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性格孤僻的孩子,幾乎沒有朋友。我難以理解周圍的人,尤其是班里的女孩子,她們個個跟我作對。我總覺得每一個人與自己都是那樣格格不入。從一年級開始,我就學會了每天上學放學一個人走。
我想我最愛的是母親。
每天早晨,我醒來的時候,便聽到掃地的聲音,水從水龍頭里流出來的聲音,廚具相碰撞的聲音……這是母親開始一天的忙碌的聲音。我走出臥室去洗臉,她便會說我起得太早,學習很累,應當休息好才是……而她總是那么勞累,總會很早就起來,整理好家里的一切,為我準備好早餐,再去上班。母親總是選擇一個人把一切都做好,她的獨立與堅強,其實讓我心疼,那時我就會想,我的父親去了哪里呢。
還好有一個人,算得上是我的知己,可以讓我訴說全部的心事。即使我們從未見過彼此的臉,從未聽過彼此的聲音,即使維系我們所有交往的,只是一張張的信紙,一封封來自遠方的信,即使我們所熟悉的只是對方的字跡,以及對方從信中流露出的書面的口吻。
是瀟西。我的筆友。
第一次與瀟西相見,是在一座古老的橋頭。從小在江南水鄉長大的我,第一次到北方,便來到了蘭州。蘭州是唯一一座黃河穿城而過的城市,在這個城市,還有著黃河上的第一座橋——中山橋,據說是一九〇七年德國人建的。其實我以前是沒有見過黃河的,雖然生在水鄉,但水鄉的水,與黃河的水,是完全不同的。瀟西就像是我們水鄉的水,溫柔而內斂,而我,倒更像是黃河的水。
一天,母親站在我書桌旁一動不動,我走過去,發現她正盯著一個信封發愣。那正是瀟西給我寄來的。母親問我瀟西是誰,我有點奇怪她的反應:筆友??!
后來,母親問我暑假的旅行計劃,我一向尊重她的想法:您來做決定吧!
母親便要我到蘭州,并囑咐我一定要看望一下我的筆友。沒想到母親也會如此急切地讓我去看望一個筆友,而在我心目中,她一直是一個保守的人。
于是我做好準備,來到蘭州——這個我并不熟悉,卻要常常在信封上寫它的名字的城市。
我們相約在那個古老的橋頭,那時我是蘇青子,她仍是她——杜瀟西。
我在約定的地點遠遠地望到那把藍色的傘,那是我們約定好的顏色。我握著手中同樣藍色的傘,懷著好奇而欣喜的心情,放慢步子,向前走去……那把傘離我越來越近,我漸漸清晰地看到了傘下的那張臉,竟是那張我再也熟悉不過的臉。我感到自己的腳像是被捆在了地上,挪不動步子……我不敢繼續向前走,我想這是幻覺,面前應當是一面巨大的鏡子,卻照不出我此時訝異的表情。
我們長得一模一樣!
我終于明白了母親的用意。母親曾告訴過我:我有一個雙胞胎姐姐。然而在這一切之前,我從未想過我會見到她,我甚至不相信她的存在。因為母親說過:她與父親幾乎已消失在母親的生命中,那同樣也是,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瀟西走到我面前:“你是青子?”
“嗯?!?/p>
瀟西并沒有像我這樣驚慌失措,而是對我粲然一笑:“我就猜到,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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