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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節里  文/風雪益兆

第三章    季節里(2)

  車子顛簸了四個小時,中途停車——午飯時間。乘客的午餐是無法愉快的享用,為什么這么說呢?一方面,思親故重,

  我拍著柜臺問道:“什么?這桶面多少錢?”

  店老板說:“十塊!”

  “放屁,你這進價大概還不到三塊錢,售價就賣十塊,這多黑呀?”

  “你可以選擇不買。”

  “我當然不買。”我轉身就要走,卻看到一群人拿著異樣的眼神看著我,我抓住延秋的手說:“阿秋,走。”

  想不到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葉延秋竟然背叛了我。他掙脫了我的手,笑著說:“要走你自己走,我可不想餓肚子。”

  本來我的火氣就很大,現在被這秋風一吹,火氣就更大了。但我還是“忍氣吞聲”得把這場大火熄滅在五臟六腑之內,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沖出人群。

  我本以為有我這個領頭軍后,會有更多人拍著柜臺反抗,但我錯了。在我眼里,他們一個個都是那么俗不可耐,都是那么的沒志氣,為了一桶面任人魚肉。

  我一個人蹲在車門前,延秋端著面走到我的跟前,我鄙視他說:“沒志氣!”

  延秋洋腔怪調地說:“唉,有些人啊,總喜歡錯把意氣當志氣。”

  我說:“至少比有些人連義氣都沒有好。”

  “我說的不是那個'義'。”

  “可我說的就是那個'義'。”

  延秋笑咯咯地吃著面,說:“在你眼里,這桶面知恥而不恥。而在我眼里,這桶面知恥而后勇。”

  我雖然沒有搭理他,但還是小心地聽著。

  “你想想,一個身價百萬、千萬的闊佬,誰他媽在乎這十塊錢的一桶面?只有像你這樣的沒錢的癟三才會在這十塊錢上斤斤計較。今天我奢侈地吃了闊佬們的午餐,他日,我一定要賺個百萬、千萬,才配得上這十塊錢的方便面。”

  我轉頭看了眼延秋,毋庸置疑,他說的是對的,我被他說服了。這就是差距,當你在埋怨現實的時候,已經有人開始將現實的埋怨化作奮斗的力量。

  一分鐘過后,我的“志氣”便像泄氣的氣球變成了泄氣,肚子又很不爭氣的“咕嚕”了下。我踢了下吃了大半桶方便面的延秋,“去,給哥買桶面來。”

  “要買自己買去,我可不是你的狗腿兒。”

  “草,你以為哥的臉是餐巾紙做的么?”

  “撲哧!”我被他噴的滿臉方便面湯水,“哈哈哈哈……”

  下午三點鐘,我和延秋終于站在大跌延秋眼鏡的飲料瓶加工廠里。

  “什么破玩意兒?”延秋埋怨道。

  我捂住拳頭擋住嘴角的笑意,這地方確實夠破的,只是礙于不是自家的地盤,不好發作罷了。

  一群員工坦胸露乳的坐在缺胳膊斷腿的凳子上,有些人直接坐在水桶上,面對眼前那堆積如山的飲料瓶,不斷重復著撈瓶子——擰瓶蓋——踩瓶子——扔進筐子里。事情雖簡單,但是簡單的事情往往最枯燥。

  真難想象他們那黝黑發亮的脊背是在這樣烈日炎炎的天氣里曝曬了多少個午后。我知道的是,我和延秋站在帳篷式的房子里,單單手里的冰棍三分鐘不動,冰棍就會變成光棍,地面留下潮濕的一塊。兩分鐘過后,微風一吹,泥灰貼著地面打了個旋兒,你會驚訝的發現那塊潮濕的土地消失不見了。

  我看到二嬸正在抱著滿筐子的飲料瓶走向正在機器上工作的二叔,她不過是比那些大男人們多戴了條頭巾,多穿了件上衣。女人總是那么的苦命,因為她們比男人要遮擋的地方多了個上半身。所以二嬸即使穿了件上衣,在這大熱天,動輒就要濕透了衣衫,為了遮羞,她們還要穿深色的衣衫,這樣她們還要比穿著薄衣衫的城市女人多忍耐一份火候。

