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冰封愛情

　　依特城堡早已是一片殘垣，傾倒的磚石、墻體依稀還能看出從前的氣派奢華。巴托麗的老巢早在三百多年前被一把大火毀于一旦，眼前只留下久遠失真的傳說和一片亂石破瓦。Van馬不停蹄地趕來這里——喀爾巴阡山匈牙利山區，沒有來得及通知任何人，包括他一向奉若生父的靈者。三百多年來，他行走在靈界、魔界、人界之間，在無情殺戮中維持著三界的和平，凱奧斯雖賦予他獵殺惡靈的權利，卻也約束著他的行動，其中之一是便是服從，所以他記事起就沒有自己的生活，一切行動都代表靈界的指令。今天他又違背了凱奧斯的命令，擅自離開本土到他國。Van驚訝自己的轉變，但是他沒法不這么做，他要找到晏卓，阻擋的人都是死路一條，更何況有人想傷害她。

　　Van的手掌在斷壁上用力一震，大半人高的殘墻轟然倒下去，飛起的浮塵縈繞在他膝部，像一片迷蒙的霧氣。他慢慢走出這片荒蕪之地，在城堡大門的舊址部位停下腳步。西天半沉的日頭已向大地灑下余暉，晚霞映紅他蒼白的臉，藍色眸子閃出紫光——他要出發了！

　　注射了鎮定劑的溫蒂安靜下來，臉上的紅暈也已退去。剛才拉瑞斯沖進臥室，同樣被她釋放出的誘惑能量吸引，他當機立斷打暈了她。Ken恢復正常后說的第一句話是，“她著魔了！”

　　碧姬一直關切地陪伴在他身旁，看他漲紅的臉和脖頸慢慢退熱，直到恢復正常。她很在乎剛才Ken對溫蒂的感覺，卻問不出口，只是當時看到的一幕可以說明兩個人尚未發生什么，杰夫給Ken做了抗體檢測，并加量注射了抗體。坐在試驗臺旁的李季番念念有詞：“這么好的機會，這小子居然把持住了，可憐的女孩，燃燒生命也逃不出魔鬼的詛咒！”血液檢查顯示溫蒂體內的睪酮水平很高，這正是她充滿情欲的原因，而她血液里的營養已接近枯竭，嚴重的貧血問題正威脅著她的生命。

　　無影燈下的手術臺上躺著另一個女孩，她是被Ken和拉瑞斯救回來的金發女孩，她幾乎是和溫蒂并排躺著，面容姣好，打扮入時。來時穿的紅色寬松外套和小碼緊身牛仔褲被換下來扔在墻角，白床單下仍能看出她兩條漂亮的長腿。她的問題和溫蒂剛來時一樣，感染者，貧血、低血壓，雖然已經注射了抗體，仍在昏迷中。

　　溫蒂這次昏迷時間很長，Ken不時到床前看她。瓦里暗暗白他幾眼，被翎子扯扯衣角幾次喝止了他已經溜到嘴邊的嘲諷。

　　失落的碧姬貓進休息室里，盤腿坐在圈椅里對著監視畫面，不一會兒腳下掉了好幾張紙片。她手里拿著一個筆記簿，本來是用來記錄倉庫那邊的變化規律，她卻拿來看都不看在上面隨手寫畫，紙劃破了就扯下來扔在地上。盡管她神不守舍，眼睛仍不自覺地從半開的門里朝實驗室那邊張望。

　　Ken來到試驗臺前問李季番：“李，你有沒有辦法？她什么時候才能醒？”看他臉上很嚴肅，李季番覺得他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自己沒有必要再隱瞞了。

　　“Ken，她的情況很奇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她的身體大量制造激素，這加快了她的衰弱，用中國的古話說，油枯燈滅前火焰反而會劇烈燃燒。”李季番搖搖頭，不去看Ken的眼睛。“她的狀況不樂觀！”

　　Ken回頭看一眼病床上的溫蒂，她很安詳，如果不是臉色慘白，嘴唇毫無血色，看起來她只是睡著了。Ken的眼睛一紅，回頭用力忍住鼻部的酸澀，不甘心地說：“給她最好的營養藥，我不想她死！”

　　李季番點點頭，“我們會的！”出于人道，他也不忍心看著鮮活的生命就此逝去，已經把庫存的人血白蛋白拿出來給她注射了，但他心里明白，這只是在拖延時間。

　　晏卓坐在屋子中央的白色靠背椅上，繡金線的黑絲絨坐墊又厚又軟，椅背的弧度貼合脊背的曲線，人坐在上面安穩舒服。這是巴托麗的房間，四周一片圣潔的白，白色暗花窗簾，屋頂的白色紋理石膏裝飾線條，水晶燈投射出白色的柔光。這房間沒有床，一個巨大的玻璃柜橫臥在房子中央。

　　晏卓看著面前巨大的玻璃柜和旁邊的女人——巴托麗站在玻璃柜旁邊，一手撫上柜子，將臉貼在玻璃柜頂部，白色的煙氣繚繞在柜子表面，溫度非常低。晏卓擔心巴托麗的臉會被凍傷，但巴托麗一點也不在乎，溫柔的手指在冰冷的玻璃上滑動，“伊斯特凡，我的愛人，等著我，我會帶你回來！”她轉過臉看著晏卓，眼里依然有愛的溫柔，“我能為你保持青春，保存你的身體，我也答應你，我會用那女孩帶來的信物，幫你回來。”

