,慢慢地跟著。

  到了家,二人都找了凳子,歇著。何萍又問:“我爸媽呢?”一聽是問他倆,奶奶滿肚子怨氣,又倒出來了。說道:“今兒早晨,倆人在地里又吵起來了,因為沒錢用收割機收麥。你嫌我沒本事掙錢,我嫌你沒本事掙錢了。你說說,都那大的倆人,都還要點兒臉皮不?”何萍問:“他倆,這會兒干啥去了?”奶奶道:“都在家蒙頭睡呢。莊稼都不要了。”何萍狠道:“都是作死。”換了語氣,又對奶奶說:“他們不要,你也不要。給,我給你錢,以后你買著吃。”說著,已經將四百塊從包里掏了出來,遞到奶奶的面前。又補充道:“這是這倆月的,下回來,我再給你。麥都不收了,以后就叫他倆喝西北風去吧!”

  奶奶笑著又罵了一句:“你看你這孬孫妮子樣兒。”看看眼前的錢,又說:“我不要你的錢。一個大老婆子(價),我也花不著錢。”

  何萍看著手中的錢,心想:“這樣子給奶奶,她斷然不會接受。還是另尋機會吧。”

  “你在鄭州找的啥工作?”

  “擺地攤,賣書。”聽奶奶問,何萍如實回答,:“不累。也就是從擦黑兒前開始賣,賣到夜里十點、十一點左右。一天就干這幾個鐘頭,輕巧的很。”

  “你住哪?”

  何萍:“住我先前的一個好同學家里,她家的條件好著呢。你不用擔心。”說著,指自己的臉道:“你看,我比以前胖了不?比以前白了不?”

  奶奶笑道:“是比先前白了胖了,還比先前會打扮自己了。好,只要你在外不受罪就好。只是,你是住在別人家里,別總給人家添麻煩,才好。”

  何萍道:“知道了。”

  何萍起身到堂屋里轉悠了一圈,發現堂屋里奶奶的床鋪沒了,心里便知已經是挪廚房里去了。到了廚房里一看,確實如此。在堂屋里四面看時,墻壁已有多處裂縫,真不敢住人了。廚房里地方雖說不大,擱張床,卻還是可以的。再說,這廚房也是爺爺前年在世時,新蓋的。灶臺砌的是‘自來風’的,外面裝了煙囪,做起飯來,廚房里就很少煙熏火燎了。自開始用這廚房至今,墻壁都沒有被熏黑,這樣的廚房,還算干凈。住在這里,何萍便放心了不少。

  出的廚房,何萍問道:“夜里,睡覺時,蚊子多不多?”

  “有,不過不多。這會兒雨水少,蚊子也少。(這里有一種說法,夏季里雨水每多一回,蚊子也就多一回。)夜里也沒覺得怎么咬。”奶奶說。

  何萍問:“夜里也熱吧?”

  奶奶道:“有點兒熱。”

  “熱的時候,你能睡著?”

  奶奶:“熱的很的時候,我挪到外面睡,就不在屋里了。”

  何萍道:“你最好還是別在外面睡覺,注意身體,年紀大了,不能著了涼。再一個,堂屋里,你最好別去了,特別是陰天下雨,你更不要進去。危房,都快塌了。”

  奶奶道:“是,不進去了。都快塌了。夜里,我光嫌廚房里熱,我覺著還是睡外邊涼快,也沒蚊子咬。我都睡好幾夜了,也沒著涼。”

  正說到這里,何萍的父親進來了,睡眼惺忪,軟綿綿的腔調問何萍道:“你什么時候到家的?”

  何萍淡然答道:“才到。”

  何父:“在那邊,過的咋樣?”

  何萍:“夠吃的。”

  晚飯是在奶奶家吃的,何萍也不回家去住,只和奶奶擠在一張床上。正要睡著的時候,忽聽有蚊子哼哼,在耳邊飛來飛去,何萍煩惱極了。想一想,在鄭州時,睡覺的時候,從來都沒覺得有蚊子咬,即使天氣再熱,有空調開著,也可安然入睡,那條件有多么的好。而如今……什么都別想了。總之,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一個字——窮。不知道什么時候,何萍從床上坐了起來,嘴唇緊咬,雙目圓瞪,一動不動,似乎愣了起來。后來,何萍回到鄭州,給楊錦榮講起這一回是說:“那時候,我想的就是,我要多學知識,我要多掙錢,不能永遠受窮,我一定要富裕起來!”