  我想到了錢鍾書先生在《圍城》上寫道:城外的人想沖進去,城里的人想逃出來,對婚姻也罷,職業也罷,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這似乎與眼前像二嬸這樣的女人相象,不是么?她們為了自己的職業,為了兒女們的婚姻,想從城里逃出去,卻不肯逃出去。

  上海的夜是璀璨奪目的,它似乎在象征著上海人的生活是充滿光明的。叔叔說,明天帶我們逛完樂購逛大潤發,逛完大潤發再逛易初蓮花。

  我覺得很好笑的是他把“逛超市”三個字偏偏說出詳細的地址,讓“逛超市”三個庸俗的字眼立馬新鮮起來了。他喜歡把超市的規模,超市的繁榮場景一一列表式的告訴我們,我甚至都懷疑他是不是每天都逛超市,要不然怎么會對這些超市的樓層,超市的地下室停車場,超市那光亮潔白的廁所都知道的如此詳細?后來我發現,他也就只知道超市的樓層,超市的停車場,超市的廁所。說了這么多不過是廢話,就像一句說過的話,把零件打亂了,再和其他的話組裝起來,又算是一句話,但是味道還是原汁原味的。

  吃罷晚飯,延秋坐在凳子上剪腳趾甲,我坐在塑料椅子上就看著一群員工圍繞著一個大桶,在桶上鋪塊木板,當成簡易的牌桌,他們就在這牌桌面前打牌打的不亦樂乎。

  我實在沒有什么興趣看下去,便起身要走,聽到誰的手機鈴聲在紙板上響起,再看看他們吆喝著“老K”“釘鉤”“小火箭”“地主”,像是其他人不是耳背就是聾子,不大聲的喊著,誰都聽不到似的。

  手機鈴聲依然在急促的響著,我走近那一鍋粥的賭局,大聲喊道:“誰的手機響了?”他們看著我,但我并沒有看著他們,我看著我的手指指向的手機。

  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工人跑了過去,接著電話。

  “喂!”

  “……”

  “是!”

  “……”

  “怎么了?”

  “……”

  “在哪兒?”

  “……”

  “我這就來!”

  雖然我們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是根據這么多年看八點檔狗血韓劇的經驗,那頭絕對有事情,而且事情還不小。

  那個叫老朱的員工走到正在打撲克的二叔面前,說道:“老板,你能不能把我這個月的工資先給我。”

  二叔好不容易抽空將嘴里叼著的煙拿了下來,嘴里和鼻子里都是吞云吐霧,問道:“咋啦?”

  老朱說:“醫院里來電話,我兒子正躺在病床上急待治療,需要醫藥費。”

  二叔問道:“傷勢重不重。”

  “不知道。”我看到老朱緊張的眼神恨不得立馬將二叔身上的錢搶過來,插上翅膀飛往醫院。

  “我陪你一起去。”二叔說道。

  一起去的還有我和延秋。

  當我們站在病床前看著一個黃發青年正病奄奄的躺在那兒打吊水,頭上圍著一圈繃帶,胳膊上打著石膏,看不到五指的形狀,身體連著拳頭一起包的像具木乃伊,事實已經證明,情況極其嚴重。

  一群白衣天使就干站在那等著二叔手上的錢遞到那雙沾染鮮血的手心里,青年的病床才被推進幽深的長廊,手術室的玻璃門才被緩緩地關上。

  我們坐在長廊的一排座位上,聽著將老朱的兒子(小朱)送到醫院的兩個青年把事情的緣由一五一十的說出。

  老朱的兒子初中沒畢業就輟學了,本來在學校里就是小混混,到了社會上就成了大混混,沉醉于酒吧之中,沒錢就找父親要,父親沒錢就打父親,當然這都是進入勞改所之前的事了。出了勞改所這兩年便開始改邪歸正了,學習理發,不知道從哪撞到的狗屎運,最近交了個漂亮的女朋友。

  紅顏禍水紅顏禍水,事情就從紅顏禍水上出事了。小朱太疼愛這漂亮的女朋友了,每個月的理發就賺那么幾千塊錢,全都消費在老婆的名牌化妝品上了。本來就漂亮的女朋友,這么一化妝更是美艷不可方物。最近女友失業了,便跑到酒吧里喝酒。小朱一晚上找不到人便跑到了這個“夜夜笙歌”的酒吧求助于以前的江湖好友(眼前兩位帥哥便是),一打聽原來女友就在這個酒吧。