　　晏卓僵硬的后背一陣陣發冷，心里充滿疑惑和懼怕。玻璃柜子像一只用于表演魔術的箱子，蓋上黑絲絨布就能從里面變出一個活人。柜子里面煙氣彌漫，像深秋湖面的濃霧，晏卓看不清那里睡著誰，但也許吸血鬼能看得很清楚，巴托麗專注的眼睛不是在和里面的人“對話”，難道是和自己說話嗎？

　　巴托麗緩緩離開玻璃柜，站到晏卓跟前，冰冷的表情取代了方才的溫柔，“我帶你來這里看我的伊斯特凡，是想告訴你，我要做的事誰也不能阻止！”

　　雞蛋立在筆尖上，隨時都會掉下來摔碎。晏卓明白自己就是這個雞蛋，她面對喜怒無常的“瘋女人”，盡量收斂自己的一切情緒，以免激起對方的不滿。

　　看她眼神平靜，像個聽話的芭比娃娃，巴托麗似乎恢復了一些理性，“你想要什么？自由？還是獵人的愛？哈哈哈哈！”她笑起來的聲音瘋狂而略有凄楚，停下來又換成冰冷的口吻，“我猜你要Van的心，不是嗎？”

　　晏卓不敢回答，看著她的眼睛，心已經提到了喉嚨里。

　　或許晏卓看似平靜背后的恐懼讓巴托麗暗自欣喜，因為晏卓緊張地忘記了眨眼，像被俘的小鹿一樣無助的眼睛，睜得又大又圓。這是巴托麗想看到的，那比跪地求饒更能滿足她此刻的虛榮。“知道么？如果算上你，是第三百七十八個，處女的血更香甜，它讓我的身體充滿力量。”

　　晏卓感到自己的頭顱正在試圖往胸腔里陷，邊吸氣邊閉上眼睛，頭皮越來越緊。不過最后她還是睜開了眼睛，巴托麗慘白的臉和血紅的唇在她面前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而且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了她的小下巴。

　　“可我舍不得你死，你是我的希望！”她這么說。冰一樣冷的手指操縱著晏卓的恐懼，把她往無邊際的痛苦里又推進去一些。“你把結界打開，找到信物，我會放了你。”

　　晏卓吸一口氣，顫著聲音說：“我要你放過其他人！”

　　巴托麗微微一笑，對她的條件不以為意，“你先答應我，我拿到我要的東西，再和我談條件。”

　　霸道的條款！晏卓沒有籌碼和她討價還價，父親的笑容、碧姬的花裙子、Ken的眼睛、墨菲的胡子……所有她在乎的人都絞成碎片飛進她混亂的思維里。

　　呼吸變得很緊，好像被人扼住了脖子，大腦缺血的感覺隨時會讓思維終止，巴托麗的手指只是輕輕捏住自己的下巴，而晏卓卻感覺自己已被她推到地獄門前。

　　她說不出話來，眼中巴托麗的臉越來越模糊。“記住，我不僅是個女人，我還是伯爵！”巴托麗突然放開她的下巴，丟下她轉過身說。

　　晏卓的意識逐漸清晰，虛弱急促地喘息著抬起自己撒滿冷汗蒼白的臉，巴托麗回到玻璃柜旁，仍然是一個冰冷的背影。

　　“我相信你能履行承諾。”晏卓費勁地一字一字說出話。

　　巴托麗回轉身子死盯住她。“你相信？”她眼里滿是懷疑。

　　“我相信你能做到，你的目的不是殺戮，而是愛！”晏卓繼續說。

　　“哈！”巴托麗冷笑一聲，發出一聲輕微的冷哼，就在晏卓以為她會翻臉殺了自己的時候，她突然抱住玻璃柜子放聲痛哭。

　　“伊斯特凡，聽到了嗎？我愛你，伊斯特凡！她是從來地獄的天使還是從天堂來的惡魔？為什么是她？”巴托麗的情緒失控，肆無忌憚地發泄著自己的情緒。“我愛你，我的心肝，聽到嗎？我只要你回來！讓那個該死的因方特（親王）滾蛋吧，Van遲早會擰斷他的脖子！”嗚嗚的哭聲將她的語言變得破裂混亂，晏卓分辨不出她的思維意圖。

　　晏卓同情地注視著她，看她像被砍倒的大樹旁邊的藤蘿哭訴著命運。她力量大得出奇，隨時會拍碎玻璃，掀起整座城堡。晏卓的身體已經不再僵硬，她嘗試一下站起來，終于做到，搖晃著站起來走到巴托麗身邊，從后面扶住了她的肩膀。巴托麗轉身撲進晏卓熱懷里，冰冷的身體讓晏卓渾身直顫。

　　“你不懂愛一個人刻骨銘心的感覺，它不隨時間的流逝而改變，我們的生命力從不缺少機會，卻總是缺少執著。”巴托麗的眼睛閃著真摯的淚光，晏卓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握著她的手一時語塞。此時女魔頭如一個迷路孩童，傷心脆弱好不可憐。善良取代了晏卓的理智，她將巴托麗冰冷憔悴的身體攬入懷里，任憑絕望的情緒在自己胸前肆意流淌。

　　冰冷的玻璃柜內白色霧氣緩緩流動，隱約現出一個帥氣男子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