  次日清晨,何萍早早地就起來了。她實在不愿意再多睡一會兒,因為到了現在,屋里都還有蚊子在哼哼地響。一夜間,何萍都是用被單將身體蒙嚴了睡的,即便這樣,身上還是叫蚊子咬了。

  過了早飯,何萍也沒有和奶奶吱一聲,就上街去了。在街上的商店里,何萍買一臺電風扇、一副蚊帳、幾根竹竿、一段電線、一個插座回來。奶奶見了,心疼著,說給何萍道:“你個死妮子。你買它干啥,我都恁么大年紀,還能用上幾天?遷就著過就是了。再說,我向來就沒覺得蚊子咬過。”

  何萍道:“你瞅你說嘞,那夜里那么多蚊子哼哼,你都沒聽見?它能不咬你?”

  奶奶問:“你買這電線是干啥嘞?”

  何萍:“你廚房里連個接風扇的地兒都沒有,買這線,給你接個插座,好用風扇。”

  一時,何萍用竹竿將蚊帳架了起來,換到該用電線接插座的時候,何萍到底是個女孩,就不會了。這時,何萍才想應該將父親喊過來。因為父親會。起身正準備回家喊的時候,忽聽奶奶說了一聲:“何萍,你快別接了。你爸來了。叫你爸接。”

  何萍回頭,果然看見了父親。奇怪的是今日父親干枯的小眼睛的一角,比昨日多了一塊似乎是手抓的傷疤。奶奶看見了,問:“你那眼角是咋著了?”父親苦笑一下,低聲道:“叫她抓的了。”何萍猜到了,昨晚父親回去,一準是又母親吵架了。

  奶奶嘆了口氣,說道:“大麥天的,不說下地割麥去,你們吵啥!”父親辯解道:“我也不想跟她吵,嘟嘟囔囔的,把我嘟囔煩了,就……”一語未了,又向何萍道:“你讓開吧,叫我來接。”說著,就蹲下,給插座打開,接起電線來。

  奶奶的話,好像還沒有說盡,看著父親繼續道:“都那么大年紀,閨女都那么大了,成日家吵來打去的,我看看到底是圖啥!”

  父親一邊擰螺絲,一邊說道:“圖啥?又不是我要跟她鬧,是她跟我鬧。”父親說這話的時候,何萍看的清楚,父親的嘴角微微上撇,嘴角撇起的這半張臉堆著一小撮笑。

  奶奶:“還有臉腆著說呢,她為什么要給你鬧?還不是因為你整天東游西逛的,連個過日子的錢也不出去掙。你到地里瞅瞅去,現在誰家收麥不是用收割機收。”接下來,父親的回答,著實叫何萍膩煩了一陣子。父親說:“沒錢使收割機,我還用鐮割,也是一樣耶。”

  一時,插座、線路全都接好,何萍將風扇開了試了試,確實沒問題,才放心了。接下來,父親輕輕拉了一下何萍,走到一個背地里去了。何萍知道父親有事要瞞著奶奶說,但不知是何事,就跟了過去。只聽父親說:“你有點兒錢沒?”何萍道:“干什么?”父親說:“咱家還有三畝遠地的麥沒收呢,我想花錢使收割機收了。你娘身體不好,我一個人不知道要割多少時候呢!”何萍道:“得多少?”父親說:“今年收割機的價錢是每畝五十。”何萍從兜里掏出二百,遞了過來。看見女兒掏出了錢,父親補充一句道:“你別告訴你奶奶,她好嘟嚕我。”何萍聽后,滿肚子里不是滋味,真替奶奶抱屈,父親怎么是這樣的人呢?父親一直就是這樣的人。想著,想著,竟不知覺的白了他一眼。

  

本章作者隨筆:

        古語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一點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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