  小朱闖進某個包間,頓時感覺天崩地裂,這一對狗男女正一絲不掛的享受激情,小朱的腦袋像是被打雷轟過,即使雷聲已過,還是余音裊裊。在這余音中,小朱掄起地毯上的啤酒瓶就干。若是一對一的干,那男子未必是小朱的對手,可外面還有一群小弟在那隨時候命。

  一場打斗的結果,小朱身上被砍了五刀,胳膊被砍傷,頭被酒瓶砸出血,手指被剁了兩根,人家安然無恙的把自己的老婆抱回家好好溫存溫存了。

  我和延秋眼神對上,都是那么的復雜,說不出什么原因。

  后來的事情,我們就不得而知了,因為我們打著計程車回家睡覺了。

  第二天,我送延秋來到延安西路的校門前就分開了。

  我招下個出租車,司機是個三十來歲的男性,司機問我到哪。

  我問:“哪里有職業介紹所?”

  司機沒有回答,只是點了下頭,便要我上車。

  車子行駛了十分鐘,司機問我:“三環路有個比較好的職業介紹所要不要去看看?”

  我驚訝的問道:“你剛才不是帶我去職業介紹所?”

  司機說:“剛才是想把你帶到一家職業介紹所,突然想起那家已經倒閉了,所以才建議你到三環路那家。”

  我立馬意識到這司機在坑我,但又無可奈何,便應允到三環路那家。

  我雖然不知道三環路在哪,但是卻知道這司機居然把車給我大街小巷,七拐八拐的開。一個小時后,車子居然開到了一遍郊區,我問司機還有多長時間,司機毫不猶豫的答道:“還有一個小時罷。”

  我嚇得急忙讓司機停車,一結賬,才發現200塊錢就這么莫名其妙的裝進別人的口袋。

  在摸不著北的情況下,我就向前走著。

  路過一棟正在建筑中的大樓,我抬頭看看樓高,陽光強烈的刺眼。我發現上面一個圓圓的黑東西擋住了我的視線,我第一認識就是UFO,但我很快地推翻了這個猜測,UFO沒這么小,不過又一想誰見過UFO呢?說不定UFO就是這么點的大,而且這圓圓的黑東西好像越來越大,當我十分確信這黑東西就是UFO的時候,UFO剛好撞到我的腦門上。一陣劇痛,一聲“啊呀”。準確的來說,劇痛和“啊呀”是同時來敲門的。

  上帝知道我并沒有“啊呀”,因為我沒來的及“啊呀”,就被別人“啊呀”了,而我的“啊呀”被活活地憋死在嘴角。當我被這水泥盆砸中的那一刻,我的第一反應是“咝”的一下吸氣,絕不是“啊”的一下吐氣。

  我捂住流血的腦門,向上看去,一個大約二十來歲的小伙子跑了下來,站在我的面前黑黑的,沒我高,沒我帥,估計也沒我大。

  他二話不說,直接拉著我跑向醫院。這淳樸的小子,我內心想著,倒是“傻得可愛”!

  醫生給我上了云南白藥,在腦袋上圍了一圈繃帶。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延秋打來的。

  “喂!”

  “哥!”

  “干嘛?”

  “我事完成了,你在哪?我找你去。”

  “不用,我在醫院里。”

  “怎么,才分開多長時間啊?就進醫院了。”

  “沒事我就掛了。”

  “喂!”

  ……

  醫生包扎好了,我和這黑小子一起出了醫院。黑小子說,要賠償多少損失費。我說,不用,我不想敲詐別人。黑小子說,謝謝,晚上請我吃飯,并且他要了我的手機號碼,然后就跑向工地。

  我一個人閑著無聊,便來到了一所技學,門衛并沒有攔住我,大概是因為我長得像學生罷。

  可能今天是雙休日,學校里只有三三兩兩的學生。我走到教學樓的后面,剛好看到一對男女在拉拉扯扯,好像在因為什么事情糾纏不清的樣子,我果斷的沒有去打擾他們,只是站在墻角偷窺。

  可是我的小算盤沒有打成,那男的直接甩給女的一耳光,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女的沒有走,蹲在那里,雙手捂住臉哭的稀里嘩啦,這場景我見多了,但都是從電視上見多了,而且角色也不對,一般這樣的男女都是成年已婚的一對。

本章作者隨筆:

        下次更新時間于11月30日,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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